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分享 > 我和我家的“毛孩子”丨牟代祥：小灰

我和我家的“毛孩子”丨牟代祥：小灰

花匠小妙招
2025-09-07 04:44

小灰不是恶犬，是护家护主的忠犬。游江绘

小灰

文/牟代祥

小灰是一条狗，一条平凡且普通的土狗。

它的到来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时候，当盛夏的阳光透过千掌树的缝隙照在农田里，邻居长辈的微笑便从田坎上袭来，“你要小狗吗？”这一声询问，便注定了我们家与小灰的缘分。对于狗，父亲是喜欢的，我自然也是喜欢的，虽然农村的条件极其简陋，但于小灰而言，它的选择无疑是一次胜利的豪赌。

记得那天中午，我用装满空心菜的簸箕把小灰带回了家。它卧在那一堆新掐的菜中显得格外局促，无助的眼神，瑟瑟发抖的动作，好像一个失了魂的家伙。虽然从它出生的地方到它以后的家也不过百十米的直线距离，但对于它来说，以后的生活环境可就发生了本质上的变化。

在我们农村老家，养狗都有这样一些习俗——到家后会先让小狗在家里四处转悠，无论是屋里，还是屋外，都让它觉得这就是它以后的家，让它认家认路，有一种熟悉的归属感。然后用一片叶子擦擦狗的屁股，把擦过的叶子扔到屋外，这样狗就不会在家里拉屎拉尿。虽然这样的习俗看起来没有什么科学依据，但家家户户好像都会这么去做，并且都能看到其产生的效果，因此便在农村成了约定俗成的惯例。

当然，农村的土狗自然不比城里的宠物狗，它们没有那么些娇气，也没有优渥的待遇，简单的窝，四处撒欢的地儿，根本不需要特别的照顾，因为它自己就能把自个儿照顾得很好，甚至连生病的概率都很少。但土狗的忠心是无可比拟的，它的眼里只有这个家，心里也只有它的主人，无论是谁，只要胆敢逾越，它的护家护主的心就会瞬间燃起，战斗力指数爆表。

后来，在光阴一轮一轮的切换中，小灰也渐渐褪去了绒绒的软毛，身体也较以往有了很大的增长，它的眼神不再像以前一样充满了胆怯和陌生，而是充满了笃定的坚韧。它有时不能自在地四处闲逛，那条铁链就像它的朋友系在了它的脖子上，照家的任务成了它生命中永恒的守护，可即便如此，它也不会破坏家里的干净，哪怕主人一天不在家，它也会默默地卧在窝里，耳朵随时立起，保持着一种高度的警惕。

只有到了晚上的时候，小灰才能重获自由，当铁链松开的那一刻，它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把禁锢于白天的自由一股脑儿地释放了出来。这时候，房前屋后到处都会留有它独特的“痕迹”，是疯狂的爪印，是特殊的气味，是无拘无束的奔跑，也是自由自在的撒欢，甚至它还会用它独特的打招呼的方式让我们陪它一起玩。

说到聪明，说到忠诚，生长在农村的小灰真的当之无愧！

每当夜色来临的时候，它总会在自由的空隙中呆呆地坐着，眼睛时不时地望着离家不远处的垭口处的方向，仿佛一个孤独的守望者，守望它一直等待的人。直到那清脆的自行车铃声在坑洼不平的马路上碰撞出它熟悉的声音的时候，它就像一个得到指令的士兵，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快地射了出去。在狭窄的田坎上，那身影迅猛，时而跳跃，时而穿梭，在月色下若隐若现，然后伴随父亲的声音从远处欢快而来。

除了迎接父亲，它还兼任着护送我们的任务，每次上学路上，它总会出现在我们不远的地方，有时候在前，有时候在后。它自由地奔走在田间地头，春风里它在油菜花田里嬉戏游玩，夏雨中它在稻田边驻足等候，秋雾里它带领着我们摸索前行，冬雪中它蜷着身子仍然没忘记它的使命。就这样一个个春秋，一季季寒暑，它的皮毛从浅到深，再从深到浅，似乎它从没有抱怨过，它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而真正让它在老家声名鹊起的却是一件“小事”，也因为这件“小事”，它被冠上了“恶犬”之名，只要一谈及小灰，村里的人无一不说它的“凶恶”！其实，它能有多凶恶，照家护家本就是它的职责，于它而言，又有什么过错呢？很明显，以讹传讹的事在农村往往就是这样，这种人言可畏的言论真的让它一夜成名。也正因如此，凡是路过我家的村民都会绕道而行，生怕一不小心被这样的“恶犬”伤着！

然后，这样的言论伴随着小灰后面很长的一段日子，直到它老去的身体渐渐没了往日的神气，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也不再像往常那样锐利，脏乱的毛发裹着日渐衰老的身体。平常的日子里，它大都在草窝里趴着，既不想动，也懒得动。再后来的一个炎热的午后，小灰就这样安静地走了，就像它掉落的毛发被一阵风卷起，然后消失在一堆杂物中，再也无处可寻！

直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家还是依然有着养狗的习惯。对于狗，父亲喜欢，我自然也很喜欢，只是它们都拥有一个统一的名字——小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