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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之想

花匠小妙招
2025-09-06 21:50

■文/雪舒

秋天总是带着一些萧瑟，夜里独坐敲击键盘，单薄睡衣难以抵挡轻微凉意，起身关窗，风入处，竟有绵密的芳香弥漫而开。再细细嗅，却又失了踪迹，便以为是错觉，这夜深时分，怎会有淡淡馨香造访？可依然不甘心，于是探首张望黑暗中墨苁苁的草坪树木，深深呼吸。芳香再次汩汩而来，这一回，是大片滚动着喷涌而来的。方才想起，原来是桂花开了。

那么，是秋天真的到了。

事实上，我并不喜欢这种小簇盛开的黄花，初绽花苞时还带着粒粒饱满的新鲜气儿，开盛了，却显得凌乱。开到烈时，便颓败如喂养鸟类的食物，散碎零落，几乎破坏了无花时整树浓绿的纯粹美。而且，我也不喜欢“桂花”这个名称。为什么要叫“桂花”？许多花儿的名字都比它的好听，比如“芙蓉”，那是一个妖娆到发人想象的名字；比如“海棠”，这名字是文气而又带着容纳的；比如“丁香”，小家碧玉、清纯得近乎朴素；比如“睡莲”、“牡丹”；比如“兰”、“梅”……透着雍容、高贵、雅致，或者润冽清新。而桂花的“桂”字，却总是让我想起乡土人家惯常用于男孩名字的“贵”，叫着“贵”，却处处尽显贫瘠粗陋，连盛世之尾捉襟见肘的殷富都没有。

许久以来，因了不喜欢桂花的名字，它的芳香也被牵连。明知是喜欢这种带着甘甜的香的，却刻意地回避，好似一个附庸风雅的秀才回避着自己的穷亲戚，连带着他们的好处都嫌恶起来。

年岁渐长，心气日渐平静，也略懂得一些做人的道理，挫折和磨难或多或少地历练了身心，便能淡定地面对获得和失去，也学会了隐忍、承纳，乃至化解。不再强求自己的好恶得到他人的认同，不再错把自己的理想当作所有人的追求。总之，不把自己看成过于重要的人物，漂亮或丑陋、成功或失败、奢侈或节俭，那都是每个人的生活方式，我没有权利去评判谁对谁错。世界失去了一个我，世界依然存在。

这么想来，桂花便有其无数的闪光点了。它知晓自己只是一株植物，它所能做的，就是宠辱不惊地活在世上，它不与其他花儿一并去争夺春天的宠爱；它也不热衷于侵略人们的视觉。不过它还是勤勉，开是丛丛地开，谢是落潮般地层层渐退。它平凡到愿意扎堆，几乎庸俗，却因了扎堆而芳香氤氲。犹如平庸的人聚在一起干一件事，这件事便干得像那么回事了，干得引人关注了。那些小朵小朵的桂花，便是这样让人关注起来的。

那么看来，这有着不好听的名字、看起来也不漂亮的花倒是聪明之极的。它知道避重就轻、它懂得辗转迂回。既然没有漂亮的容颜令人瞩目，那就占领人们的呼吸吧。即便你没有视觉、即便你没有听力、即便你四肢残缺、皮肤溃烂，你看不见什么叫艳丽，你听不到什么叫悦耳，你触摸不到什么叫光滑、什么叫绵柔，可你只要还有一丝呼吸，你就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芳香，这种芳香，就叫桂花。

原来它是如此精明的花儿，精明到你以为它淳朴而近乎傻气。大约，这就是大智若愚了。它不施小聪明，它却潜藏着大智慧。

这就好比一个聪明的女子，她只需占足了一条优点，便能让一个男子为她倾慕终身了，当然，这一条优点，一定得是别的女人不具备或者难以具备的优点。

我是一个女人，几番思量，我发现，也许我是做不到的。哦不，不是也许，是绝对，绝对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