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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欢的喜欢

一个温馨的的育儿小故事,在这个过程中学会爱与被爱两个人

1w5+    无彩蛋   HE

OOC请见谅,私设邱庆之被永安阁所杀,爱属于他们

微原著人物出没,微饼拾

一句话生子提及

一枝花不知道在这无边无际的沙漠里走了多久,在这酷似黄沙峪的沙漠中,他不知疲倦的走着,好似永远也走不到尽头,他被困在这漫天的风沙中了

夹杂着黄沙的风带来细细的啜泣声,他寻声望去,一个纤细的小女孩静静的站在那里,朝他哭泣

鲜血,在一枝花眼里,小女孩代表着滚烫的鲜血,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吃东西了

他张开嘴,朝小女孩扑去

小女孩却无视了他故作凶狠的龇牙咧嘴,直直的冲向他,撞进他的怀抱里

稚嫩的声音响起“娘亲,你不要我和爹爹了吗”

他犹如重棒,呆愣的看着女孩,怀里的女孩抬起头,露出一双熟悉的眼睛,跟邱庆之一样如紫水晶般漂亮的眼睛

邱庆之?一枝花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个人从脑海中甩掉,再睁开眼时怀里的女孩已经不见踪影

他四处张望着,心里无端的生出许多慌张,那么小的丫头,在沙漠里是活不了太久的

沙漠里突然狂风大作,太阳变得无比刺眼,只有一阵白光,到最后,整个世界剩下一片虚无

邱庆之死后的当天夜里,李饼的房门外响起一阵阵凄惨的猫叫

李饼几乎是瞬间就被惊醒,旁边的陈拾也被这声音吵醒,他揉了揉眼睛,看向旁边的李饼,“饼爷,咋有狸子叫啊”

李饼侧耳去听,没一会儿便脸色大变,“是一枝花”

他们急匆匆的披上衣服推门而出,借着朦胧的月色,李饼看到橙红色的豹猫正在痛苦的分娩,他的胸口被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在卧着的地方留下了一摊小小的血迹

李饼心念一动,连忙叫陈拾照看正在分娩的一枝花,他好歹有些经验,自己则是直奔邱庆之的灵房,果不其然,邱庆之的棺材盖已经被推开了,他的面色已经恢复了红润,胸口细微的起伏着,呼吸平缓,嘴角沾着许多鲜红色的血液

李饼看着已经恢复生机的挚友,想着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今天一天他已经经历了太多跌宕起伏了

虽重创永安阁,但邱庆之却死于其手,还没来得及伤痛多久,就被一枝花怀了邱庆之的骨肉所震惊,好不容易接受了一枝花是邱庆之遗孀的事实,现在一枝花又突然分娩,邱庆之死而复生

现在的情况看来,是一枝花用自己的心头血救活了邱庆之,可一枝花的状态却不怎么好

正当他头痛的时候,陈拾怀抱着猫走了进来,将怀虚弱的猫放在蒲团上,李饼注意到陈拾怀里还揣着一只刚出生的猫崽,通体乌黑,被小心翼翼的放在一枝花身边

陈拾站起身,眼眶已经红了大半,李饼这才注意到陈拾胸口的浅色衣服都已经被一枝花的鲜血染的暗红,他无助的看着李饼,“饼爷,恁救救花爷吧,大狸子流了好多血,生完崽过后都动不了了”

一枝花此时变回了人形,脸色灰白的趴在地上,他强撑着自己靠坐在棺材旁,将蒲团上发出细弱叫声的猫崽抱起来,沾满自己心头血的手指贴近猫崽的嘴

猫崽闻到血腥味,下意识的去蹭,于是一枝花的怀里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红彤彤的婴儿,初生的幼儿在母亲的怀抱里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啼哭,试图引起所有人的注意,陈拾见状连忙脱了外衣,上前小心的将一枝花怀里的孩子裹起来,他哄着哭闹的孩子,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掉

一枝花伸出手碰了碰幼儿的小小的手,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陈拾,你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他抬头看向面色复杂的李饼,笑的得意“李饼,我赢了,我不会让邱庆之死的”

李饼走到一枝花面前蹲下,看着一枝花灰败的脸色,他们都明白,一枝花就要死了“你这又是何必”

一枝花笑了笑,眼睛看着襁褓中的婴儿“邱庆之凭什么一死了之,他恨我,我偏不让他如愿,他不高兴,我就高兴了”

他喘着气,“取心头血,要很久很久过后才会醒过来,你们就把我埋了吧,告诉邱庆之我死了”

李饼安静的注视着这个嘴硬心软的将死之猫,眼里满是无奈,“我想,他从来没有恨过你,你又是何苦用这样极端的方法”

好不容易被陈拾哄好的孩子无端的又哭闹起来,仿佛是知道母亲将要离她而去,所以试图用哭声来挽留这一切,一枝花看着正在哭闹的婴儿,轻轻扯出一个柔软的笑,碰了碰她幼嫩的脸颊,好可惜,不能陪他的小姑娘长大了

她以后一定会出落得漂漂亮亮的,像邱庆之一样好看,只是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看到

他感觉太累了,久违的感觉又一次朝他袭来,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对李饼笑了笑,“都已经不重要了,告诉邱庆之,要是对孩子不好,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一枝花的目光慢慢的涣散,他觉得自己在不断的下坠,最后坠入一汪温泉中,身体的疼痛疲惫仿佛一瞬间烟消云散了,此刻他只想沉沉睡去,于是他闭上那双已经黯淡的翠绿眼眸,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细微的咳嗽声响起,李饼寻声看去,是邱庆之要醒了,他快步走过去,关切的看着悠悠转醒的邱庆之,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庆之,你怎么样”

邱庆之被李饼扶着靠坐起来,嘴里还残留着浓重的血腥味,他咳嗽了几声,抬头对李饼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咳咳,我没事”

他扭头看了看四周,没发现一枝花的踪影,他知道是一枝花救了他,不知道他的小猫为了救他,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永安阁这几年一直暗中监视他,为了一枝花的安全,他只能冷淡一枝花,临死之前,他甚至庆幸自己这几年对一枝花的冷淡,这样一枝花很快就会把他忘了,他会开始新的生活,自由自在的生活

可现在看来,他的小猫还爱着他,既然他的猫赐予他新的生命,那他就不会再放手了,这么想着,他几乎是露出一个带着希冀的笑容,“一枝花呢,是他救了我吧,他还好吗”

李饼只是转身将陈拾怀里的婴儿抱过来递给邱庆之,他深深的叹了口气,似是不忍一样,犹豫了好久才低声开口“这是,你和一枝花的骨肉,在你醒来前不久,一枝花生下了她,他给你,给你喂了他的心头血,已经”

已经什么,邱庆之看着李饼,试图从他嘴里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看着李饼躲开他的目光,心猛然沉到了谷底

李饼犹如叹息般的话语重重的落在他的心头,压的他快要无法呼吸,“已经死了”

邱庆之低头看着怀里眼睛还睁不开的孩子,这是,他和一枝花的孩子

他无端的想起两个月前那一场旖旎的梦,那时他为救李饼受伤,浑身发起高热,恍惚间他好似看见了一枝花的面庞

心里压抑的感情在这个梦境中得到释放,他急切的想要亲吻那柔软的嘴唇,半梦半醒间他听见一枝花的声音,“邱庆之,我是谁”

他睁开眼,清楚的看见了一枝花艳丽的脸和火红的发,他将人拽到榻上与自己翻滚在一起,情迷意乱中,他记得自己说,“一枝花,你是我的一枝花”

于是变成了一场荒唐梦,怀里的人被他磨到最后已经是浑身颤抖,发出猫似的讨饶,但却不停止,滚烫的泪珠落在他汗湿的胸膛,他低头怜惜的吻去那殷红眼角的泪,呢喃道,“不要哭,花,不要哭”

到最后邱庆之沉沉睡去,高热褪去,他以为自己做了个美丽的梦,所以他不知道一枝花整个人犹如水捞一般湿,更不知道一个小小的生命就在那时悄悄的留在了一枝花柔软的宫腔里,等待着与他们的相遇

邱庆之回过神来,扯出一个苦笑,那么真实,他怎么就傻到会以为那是个梦呢

他翻出棺材,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一枝花,他跪坐在一枝花面前,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他的猫会死而复生的,他这样告诉自己

从未有过的惶恐席卷了他的心,他跌跌撞撞的站起来,自己的佩剑被一起放在棺材里,他抽出来,不顾李饼的阻挠划破自己的手掌

他蹲下去,小心翼翼的捏住一枝花的下巴,滴滴答答的血淌进嘴里

血液是他们之间的河流,带着勃勃的生机奔腾的流淌着,永不停歇的流淌着,带给他们一线可能

超负荷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了他了,一股腥甜涌至喉间,他猛的喷出一口血,晕死在一枝花面前,坠入黑暗前,他恍惚间看到一枝花的胸膛开始微弱的起伏,他闭上眼,眼角将落未落的挂上一滴晶莹的泪

一枝花,只要你能活过来就好,我怎样都依你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刚出生时还是皱巴巴红彤彤的样子,现在已经变得白白嫩嫩,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人看的时候,简直叫人挪不开眼

李饼看着正围着摇床逗弄孩子的陈拾,不由得叹了口气,这段时间他叹了太多气了,那日邱庆之晕死过去,他连忙叫了郎中,说是急火攻心外加身体虚弱,需要静养,现在半个月过去了,邱庆之还在昏迷

一枝花被喂了血过后,身上的伤口居然慢慢的的有愈合的迹象,心跳呼吸又开始复苏了,但是体温略低于常人,心跳也又缓又慢,倒像是平常动物冬眠的状态,但不管怎么样,人活过来了就好,苏醒只是时间问题

他愣神的功夫,邱庆之已经进来了,接过陈拾手里的拨浪鼓,哐当哐当的逗着孩子,大概是陌生的面庞,小姑娘愣了愣,紫水晶一样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的男人,邱庆之被自己闺女盯着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把小姑娘弄哭了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眸已经变成了深邃的紫色,两双如出一辙的眼睛就这样安静的对视着,突然,小姑娘咧开一个笑,露出还没长牙的牙床,伸出手咯咯的笑着,邱庆之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能呆愣愣的伸出一根指头给小姑娘握着

陈拾在旁边出声提醒他“邱爷,小妮儿要你抱咧,真不愧是亲生嘞,一点都不生分”

他点点头,手忙脚乱的比划了一通,就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姿势把孩子抱起来,小姑娘瞧着她爹爹慌乱的样子,没心没肺的笑的开心,伸出手咿咿呀呀的乱抓着

还是陈拾看不下去,给邱庆之示范了一遍,这才将孩子轻手轻脚的抱了起来

怀里的婴儿小小的一团,身体软的好像一碰就会碎掉一样,他低下头轻轻的将脸贴进小孩的怀里,淡淡的奶腥气带着孩童的香味钻进鼻尖,这具小小的身体里面,有着他一半的血脉,是他真正意义上的血缘亲人

一枝花在他人生黯淡时,犹如一团炽热跳动的火焰不由分说的撞进了他的世界,如今又赐予他一个血亲,让他不再孤立无援,他的心被一种柔软的情感塞的满满当当

他已经孤独的前行了很久很久,他从无间地狱里鲜血淋漓的爬出来,遇见了漂亮明媚的一枝花,从此,红色不止是鲜血的颜色,更是那一头张扬的火红的发

幸好,他遇见了一枝花,他想,这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了,一枝花改变了他太多太多,他此刻突然好想,好想一枝花

李饼站到邱庆之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枝花现在已经恢复生机了,但是还在昏迷,像是进入了冬眠状态一样”

邱庆之点点头,看着自己的挚友,露出一个由衷的感谢的笑容“谢谢你,李饼”,李饼点点头,又拍了拍,挚友间,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李饼指了指孩子,“还没起名字呢”

邱庆之思索了一下,低头看着闺女“就叫,邱意浓吧”,花浓意更浓,一朵折春风

“乳名叫草草吧”

他的小花暂时的沉睡了,希望他的小草可以健康茁壮的成长,他的小草冲他咯咯的笑着,似乎很喜欢这个名字一样

陈拾在旁边感慨,“希望小妮儿可以健康,快乐的长大”,李饼点点头,将人揽住,“一定会的”

至于邱庆之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煞面阎罗是如何像寻常父亲一样笨手笨脚的跟着乳娘学习怎样教养孩子,都是后话了

邱意浓六个月大时发起了一场高热,小小的孩童烧的连哭都没有力气,蔫蔫的在摇床里睡着,神都最好的郎中都请过来了,煎了几服药喂下去,白天倒是好了点,一到半夜就又烧起来,将军府灯火通明了好几个晚上

邱庆之不眠不休的照看了两天,往日活泼的幼儿如今连哭都没力气,看着让人心疼的要命,郎中看了又看,方子换了一副又一副,可就是反反复复的烧

煎的药又苦又涩,喂药的时候邱意浓才会哭闹一会,一碗药能喂下去一半就谢天谢地了,邱庆之喂完药,将闺女搂在怀里轻轻的拍哄着,这时一个侍女过来通报“将军,门外有位外邦人求见,说可以治好小姐的病”

邱庆之头也不抬的说“不见”

侍女又为难的说“那外邦人还说,说府上昏迷的夫人,他也有法子治”

邱庆之这才抬头,盯着侍女,一枝花的事只有他和大理寺的人知道,而且消息全部封锁了,外人是不可能知道一枝花的,他摆摆手,“带他去正厅,我把小姐哄睡了就去见客”

他贴了贴闺女的小额头,比早点时候稍微好点了,小心翼翼的将小姑娘放到摇床里,叫乳娘过来看着

一个看起来正值中年的西域人,戴着个面具,不见真面目,邱庆之仔细打量着,他谨慎的开口“先生说,可以治好小女的病,小女高热多日,我这个做父母的实在是心疼,若先生能治好小女,将军府必以重谢”

面具人哈哈一笑,走到邱庆之面前低声道“你女儿化型时,喂了血吧”,邱庆之几乎是瞬间警觉起来,他退后几步,警惕的看着面前的人

外邦人泰然自若的坐下,“将军不必担心,将军夫人与我在早年间有过一场机缘,如今也到了我报答的时候了”

他从怀里掏出来一块石头,上歪歪扭扭的刻着一个小小的猫头,邱庆之一眼看出来这是一枝花的手笔,如今他也别无他法,这个凭空出现的外邦人,不妨试上一试

于是他一摆手,“那便有劳先生了”

外邦人看到邱意浓的时候,愣了好一会儿,他低低的呢喃着,“嘴巴像,鼻子也像”,他摸了摸邱意浓因为高热而红彤彤的小脸蛋,对邱庆之说,“给她喝点你的血就行了,她要化形了,需要双亲的血液才能完全掌握化形”

当初一枝花给她喂了血,后面邱意浓一直都是正常的孩童样子,邱庆之便以为没有后顾之忧了,只是这么小就给她喝血,会不会……

似乎是看出了邱庆之的犹豫,外邦人又说,“只是助她化形,不会成瘾”

邱庆之上前,将自己的指尖刺破,往熟睡的婴儿嘴里滴了几滴血液,眨眼间,还在熟睡的幼儿便成了一只幼小的猫崽,通体漆黑,安静的蜷缩在摇床里

外邦人看了看,点点头,“过一会儿她就会恢复正常了,高热也会退去的,将军可以不用担心了”

邱庆之点点头,笑着对面具人说“多谢先生出手相救,烦请先生在府上休息一段时间,等小女醒了,邱某必定重谢”

面具人无所谓的耸耸肩,“随便你,要不是看在她是一枝花女儿的份上,我才不会管她死活呢”

邱庆之的神色瞬间凌厉起来,他盯着眼前的面具人,“不知道阁下是何许人也,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面具人摆摆手,“一枝花以前的朋友罢了,后来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过总归是我欠他的”

面具人盯着邱庆之,像是在打量着他,“搞不懂你有什么好的,为了你,他不惜花那么大的代价,还为你生了个小孩,他活这么久,我可从来没见过他对哪个人这么上心过”

邱庆之还想说些什么,摇床里传来婴儿的哭闹声,邱意浓已经醒了,他连忙把孩子抱起来,伸手去摸她的小额头,短短几句话的时间,她的高热已经完全退去了,此时也止了哭声,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邱庆之

他这才注意到原本邱意浓黑色的头发此时变成了暗红色,面具人在一旁冷不丁出声,“头发倒是像他,眼睛最不像他”,“我说邱将军,小孩也醒了,可否带我见见一枝花啊,我看看有没有法子让他早点醒”

一枝花自从他醒来过后就被安置到厢房里,由专门的仆人照顾,他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看起来像是陷入了沉睡一样

面具人看着昏迷不醒的一枝花发出意味不明的笑,“为了你当初不屑一顾的爱,变成现在这幅样子,滋味如何啊,我不是跟你说过嘛,一但沾上爱这玩意,下场就会很惨的,现在好了吧”

他转身问身后的邱庆之“你给他喝过你的血了?”

邱庆之点点头

“那你每个月给他喂点你的血就行,直到他醒过来,喂多了也没用哈,一点就行”

面具人挠了挠头,“他上次被抓住挖了心头血,昏迷了多少年来着,靠他自愈是五十年还是八十年来着,不记得了,不过喝了你的血过后,他应该过个几年就会醒过来了”

邱庆之握了握拳头,这个人似乎很久以前就认识一枝花了

面具人后退几步,“我跟他没什么,就是之前干了点对不起他的事,现在想着补救而已,方法告诉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走了”

看着面具人消失在视线里,邱庆之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走到一枝花的床边,平日里张牙舞爪的猫咪此刻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躺在这里,没有一点生气,他日日过来,多希望有一天,床上的猫就突然睁开眼睛,对他说,好久不见邱庆之,你有没有想我呀

那他一定会很认真的回答他的小猫,“一枝花,我很想你”

很想很想很想

他划破手掌,血液滴滴答答的滴进一枝花的嘴里,带着希望与生机流淌过猫的四肢百骸

邱庆之照例给一枝花喂完血过后,四岁的邱意浓蹦蹦跳跳的跑进来,“爹爹,我去大理寺找小包子玩了,晚上拾叔说要做好吃的,你忙完记得去吃饭哦”

小姑娘像个小炮仗一样冲进邱庆之的怀里,仰着小脑袋看着自家爹爹,邱庆之无奈的接住自己闺女,“你少带李漾到处疯啊”

邱意浓一岁的时候,李饼跟陈拾之子也出生了,单名一个漾字,意为活力生机,小名就很随意的定了小包子

自打邱意浓懂事了以后,就天天带着李漾没少干爬树掏鸟窝之类的皮事,于是在大理寺就经常可以看见一只雪白的大猫叼着两个一黑一白的猫崽从树上跳下来,落地过后就变成了如今大名鼎鼎的大理寺卿李饼和两个灰头土脸的小屁孩

小男孩乌黑的发乌黑的眼睛,小女孩一头暗红色的头发和紫水晶一样的眼睛,两张脏兮兮的小脸上都露出讨好的笑容,李饼这时就没什么脾气了

令人惊讶的是,李饼跟陈拾秉持着慈父严母的育儿态度,不过邱庆之在这方面是没什么话语权的,他对邱意浓几乎可以称得上溺爱,神都人人都知道金吾卫邱大将军,爱女如命,如珠如宝的宠爱着

于是有时候就会出现两个灰扑扑垂头丧气的小人被陈拾拉着教训,最后一人抱着一个陈拾的小腿,三个人又笑着闹作一团

邱意浓撇撇嘴,拉长语调“知道啦”

邱庆之笑着点了点闺女的额头,“也不知道随谁了,去吧,玩去吧”

小姑娘在邱庆之脸上吧唧一口,又跳下来吧唧一口一枝花的脸,“爹爹娘亲我玩去了哦”

邱庆之看着闺女的背影,摸了摸一枝花的头发,垂下眼看着熟睡的人“跟你真是像,一天到晚使不完的劲,天天上蹿下跳的”

他握住一枝花温暖干燥的手,“快快醒来吧”

在邱意浓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邱庆之就教她如何说出娘亲二字,再大了点,就夜夜抱着她在一枝花的房里,讲着他们的故事,一点一滴,仔仔细细的说,他教邱意浓要爱一枝花,要很爱很爱很爱一枝花

于是邱意浓知道自己娘亲为了救爹爹和生下自己,受了很重很重的伤,要好久好久才能醒过来,邱意浓小小的脑袋里只有一个大大的愿望,那就是娘亲可以早点醒过来

在邱意浓没有几年的记忆里,父亲在她面前哭过一次

事情的起因她已经不记得了,但她记得她当时跟爹爹生了很大很大的气,以至于她抹着眼泪跑去了大理寺

她在拾叔的怀里哭的撕心裂肺,她不记得自己当时哪来的无尽的委屈,而父亲没有追来哄她更让她感到委屈

她想起每次李漾哭着说要离家出走的时候,心软的拾叔总是会立刻心疼的将小小的李漾搂在怀里,轻声细语的哄着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跟父亲闹这么大的脾气,她泪眼婆娑的被大理寺的叔伯们哄了又哄,可她心里最想出现的那个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拾叔的怀抱总是带着淡淡的香味,拾叔活蹦乱跳的,每天风风火火的把整个大理寺收拾的井井有条

小小的邱意浓在厨房里啃着拾叔的肉包子,她想到了那个一直躺在床上的红头发男人

娘亲,她无数次站在那个床榻前,心里默念着,安静的注视着这个沉睡的男人,很多时候父亲忙碌公务,她不去大理寺的话,她就会这样静静的守在那张床榻前

她看着眼前的拾叔,心里却想着那个床榻上的人,她有点想回去了

饼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将她抱起来,一双大眼睛温柔的看着她“漾儿刚才哒哒的跑过来跟我说,姐姐今天哭的好伤心,说你羞羞,嗯,受什么委屈啦”

他擦了擦她嘴角的油渍,“你爹爹今天被陛下叫走了,他今天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很快就来接你了”

此刻她更加想念父亲的怀抱和母亲干燥温暖的手心,她开始后悔今天跟父亲发脾气了

她将自己整个都埋到饼叔的怀里,沉默着摇摇头,良久才闷闷的出声,“我想回去,能让拾叔送我回去吗”

于是她被移到了另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陈拾拍着她的背轻轻哄着,“哦哦,小妮儿乖乖,俺送你回家哈”

走在路上,她问陈拾“叔,我娘他还会醒过来吗”

拾叔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当然会啦,你娘他本事可大着嘞,跟神仙一样”

她又安静下来,她有点困了

跟拾叔道别后,她变成猫咪跳进娘亲的房间,钻进娘亲宽大的衣服里,睡着了

侍女的惊叫声吵醒了她,她迷迷糊糊的爬起来,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回去,面前的侍女着急忙慌的冲过来将她检查了一遍“小姐你怎么在这里,将军以为你不见了,这会正着急的找呢”

她望了眼窗外,已经是黑漆漆的一片了,“爹爹什么时候回来的”

侍女一边示意别的人去给邱庆之报信,一边给邱意浓穿衣服,“回小姐,已经有些时候了,回府发现您不在,将府里上上下下翻了一通过后,又差人亲自到外面找了”

侍女给她理了理散乱的发髻,“今天找不到小姐,可把将军急坏了”

邱庆之风尘仆仆的进来的时候,就被一个小人儿迎面撞了满怀,小姑娘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对不起爹爹,我今天不该跟你发脾气的,我也不该躲起来,让爹爹担心了”

紧绷了一天的心在此刻终于落地,邱庆之将女儿抱到床榻上,将她微凉的小手拢在手心,小姑娘眼里含着泪,小脸皱成一团,好不可怜

他笑着刮了刮小丫头的鼻尖,“小嘴撅的都能挂油壶了”

邱意浓扭头望着昏睡的一枝花,“今天大理寺,拾叔哄着我的时候,我突然好想好想娘亲”

她转过头,望着邱庆之“爹爹,娘亲是不是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了”

邱庆之望着面前这个小小的孩子,他这才明白邱意浓今天反常的原因,因为他公务繁忙,因为她从小没有母亲的陪伴,他的孩子变得那么懂事,那么早慧,他总觉得对女儿亏欠了太多太多

邱意浓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在自己的掌心,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父亲哭了

于是她的眼泪也落了下来,在她的手心汇聚成小小的一旺

他们一起注视着那个沉睡的人

有的人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云端

父亲抬起头,轻柔的擦去她的泪珠,“我也不知道,意浓,爹爹也不知道,但我相信,你娘亲他会醒过来的,相信他,好吗”

邱意浓伸出小小的手,轻轻的擦了擦邱庆之的眼泪,用力的点了点头

从那以后,邱意浓再也没有提过这样的问题了,她不再只是安静的注视着母亲,而是开始每天跟他絮絮叨叨的说一些事情,好像一枝花鲜活的站在她面前一样

她再也不想让父亲伤心了

邱意浓很爱她的母亲,很爱她的父亲

邱庆之替一枝花擦去女儿的口水印,有时候他都会感慨,邱意浓小小的身体里怎么能迸发出如此巨大的爱,她明明才那么小,就已经很会爱她的父母了

她的父母都是孤独的人,她就像是一颗纽带,将他们三个人缠绕在一起,于是孤独的人不再孤独

一枝花醒来的时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此时正是春天,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打在身上暖呼呼的,耳边传来细小的呼吸声,他慢慢的朝声音看过去,一个小女孩正缩在他怀里睡的香,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小女孩一头暗红色的头发散着,露出若隐若现的白皙的面庞

一枝花就这样静静的躺着,最近几个月,他逐渐从一片虚无中恢复了五感,除了无法睁开眼以外,外界发生了什么,他都可以感知到,恢复意识后,他听见了邱庆之的声音,无尽的黑暗中,邱庆之的声音流淌进来,带着淡淡的笑意,“今晚还跟你娘亲睡吗”

随之而来的就是稚嫩的童音,“今晚咱俩就在娘亲的榻上睡嘛,娘亲身上暖烘烘的”,一阵动静过后,一枝花感觉左右多了两团热源,他听见童音说“亲一下娘亲,然后就呼呼了”,脸颊两边先后落下了湿润的触感,很快周遭就安静下来,只剩下身边两道深深浅浅的呼吸

一枝花此时才反应过来,已经过了多久了,为什么他没有在棺材里,而是好好的躺在一个房间里,邱庆之是怎么回事,那个童音是怎么回事

他忽然想起昏迷之前陈拾怀里皱巴巴的小女孩,听声音,也已经长大了,没想到他已经昏迷了那么久吗

一枝花想,好想睁开眼看看他们两个

他这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才父女俩一人亲了他一下,如果不是此刻他动不了,估计他都要直接跳起来了,邱庆之是怎么了,抽什么疯了

不过后面一枝花就免疫了,因为他发现这父女俩,天天早上亲他一口,晚上睡觉前亲他一口,要不是邱庆之日日给他擦脸,他真怀疑自己的脸会糊一脸口水

一枝花通过观察发现,他的女儿叫邱意浓,文绉绉的,但她似乎还有个小名,叫邱小草,嗯,这个名字他喜欢

一枝花还观察到,邱庆之很爱很爱邱小草

他本来以为只是偶尔能听到父女俩的声音,没想到这父女俩每天都会来,有时候邱小草会窝在他怀里午睡,有时候邱庆之会给他换衣服,擦身体,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声音在耳边环绕,伴随着邱庆之宠溺的搭腔

一枝花在这温馨的氛围里恍惚的想,“难道他就要拥有爱了吗,邱庆之难道会爱他吗”

他感受着怀里幼儿毛茸茸的发蹭过他的脸颊,想着,如果醒来发现这是一场梦的话,那就让他永远不要醒过来吧,他不要再面对冷冰冰的棺材了,太黑太小了

一枝花愣愣的伸出手,摸了摸邱小草毛茸茸的脑袋,他怎么记得,当时在陈拾怀里的时候,女儿的头发还是乌黑的,现在已经变得跟他一样了

小姑娘动了动,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跪坐着揉了揉眼睛,于是一枝花看见那双与邱庆之如出一辙的眼睛,漂亮的紫色眸子

小姑娘几乎要傻掉了,不可置信的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使劲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龇牙咧嘴的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自己日思夜想的娘亲居然真的醒过来了,邱意浓此刻却动也不敢动了,她怯怯的望着一枝花,这个从她记事起就一直在昏睡的男人

她从父亲的口中知道,她的娘亲一直都很苦很苦,小时候,她趴在父亲的臂弯里,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火红色头发的男人,父亲对她说“只有你对他的爱,是世界上唯一的纯粹的爱,在这个世界上,他只有你了”

那时候她还不懂,懵懂无知的问“爹爹不爱娘亲吗”

她看见邱庆之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爹爹犯了错,等你娘亲醒了,爹爹还要好好努力,求你娘亲原谅我”

后来邱意浓才明白,母亲直到生下她过后,对父亲依旧是爱恨交加,他们纠缠了三年,爱意藏在心间无人知晓,唯有对彼此的恨,世人皆知

邱意浓想,母亲会爱自己吗,这个无拘无束向往自由的人,会爱自己吗,他会像陈拾爱李漾一样爱她吗

想到这里,她怯生生的喊了一句娘亲,害怕一枝花讨厌她的恐惧感席卷了她,再怎么早慧也还是个幼童,她瘪瘪嘴,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

一枝花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闺女哭的一张小脸上满是泪水,他慌里慌张的起身,无措的看着邱小草,“你你你,你怎么哭了,我有那么吓人吗”

邱小草委屈的往一枝花怀里钻,湿哒哒的小脸贴上母亲的脖颈,“娘亲,我怕娘亲不喜欢我”

一枝花僵硬的任由小姑娘搂着,他抚上邱小草的脊背,笨拙又安抚的拍了拍“你可是我拼死拼活生下来的,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邱小草安心的闭上了眼睛,她想,那就好,只要娘亲喜欢自己,那就什么都好办了,她闻着一枝花身上熟悉的味道,她以后再也不用偷偷羡慕李漾了

邱小草觉得自己以后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孩

邱庆之下值回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日头歪歪斜斜的挂在西边,映出大片的晚霞

后院的草坪上,橙红色的豹猫正带着黑色的猫崽扑一只白色的蝴蝶,熟悉的猫再次映入眼帘,邱庆之接住跳到自己身上的猫崽,静静的看着那双翠绿的猫瞳

怀里的猫崽咪咪的叫个不停,他低下头挠了挠小猫崽的下巴,“我知道,我知道”

猫崽轻巧的跳到地上,追着蝴蝶跑出了院子

邱庆之走到豹猫身前,蹲下去看猫,“已经完全好了吗,你刚醒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

豹猫歪着小脑袋,似是疑惑的看着面前的男人,邱庆之笑了笑,坦然的接受着一枝花的目光,“一枝花,我很想你,你醒了,我很高兴”

一枝花此刻不想面对邱庆之,他往后退了几步,绕开邱庆之,追着小猫崽出了院子

邱庆之起身,低头兀自笑了起来,看来邱意浓比他厉害多了

邱庆之进厢房的时候,邱意浓正趴在一枝花腿上睡的正香,小姑娘玩了一下午,精力也消耗的差不多了

他划破自己的手心,递到一枝花面前,“最后一次,你醒了过后就不用再给你喂了”

一枝花没做声,只是默默的凑过去,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甘甜的血液极大的抚慰了他,邱庆之的血还是那么好喝

柔软湿热的舌一下下的舔过掌心,邱庆之看着自己终于失而复得的宝物,他收起手捏住一枝花的下巴,俯身吻住了他鲜红的嘴唇

一枝花的嘴里还有着血腥味,但他却也尝出了甜味,不过很快就被推开了,一枝花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说,“邱庆之你发什么疯,孩子还在呢”

他拖了把椅子放到一枝花对面,将熟睡的邱意浓搂到自己怀里,小孩子的头发早就散了,一头长长的红发披散着垂到毯子上,邱庆之将女儿的发丝拢到耳后,露出安睡的面庞,邱意浓很好的继承了父母的优点,是个很漂亮的孩子

邱庆之开口说,“再过几个月,就满五岁了,又聪明又懂事,健康活泼,古灵精怪的,跟你一样”

一枝花不语,邱庆之将孩子养的很好,明媚又自信,像一个小太阳一样

他抬头看着一枝花,他又换回了自己的那套黑绿色的衣服,“你要离开我们吗”

这句话似乎像是踩到一枝花的痛点一样,他恶狠狠的盯着邱庆之,压低声音,“邱庆之,你又在搞什么把戏,别摆出一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当初是你,是你选择背叛我,是你没有选择我,现在这幅样子装给谁看,我走不走与你何干”

女儿的呼吸均匀而绵长,邱庆之想,他以前也是这样嘴硬,于是他把一枝花越推越远,直到他沉睡过后,他才幡然醒悟,是怀里这个小小的人儿教会他,表达爱是一件很自然很美好的事情,邱小草是位很好的老师,他相信一枝花也很快就能学会的

邱庆之说,“你恨我吗,一枝花”

一枝花愣了愣,他的眼里流露出无尽的哀伤“我恨你,邱庆之,我恨你”

他当然恨邱庆之,他如何不恨邱庆之呢

当邱庆之毫不犹豫的放弃他的那刻,当邱庆之居然宁死也不愿喝他的血的那刻,当邱庆之心跳停止的那刻,他开始无比的恨邱庆之

邱庆之恨他,而他因为邱庆之恨他而恨邱庆之

但他更爱邱庆之,爱到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即使流光自己的血,他也在所不惜

邱庆之静静的看着他,又看了看怀里的女儿,“那她是什么”

一枝花呆愣的看着邱庆之平静的脸庞,他说的话却几乎让他开始颤抖“一枝花,为一个你恨的人生下一个孩子,为什么呢,因为你是神吗,神对我的慈悲吗”

邱意浓在此刻被父母吵醒,她坐在邱庆之的腿上,仰着小脑袋看着开始浑身发抖的一枝花,“娘亲,你冷吗”

一枝花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两双一模一样的紫色眼睛,以同样安静的目光注视着他

他突然意识到这两个人身体里都流淌着他的血液,这是两个由他孕育出来的生命,就这样活生生的在他面前,戳破他的伪装,让他溃不成军

他发现自己已经无处可逃了,这两个人,一个由他的身体孕育,一个由他的心灵孕育,他的全部都在这里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这样的认知让他开始止不住的颤栗,这时一具温热的身体贴近了他,邱意浓嘴里嘟嘟囔囔的,“小草身上暖和和的,小草给娘亲暖暖哦,娘亲不怕不怕,以后有我跟爹爹陪着你呢”

女儿的身上带着淡淡的香气,一枝花逐渐平静了下来,他慢慢的垂下头,两股红色的发交缠在一起,邱意浓的小手紧紧的握着一枝花的手指,滚烫的热源似乎连一枝花灵魂深处的冷意都能驱散掉

母亲将他推入河流里那股冰冷刺骨的感觉已经缠绕了他几百年,如今他怀里这个流淌着他的血脉的唯一至亲,用她纤细又温暖的身躯将那份彻骨的冷驱散了

时隔多年,一枝花终于从那条遥远的河流里站了起来

他会好好爱邱意浓的

邱庆之站起来,“时间不早了,我带她去睡了,睡得晚她明天早上又要闹了”

他伸手接住一枝花低垂的脑袋,温和的看着那双翠绿的眼“不要离开好吗,我还有话想跟你说”

邱意浓不情不愿的爬起来,临走之前还不忘在一枝花脸上吧唧一口

邱意浓趴在邱庆之的肩头,她捏了捏邱庆之的耳垂,“爹爹,你说娘亲会离开我们吗”

邱庆之诚实的说,“不知道”

她撑着邱庆之的胸口,小脸严肃的绷起来,“我觉得娘亲一点也不恨你,但是你要慢慢来,不能把娘亲吓跑了”

邱庆之无奈的瞥了一眼邱意浓,他就知道这小妮子是装睡,“我知道,你娘亲要是真的恨我,我们两个就都不会在这了”

他把邱意浓放到她的专属小床上,点点她的鼻尖,“你倒是会讨他欢心,我说了,他会很爱你的”

邱意浓一扬脑袋,“我知道”

他这个女儿,平日里看起来跟一枝花一样精灵古怪的,实则性格与他如出一辙

想要的,就会不惜一切代价紧紧握在手心里

他准备熄灯的时候,邱意浓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大大的眼睛盯着他,“你帮我跟娘亲说,我明天早上想跟他一起去大理寺吃拾叔做的包子”

邱庆之温柔的点点头,“好,我会跟他说的,睡吧”

回到一枝花的房间后,他发现一枝花还坐在那里,像是陷入了沉思

说实话,他以为一枝花已经走了

邱庆之嘴角微微扬起一点弧度,他径直走过去,将一枝花搂到怀里,这时,他对一枝花活过来这件事才终于有了实感

他摁住想要逃脱的一枝花,“不要离开我好吗,小花儿,让我抱抱你”

一枝花的鼻尖充斥着邱庆之的味道,看着如此脆弱的邱庆之,他的心又开始酥酥麻麻的泛起疼来,他意识到自己还是无可救药的爱着邱庆之,他再也逃不开邱庆之的手掌心了

邱庆之摩挲着一枝花的耳垂,“你恨我也没关系,我爱你”

他垂下眼,“对不起,这句话本来五年前就该对你说的”

邱庆之的声音又低又柔,在寂静的夜里也格外清晰,“我总是自以为是,狂妄自大,没想到把你越推越远,我从来没有恨过你,一枝花,从来没有”

一枝花爱邱庆之的所有,恨邱庆之对他的恨,如今邱庆之依旧好端端的活在他面前,但他说那份恨是伪装的,于是一枝花对邱庆之的爱依旧是真的,恨却变成假的了

一枝花哑着嗓子开口,“邱庆之,我真后悔当初救你”

邱庆之低低的笑了,“真的吗,你真的后悔了吗”

一枝花叹口气,无可奈何的说“假的”

“一枝花,我知道我很难通过三言两语就让你信服,给我个机会好吗,留在我身边好吗”

邱庆之站起来,真挚的看着一枝花,“你醒了,小草很开心,她虽然不说,但我知道她其实会在心里偷偷羡慕李漾有父母宠爱,她很爱你”

一枝花想起女儿湿漉漉的脸颊,他此刻很想逃离这里,他想他需要一个人待一会儿,逃离邱庆之,让他好好想一想

他茫然的看着邱庆之,“我不知道,邱庆之,我真的不知道”

邱庆之伸手将他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语气温柔的近乎诱哄,“没关系小花儿,我们慢慢来”

豹猫跳上窗台,邱庆之开口喊住他,“小草让我跟你说,想让你明天早上陪她去大理寺吃早饭”

猫停了一瞬,然后一跃而出,跳上屋檐跑远了

邱庆之巡逻回来的时候,桌子上的包子还是热气腾腾的,豹猫回头看了他一眼,继续追蝴蝶了,倒是猫崽变成小丫头的样子,“爹爹,我跟娘亲刚从大理寺带回来的包子,你快点吃,还热乎呢”

邱庆之揉了揉女儿的发,父女俩对视一眼,都露出了一个隐蔽的如释重负的笑容

这下他们可以确定,一枝花不会离开他们了

晚春的时候,邱庆之休沐三天,邱小草小朋友缠着邱庆之要去郊外的马场踏青

邱庆之无奈看着撒泼打滚的邱小草,头痛的说“你还没马腿高,还想自己骑一个马啊,那马鞍立起来都比你高”

邱小草继续在她爹身上爬上爬下,“不嘛不嘛,有小马驹的,上次李漾就去骑了,他一个人骑的,那小屁孩都能骑,我怎么不能骑了”

“娘亲,娘亲,啊啊啊娘亲啊,爹爹欺负我,娘亲你快来啊,小草要蔫啦”

女儿咋咋呼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邱庆之头痛的捏了捏鼻梁,这小妮子,被他和一枝花惯的快没边了

一枝花在他意料之中的溺爱孩子,天天带着邱意浓招猫逗狗的,可惜他也不是当严父的料,小丫头被宠的愈发无法无天起来

“打住打住,我又没说不带你去,去,咱们明天就去,骑完小马驹带你骑大马,回去好好馋馋李漾,好不好”

小丫头变脸比翻书还快,马上停了干嚎,笑嘻嘻的吧唧一口邱庆之,“好好,哈哈哈,这下李漾肯定羡慕死我了,他当时死活要骑大马,饼叔不让他骑,还被拾叔训了一顿哈哈哈,爹爹你真是最最最好了,娘亲你来啦,我先出去玩咯,明天咱们出去玩哈”

女儿一溜烟的跑出去疯了,留下他跟刚听见动静赶过来一枝花大眼瞪小眼

两个人摸了摸鼻尖,异口同声的说,“都是你惯的”

邱庆之轻咳一声,“昨天你带着她跟李漾出去野,被陈拾拎着排排站,是不是我去救的你俩”

一枝花的气势弱了一点

“前天你带着她扫荡糖葫芦摊,吃了两个糖葫芦,晚上牙疼的睡不了觉,咱俩抱着哄了一晚上,哭的满脸眼泪的”

一枝花的气势又弱了一点

“大大前天,你偷了李饼的小鱼罐给她跟李漾喂了好几颗荆芥,他俩疯的差点我跟李饼都没摁住”

一枝花的气势已经快没了

“还有……”

一枝花冲上去揪住邱庆之的衣服,“邱庆之你有完没完,我都好几年没陪小草,我陪她玩玩怎么了,这怎么就是惯了,你是不是嫌弃我们娘俩了,好,我走还不行嘛”

邱庆之搂住一枝花纤细的腰身,往自己身上带了带,“我又没说不好,好的很,我邱庆之的女儿,怎么样宠着都不过分,都是我惯的,小的是我惯的,大的也是我惯的,你俩怎么闹我都不嫌弃,爱都来不及爱呢,怎么可能会嫌弃”

一枝花晕乎乎的看着邱庆之好看的脸,这男人,现在说起情话来真是一套一套的

他摇摇头,不行,不能被美色迷惑了,不然又要被他拉着不干好事了,邱庆之看着一枝花变幻的神色,记吃不记打,娘俩一个样子

第二天早上,邱庆之收拾好自己,就看见两个红发脑袋凑在一起

他靠近去看,一枝花手里握着梳子,垂头丧气的“怎么编不出邱庆之那么好看的呢,他咋编的啊”

邱意浓摇头晃脑的安慰她娘,“没事娘亲,你编啥样我都喜欢”

邱庆之接过他手里的梳子,“多练练就会了,她头发像你,又多又密,好扎得很”

一枝花看着邱庆之三下五除二就给邱意浓束了一个高高的马尾,又给她换了一身紧身的骑服,颇有小将风范

邱庆之用手拢了拢一枝花散乱的头发,“给你也扎一个”

他还没来得及拒绝,邱意浓就在旁边替他一口应答,于是他只好坐的直直的,让邱庆之给他束发

木梳从头梳到尾,邱庆之这才发现他们母女两的头发都已经长得很长了

邱意浓在旁边拉长语调喊,“一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前年上官檎和阿里巴巴成亲,她凑热闹去跟着新娘出嫁,只记得这一幕,她懵懵懂懂的问乳娘这是什么意思,乳娘笑着对她说,这是希望这对新人呀,百年好合,一辈子幸福快乐的在一起

她希望爹爹和娘亲,也能一辈子幸福快乐的在一起

一枝花耳朵咻的一下红了,他听见邱庆之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梳子又一下梳到底,邱意浓的声音响起,“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声音像隔着纱一样恍惚惚的传进耳朵,一枝花望着女儿纯真的笑脸,身后邱庆之温热的手掌托着他的脑袋,早上阳光明媚,美好的就像在梦里一样

一枝花眷恋的蹭了蹭邱庆之的掌心,他想,就这样吧,就这样一直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吧

邱庆之准备了三套亲子款骑服,当他看见两个束着同样马尾的母女两穿着一样的骑服,一股满足感油然而生,这才叫生活

到了马场,邱意浓犹如脱缰的野马一样,邱庆之找了两个仆从看住她,便让马场的人教她骑小马驹去了

他自己则是带着一枝花在马场骑着一匹马慢悠悠的走着

一枝花眼睛时不时的盯着邱意浓的动静,生怕她不小心摔下来了,邱庆之注意到怀里人的小举动,笑着说“这么快就适应了”

一枝花静静的看着远处的小姑娘,“不知道,好像看见她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成为她的母亲了”

“你知道吗邱庆之,有了意浓过后,我才知道,原来我母亲没那么爱我,在这几百年里,我常常会想,一定是我当初的模样太吓人了,吓的母亲都不敢看我了,有了女儿过后,我才明白,我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

爱一个人,就是出自本能的对他好,爱他的全部,爱他的好与不好

邱庆之开口,“我爱你,意浓也爱你”

他跟随一枝花的目光注视着女儿,“花儿,在爱人这方面,我们还有很多要向意浓学习”

“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八年前黄沙峪初见,我就已经动心了,只不过我当时根本没有资格做自己,我没有爱人的资格,也缺乏爱人的能力”

“我不知道你当时爱着我,我以为你对我只是执念,我想我死了,你的执念可能就会放下了,你会有新的人生,我也不知道当时你怀了意浓,我当时万念俱灰,如释重负,觉得死亡是对我来说最好的解脱,太累了小花,没有希望的日子真是太难熬了”

他低下头,将脸埋在一枝花的后颈,“都是我不好,害得我们一家三口白白错过了好多年”

远处一声脆生生的策马声传来,他们抬头看去,邱意浓已经握着缰绳,骑着马朝他们奔来,小姑娘一头红发在空中飞扬,俏丽的脸上满是认真

一枝花看着那双与邱庆之一样紫色的眼睛,倔强又坚定,一如八年前黄沙裕初见时,邱庆之张扬的神色下,眼里藏不住的坚毅

他对邱庆之轻声说,“真像你啊”

他笑了笑,“跟我第一次见你时一样,都说邱意浓像我,可我觉得她与你简直如出一辙”

邱庆之却说,“我觉得更像你一点,性格倒是更像我”

一枝花狡黠的笑了笑,“因为你爱我,所以你觉得她像我”

邱庆之拥着他骑马朝邱意浓走去,“那你也爱我喽”

一枝花点点头,第一次坦然的说,“对啊,我也爱你”

邱庆之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看来咱家小草真是位称职的好老师”

他喝停女儿的小马驹,将女儿抱到大马上来,自己则是跟一枝花下来一人牵着一边

邱意浓的欢呼声远远的传来,一家三口就这样慢悠悠的漫步着

风声里带着欢呼笑语,从此孤独的人不再孤独,幸福常常陪伴他们左右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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