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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评】YSL 圣罗兰

花匠小妙招
2025-09-07 20:41

欣赏Black Opium就像玩一个我们在网上都会遇到的某款带有戏谑意味的经典游戏：“韩国小姐”找不...

（图片源于：mitskoen.dk）

美食、花果香 1/5

欣赏Black Opium就像玩一个我们在网上都会遇到的某款带有戏谑意味的经典游戏：“韩国小姐”找不同。所谓的“韩国小姐”，就是指按照标准审美而整容的韩国女性。她们有着近乎完美的鼻子、下颚、额头、秀发，看起来如此雷同，但又在看不到的地方存在着微妙变化，以至于你需要在模糊的像素中分辨出来谁的鼻子更高。同样，Black Opium也能唤醒你各种似曾相识到面膜模糊的画面，以至于你可以随便在商场里找到如此多的赝品。

当我们提到YSL的香水时，想到的便是Opium (1977)、Rive Gauche (1971)、Kouros (1981)、Paris (1983)、M7 (2002)等作品。为了保证Black Opium的万无一失，欧莱雅不仅找来了市面上所有畅销产品进行光谱分析，考察商业前景，还找来了四位调香师来共同分担他们的焦虑。毕竟，Opium是YSL的金字招牌：自七十年代末起，仅仅就原版Opium就已经发布了多达二十几个不同版本。

当然，究竟是维护品牌形象还是沽名钓誉，都要由最终的气味所决定——面对IFRA对丁香油酚的限制，大家都在期待一款划时代的辛辣东方调的“黑色版”究竟会以什么样的面貌出现在世人面前。但就像某种现象所暗示的一样：一款香水署名的调香师越多，这款香水的个性越发模糊，因为每个人都需要贡献一种主流的成功秘诀；我们不得不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有所担心。

果不其然。大量合成香草基底带来的甜美混合着广藿香的苦涩，二者交融为一杯浓郁的焦糖玛奇朵。撒上的咖啡粉增添了一种新的维度。然而这还只是“模拟自然”的第一步，调香师又在杯子边缘加入了花果香，就像一团高亢明亮的棉花糖，和香奈儿的Coco Mademoiselle 一样。相比后者的肆无忌惮，Black Opium过于精致和完美，缺少足够的自信，只能徘徊在美食调的领域内自我欣赏。同时（我相信这一定是市场迫使欧莱雅如此），Black Opium还完美符合这个时代廉价而粗鄙的要求之一：强效扩散和持久留香。

配合着迷离的广告视频，我们并没有拥有化身堕落天使的畅快罪恶感（或许你能在Thierry Mugler的Angel中发现这种叛逆的激情），反而谨小慎微，仿佛庆祝写字楼下终于开了一家星巴克柜台，而且还不会提供“第三空间”。随着眼神迷离的宿醉模特穿梭在电气霓虹的酒吧小巷子里时，我的忧虑早已经停止了增长。

Black Opium带给我的并不是调香技术的忧虑：事实上，正如我在上文中所说的那样，它结构流畅，体验完美，技术娴熟，效果卓越，可以成功击败那些用No. 5或Mitsouko香精的女性，让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都能闻到使用者身上的香氛，甚至在无人的路上留下一条隐形的痕迹。如果早三十年出生，Black Opium的确可以轻而易举地开辟出和原版Opium一样的新领域。但是，我所担心的正是技术进步背后导致的人类的异化，即我们变成了可以被测量的客体，失去了作为主体的创造性。

如今，技术正在统治世界。我们可以享受便捷的移动支付，也面临着被大集团所掌控个人信息和同质化的危机。技术与资本的结合在今天不仅威胁着我们的政治，也同样渗透、入侵了我们的美学领域。审美趋同不仅仅能带来安全的市场份额和利润空间，也能最快地进入一个新市场（比如香水习惯比较少的国家和地区）。但正如Luca Turin所指出的那样，这些不过是高仿的高仿的高仿，对于perfumery（香水艺术）来说只是堆砌垃圾。

无休止的抱怨毫无意义，我也非常清楚这种愤世嫉俗的指控并不能改变什么、至多告诉大家：“不要再重复大集团为了钱无可厚非这句老生常谈”。为商业狂欢盛宴辩护并不会改变这个现状，就像你每天在办公室里做着重复的工作一样，只是强化自己做一只“温顺的羔羊”的概念，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我们熟知大集团掌握更好的财力和人脉，那些技术娴熟、经验老道的调香师如果能致力于真正的创意艺术，或许我们所拥有的就不再是市面上各种咖啡店里千篇一律的焦糖玛奇朵，而是一种特殊的、别致又舒适的香水，就像那些逝去了的经典作品（或许正是因为它们缺乏足够的市场，才能胆大妄为）。

至于那些高仿，留给超市和地摊就好。

（图片源于：the6milliondollarstory.com）

附：Black Opium (YSL) ★

果香、花香

这家公司创造出Y、Kouros、Rive Gauche、Champagne、Paris，当然，还有原版Opium；今天居然制造出这么俗气的玩意。一想到这种情况就令人绝望。当然，换句话说：YSL仍是一个很出色的品牌，尽管这并不能抵消他们的罪过。Black Opium代表了100款同类仿制品——非常简单，大家都做。但问题是：我们何以沦落至此？

整个故事始于八十年代。当时，线性香水开始出现。它们的成分（根据需要，绝大多数是合成）既持久、又缺乏感官变化。这就表示：一点点用量和非常多用量闻起来没有太大差别。这样，一款香水的前调就能非常接近基调。这有什么有趣之处吗？因为人们可能根据前30秒决定是否购买香水，但只有接下来的3个小时还能依然如此，他们才会再次购买这款香水。

线性香水牺牲了原创配方中的棘手问题——显然，它们将“时间”元素从香水中删除了。要知道：在那些经典香水中，恰恰是不同香调之间的过渡令作品富有层次、变得有趣。因此，调香师们需要绞尽脑汁才能想到某种单一的气味，可以全天候展现香水的基本气味。前调的极端复杂性会实现某种“无变调音色”的效果：就像一个多人组成的大合唱乐团，最终陷入单调的、破旧不堪的和弦。而旁边的舞者则被暂时冻结，直到隐形、消失。

不幸的是，这种创作理念恰逢恰化学分析的崛起——全新的香水制造工具。现在，基本上每天都会出现一大批新香水；每个公司都会给自己的调香师们发一份文件，里面详细说明了该公司中香水的分子数量、性质，按照气相色谱和质谱仪分类，按照气味挥发性降序排列：前调最先，基调最后。

天然香料包括几十种分子，因此你必须决定每种分子属于哪种原料；而且它们价格昂贵、非线性挥发；所以，你不想使用它们。化学原料则像一块蛋糕：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有当你遇到看不懂的名字（比如市面上买不到的分子）的时候，模仿才变得棘手。

经过气相色谱分离、质谱分析后，我们得知：Black Opium包含约37种芳香化学物，每一种成分都很可能出现在其他几十款香水中，浓度大致相当，并且很明显，基本或完全没有天然成分。现在，你拥有了各种条件，可以制造一场完美的平庸爆款。

如今，饱受折磨的调香师需要在短时间内完成工作。他们可以不断地直接增添、删减竞品的配方，从而做出一款“似曾相识”的线性香水，完成任务。唯一的不同之处要么是调整一下原料在嗅觉空间里的位置，要么是调整主要香调的浓度，或者再增加一种合成香料。如此这般、重复几次，在每一步移除昂贵的成分、不易使用的成分，模仿便宜货及其效果。经历了Euphoria (CK)和Flowerbomb (Viktor & Rolf)，你最终得到了Black Opium和La Vie Est Belle (Lancome)——高仿的高仿的高仿。

然而，这种趋势依然没有停止，人们仍然在增删分子。它们就像瑞士军刀：即使有几个刀片、一个锥子、一个开瓶器，也不太好用。一旦它们厚10厘米，额外配备了3把木锯、一个放大镜和一支圆珠笔之后，就更没什么用了。但最糟糕的莫过于巨大的塑料展示军刀样品在商店橱窗里缓慢旋转——而这，就是我们面临Black Opium时的窘境：一个没用的、抄袭他人结构的、臃肿的塑料展示品。

©Luca Turin & Tania Sanchez, Perfumes: the guide 2018, Perfüümista Books, Tallinn: 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