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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株山石榴，成为跨越千里的情感媒介隔地相思

花匠小妙招
2025-09-12 21:26

山石榴寄元九

白居易

山石榴，一名山踯躅，一名杜鹃花，杜鹃啼时花扑扑。

九江三月杜鹃来，一声催得一枝开。江城上佐闲无事，

山下劚得厅前栽。烂熳一阑十八树，根株有数花无数。

千房万叶一时新，嫩紫殷红鲜麹尘。泪痕裛损燕支脸，

剪刀裁破红绡巾。谪仙初堕愁在世，姹女新嫁娇泥春。

日射血珠将滴地，风翻火焰欲烧人。闲折两枝持在手，

细看不似人间有。花中此物似西施，芙蓉芍药皆嫫母。

奇芳绝艳别者谁，通州迁客元拾遗。拾遗初贬江陵去，

去时正值青春暮。商山秦岭愁杀君，山石榴花红夹路。

题诗报我何所云，苦云色似石榴裙。当时丛畔唯思我，

今日阑前只忆君。忆君不见坐销落，日西风起红纷纷。

白居易与元稹的交往，是中唐文坛乃至中国文学史上的一段佳话，二人合称 “元白”，以 “新乐府运动” 共同推动诗歌革新，更以 “通江唱和” 留下千余首唱酬之作，结下 “同心友，别离久；同心友，心相守” 的深厚情谊。《山石榴寄元九》便是白居易在江州任上（元和十年，815 年）写给被贬通州的元稹的诗作，此时二人皆处贬谪困境，相隔千里，山石榴成为传递思念、共情境遇的核心载体，其寓意与诗歌的精彩之处，需结合二人交往背景深入品读。

一、山石榴的深层寓意：元白情谊、境遇共情与精神共鸣

山石榴并非普通的景物描写，而是白居易为元稹 “量身定制” 的情感符号，其寓意紧扣二人的交往经历与共同处境，可从三个维度拆解：

1. 寓意一：“同贬之境” 的共情载体

元和十年，是元白二人人生的 “至暗时刻”：白居易因上书为宰相武元衡遇刺之事鸣冤，触怒权贵，被贬为江州司马；元稹则因早年弹劾宦官、直言进谏，先贬江陵，后迁通州司马，两地相隔数千里，皆处于 “谪宦” 的困顿中。

诗中写山石榴的生长语境，处处暗合二人的贬谪处境：“九江三月杜鹃来，一声催得一枝开”，杜鹃啼鸣常关联 “悲愁” 与 “离别”（如杜鹃啼血的典故），而山石榴恰在杜鹃声中绽放，暗示其生长于 “悲境” 之中；白居易 “山下劚得厅前栽”，将山野间的山石榴移栽至官署庭院，实则是将 “贬谪之地的景物” 纳入自身生活，而这株从 “山野” 到 “厅前” 的山石榴，恰似从京城被贬至地方的二人 —— 虽远离核心，却仍保有自身的生命力。

更关键的是，诗中明确回溯元稹贬谪时的场景：“拾遗初贬江陵去，去时正值青春暮。商山秦岭愁杀君，山石榴花红夹路”—— 元稹初贬江陵时，正是暮春时节，商山、秦岭的道路旁，恰是山石榴花盛开的景象。此时白居易写下山石榴，既是唤醒元稹对 “贬谪途中景物” 的记忆，更是以 “同见此花” 的经历，传递 “我与你同处此境” 的共情：你当年贬谪时见此花，我如今贬谪亦栽此花，花虽隔两地，却见证了我们共同的困顿。

2. 寓意二：“奇芳绝艳” 的知己象征

元白二人不仅是政治上的同道，更是文学上的知己，白居易曾在《与元九书》中直言 “与足下二十余年为生死交”，而山石榴的 “奇芳绝艳”，正是白居易对元稹 “才德” 的隐喻。

诗中极写山石榴的美：“烂熳一阑十八树，根株有数花无数”“嫩紫殷红鲜麹尘”“泪痕裛损燕支脸，剪刀裁破红绡巾”“日射血珠将滴地，风翻火焰欲烧人”—— 从整体的 “烂熳” 到细节的 “嫩紫殷红”，从拟人化的 “燕支脸”“红绡巾” 到动态的 “血珠滴地”“火焰烧人”，山石榴被塑造成 “非人间所有” 的奇美之花，甚至超越了芙蓉、芍药（“花中此物似西施，芙蓉芍药皆嫫母”）。这种极致的赞美，并非单纯咏物，而是借山石榴的 “奇芳绝艳” 喻指元稹的 “过人之才”：元稹在当时以诗文闻名，其《连昌宫词》《遣悲怀三首》等皆为传世之作，且为人刚直敢言，在白居易心中，元稹恰如这山石榴，虽生长于山野（贬谪之地），却拥有远超凡俗（芙蓉、芍药）的才华与品格。

更直接的关联在 “奇芳绝艳别者谁，通州迁客元拾遗” 一句 —— 直接点出 “奇芳绝艳” 的山石榴，对应的正是 “通州迁客元拾遗”（元稹时任通州司马，曾任左拾遗）。此处 “物” 与 “人” 完全绑定，山石榴的 “奇” 即元稹的 “奇”，山石榴的 “艳” 即元稹的 “才”，知己之间的欣赏与推崇，借山石榴的形象跃然纸上。

3. 寓意三：“思念不绝” 的情感寄托

元白二人的唱和，核心是 “以诗代书”，而山石榴则成为承载思念的 “信物”。诗的后半段从 “咏花” 转向 “怀人”，山石榴成为连接二人的情感纽带：

回忆过往：“当时丛畔唯思我”—— 白居易想象，当年元稹在商山秦岭旁见山石榴时，心中思念的唯有自己；立足当下：“今日阑前只忆君”—— 如今自己在江州厅前栽下山石榴，凝视花丛时，心中只思念元稹；展望未来：“忆君不见坐销落，日西风起红纷纷”—— 若见不到元稹，这山石榴便会随思念一同 “销落”，夕阳西风中，红花纷纷飘落，既是花的凋零，也是思念无处安放的怅惘。

山石榴的 “开” 与 “落”，对应着思念的 “起” 与 “深”：花开时，是二人共同记忆的唤醒；花落时，是思念无法传递的失落。一株山石榴，成为跨越千里的 “情感媒介”，让 “隔地相思” 变得具体可感 —— 仿佛只要凝视这株花，便能与远方的知己共享同一份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