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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仁慈之刃

花匠小妙招
2025-09-27 16:16

　　薛秘书的车缓缓停在一家福利院门前，斑驳的墙面上爬满了岁月的痕迹，仿佛每一道裂缝都在诉说着时光的重量。

　　李清茉下车时，一阵微风拂过，榕树叶的影子在地上轻轻摇曳，像是无声的叹息，为这片寂静增添了一丝淡淡的哀愁。

　　薛秘书站在窗外，示意李清茉看向教室后排——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世界完全隔绝。她的瞳孔里沉淀着与年龄不符的浑浊，像是被一层看不见的雾霭笼罩，隔绝了所有的光亮。

　　老师站在讲台前，绘声绘色地讲述着故事，试图吸引孩子们的注意。然而，那个女孩始终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外界的喧嚣与她毫无关系，只有沉默是她唯一的语言。

　　薛秘书的声音低沉地说道：“辉联地产曾经有一块地皮，拆迁时因为与原住户协商不善，对方拒绝搬迁。于是，辉联在深夜叫来了黑社会，强行拆除了那片房屋。一对来城里打工的年轻夫妇，因为没找到新的住处，仍然留在那里。他们白天在工厂劳累过度，晚上睡得很沉，没听到强拆的喇叭声，最终被倒塌的房屋埋在了下面。”

　　李清茉的喉咙突然发紧，像是被砂纸磨过。她的目光无法从那个女孩身上移开，耳边却回荡着薛秘书的叙述：“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那对夫妇用尽全身力气护住了怀里熟睡的五岁女儿。可那个女孩，亲眼目睹了父母的惨死。这种创伤，或许会伴随她一生。”

　　薛秘书的每一句话都像锋利的玻璃碴，缓慢地切割着李清茉心脏最柔软的部分。她的指尖传来刺痛，低头一看，指甲早已深深掐进掌心。恍惚间，上官雪梨花带雨的脸与记忆中某个画面重叠——那是三个月前在工商局门口，一个被辉联地产逼得跪地痛哭的早点摊老板娘。当时她抱着电脑匆匆路过，只当是寻常纠纷，甚至没有停下脚步。

　　“你知道那孩子现在每晚都要抱着消防车玩具才能入睡吗？”薛秘书的声音轻得像飘落的银杏叶，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哀伤，“她说，红色闪光灯亮起来的时候，就像……就像那天爸爸妈妈最后护住她时，眼睛里闪过的光。”

　　李清茉踉跄着扶住锈迹斑斑的铁栅栏，两小时前上官雪颤抖的肩膀仿佛还残留在她的视网膜上。原来，鳄鱼的眼泪真的能灼伤人。当她为施暴者心软时，那些真正在泥潭里挣扎的受害者，正在被她亲手浇筑的水泥封住呼救的嘴。

　　温珂曾说要把自己培养成商业领袖，可她自己刚才却试图阻止清除毒藤。

　　玻璃窗内，小女孩突然把画纸撕成碎片，尖叫着蜷缩进墙角。护工们熟练地围拢上去，显然这种场景早已司空见惯。

　　李清茉摸到口袋里那张写着“分期赔偿协议”的褶皱纸张，咖啡馆里上官雪推过来的咖啡，此刻却在她胃里凝结成铅块。原来，在资本的游戏里，每滴假惺惺的眼泪都能兑换成穷人的血汗，每次虚伪的忏悔都在为下一次作恶积蓄力量。

　　李清茉忽然想起一年前选修课上教授的话：“资本博弈里最危险的，不是对手的獠牙，而是自己心底那点未泯的慈悲。”李清茉的脑海中闪过这句话，心中泛起一阵苦涩。

　　薛秘书领着李清茉走进院长办公室。院长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性，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但眼神依旧坚定而温暖。薛秘书与院长的交谈中透露出一种熟稔的默契，仿佛他们认识多年。院长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这家福利院，也是辉联集团试图通过种种手段逼迫搬迁的目标之一。他们看中了这块地皮，想要将其改建成商业综合体，而福利院里的孩子们，不过是他们计划中的绊脚石。”

　　“他们连这样的地方都不放过吗？”李清茉的声音有些颤抖，眼中闪过一丝愤怒。

　　薛秘书点了点头，语气沉重：“辉联的手段一向如此。他们不会明着来，但会通过各种方式施压——断水断电、制造噪音、甚至散布谣言，逼得福利院无法正常运营。”

　　“这些孩子，已经无家可归一次了，难道还要让他们再失去一个避风港吗？”

　　李清茉的拳头紧紧攥住，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她看着那个蜷缩在角落的小女孩，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与无力感。

　　“郝律师说得对，如果做坏事的人得不到惩罚，他们只会更加肆无忌惮。”李清茉低声喃喃，终于看清自己的手——这双手，应该是斩断这恶性循环的利刃。

　　当福利院的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闭合，李清茉终于明白了什么是“文明的暴力”。走廊的墙面上，蜡笔涂鸦的太阳永远缺了一角，就像那个蜷缩在角落的小女孩，怀里紧紧抱着一辆消防车玩具。玩具的红色警灯在昏暗的房间里一闪一闪，将斑驳的墙影切割成碎片，仿佛映照出她父母临终前破碎的瞳孔。福利院的老墙上，裂缝纵横，不知哪一年被人刻下的“拆”字在阴影中若隐若现，像一张无声冷笑的脸，冷冷注视着这一切。

　　李清茉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天空。榕树的枝叶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她知道，自己不能圣母心泛滥。

　　另一边，郝律师团队在光影拾梦公司办公室向刚到的温珂汇报工作。他们详细阐述了近一个月来对辉联集团财务、法律、资产、债务、劳动关系及行业风险等关键领域尽职调查结果。温珂听完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温珂微笑着说，“奖金会双倍发放，今天放假，回去好好休息吧。”

　　律师团队闻言，个个喜形于色，纷纷道谢后离开了办公室。温珂却单独留下了郝律师。

　　温珂盯着郝律师，良久不语。

　　郝律师有些不安，低头看了看自己，试探性地问道：“温总，您这是……好久没见，想多看几眼吗？”

　　“是得好好看看你，”温珂意味深长地说，“我在想，自己是否真如你所说，把李清茉保护得太好了。”

　　郝律师一愣，随即紧张地解释道：“温总，真的很抱歉。今早我因为李清茉为上官瑞求情的事，一时失言，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没关系，”温珂轻轻摇头，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我觉得你可能对李清茉了解得还不够。”

　　“我对她确实不太了解，”郝律师耸了耸肩，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不过她那张脸，确实让人过目不忘。我手下那几个未婚男青年，每次见到她，都跟丢了魂似的，连文件都能拿反。”

　　温珂忍不住笑出了声，摇了摇头。

　　“你可别小看她，”温珂语气轻松，却带着几分自豪，“她高中时就能画出《悬浮时代》那样深刻的画作，把现实讽刺得淋漓尽致；在天宏商场，她大刀阔斧地改革，愣是把一个亏损的商场救活了；训练一个月，就能跑出国家二级运动员的水平；刚上大学就创业，还搞得风生水起。哦对了，她还长得那么招人喜欢——你说，这算不算‘老天爷追着喂饭吃’？”

　　郝律师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忍不住感叹：“这哪是‘追着喂饭’，这简直是‘老天爷亲自下厨’啊！那李清茉确实符合‘新芽计划’的培养标准。”

　　“人无完人，”温珂缓缓说道，目光深邃如潭，“教员常说，人都是三七分——三分锋芒，七分温润。李清茉的才华与能力毋庸置疑，但她的柔软心肠却像一把双刃剑，既能折射出人性最纯粹的光辉，也可能在关键时刻成为她决策的桎梏。仁慈与果敢的平衡，是她在成长中必须跨越的鸿沟。若她能驾驭这种平衡，她的潜力将无可限量。正因她接近完美，才更需要我们的保护与引导。若不加以保护，她的光芒可能会被外界的风雨侵蚀；若不加以培养，她的潜力也可能因缺乏方向而逐渐黯淡。我们需要为她构建一个既能释放才华，又能抵御风险的环境，让她在成长的道路上走得更加稳健、深远。”

　　郝律师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在讨论某个人，而是在解构人性的光谱。

　　温珂从手提电脑中调出实时股价走势图，辉联集团的K线如同垂死的心电图，微弱而挣扎。“当初李清茉在三个月内让天宏商场客流量提升180%，却依然坚持保留残疾人专用通道和母婴室时，”温珂的目光凝视着屏幕，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许，“我就知道，这代年轻人正在重新定义商业伦理。”

　　郝律师低头沉默片刻，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温总，听您这么一说，我突然感觉自己有些跟不上时代了。这个世界，终究是属于年轻人的。”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感慨，仿佛在感叹时代的飞速变迁与自己逐渐被边缘化的无奈。

　　温珂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却坚定：“郝律师，时代在变，但经验与智慧永远不会过时。对于年轻人，我们需要用全面、包容和发展的眼光去看待。他们的成长不仅关乎个人，更关乎未来。而像您这样的前辈，正是他们成长路上不可或缺的引路人。”

　　“温总高瞻远瞩。”郝律师由衷赞叹，随即问道，“那辉联集团这边，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是兼并，还是收购？”

　　温珂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扬：“你想不想听听李清茉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