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盛开的芭茅花
秋风一吹，故乡河堤上的芭茅花就盛开了。紫红色的花穗，有长有短。短的一拃多长，长的一尺有余。顺着风的意愿，芭茅花听话地摇摆。它一摆动，整个河堤便灵动起来，像驻扎有千军万马。而那些高出人头的芭茅花，像一面面旌旗，在迎风飘扬。
芭茅是喜欢群居的植物，一窝芭茅蔸可以长出数十根一人多高的芭茅秆。芭茅秆有指头粗细，与高粱秆相仿。但芭茅的生长是蓊郁茂盛的，生存能力极强，远远地超过了高粱。尤其是它的叶片带有锯齿，像一把长长的柳叶剑。据说，鲁班就是被它划破了手，才模仿它发明了锯子。
小时候，乡下缺粮，河堤半坡被垦出来种了粮食。芭茅被赶到地埂边、坡坎上，把好土让位于粮食作物。但它们蓊郁的长姿总是比地里的苞谷、高粱茂盛，让种庄稼的农人嫉妒不已。到了秋末冬初，农人们用收割了庄稼的镰刀，开始了对地埂边上的芭茅进行清剿。在那个穷困年代，不仅缺粮食，也缺柴草。而那一蓬蓬一人多高的芭茅秆，是上好的柴草，煮饭火硬，比稻草更受煮妇的欢迎。
奶奶也是那样，收完秋粮，不得停歇，整天地爬到河堤半坡割芭茅秆。晾晒一段时间，芭茅秆失去了水分，奶奶就打了捆，一捆一捆地背到屋后的柴垛间，把它们码成垛，我家一冬的柴火就不愁了。有闲时，奶奶还会把那些紫红色的芭茅花撸下来，做枕头芯，舒适柔软。若是撸得多，奶奶就把它们当棉花一样，缝进棉布里，铺在床上，睡在上面，寒冷的冬天柔软又温暖。记得我小时候的床上，一直都铺有奶奶用芭茅花缝制的床垫，直到我到城里读书后才换掉。
那时，村里小孩也特别喜欢芭茅秆。剥开外面的叶子，将里面坚实光滑的心杆取一尺五长，将一头削尖，一头削成燕尾叉，做成箭，搭在黄荆树弯成的弓上，左手搭箭，右手拉弓，睁只眼闭只眼，对准树干，“嗖”一下就射出老远。
前几日回到乡下，满坡的芭茅花又开了，花白的一片，仿佛夏季翠绿的河堤一下子苍老了，秋风一吹，秀发就纷乱飘飞。看着看着，我就想起奶奶斑白的头发，想起儿时奶奶在河堤上割芭茅秆的背影。
现在河堤上的地大多栽了果树，村里也通了天然气，村民们已多年不割芭茅秆煮饭了。芭茅花在河堤上开了一茬又一茬，没有人去理会，也没有人去欣赏它们紫红色的美。但我每次看到它们，都倍感亲切，也会用手机拍一组芭茅花的照片，更忘不了自拍一张与芭茅花的合影，当我在城里想念乡下的家时，就翻出来看看。
□杨亚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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