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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方舟同人】怀抱着迷迭香入睡的夜晚

      由于迷迭香的故事背景复杂且剧情较少,此次花了大量篇幅逐步深入,字数都飙到10225字了……各位有耐心看完的话实在感激不尽

    一如既往地,博士简单打理好自己的衣装后,走出办公室的门,开始了今天的巡视。

  路上来来往往的干员向他问好,而他也回以问候,走到训练室前,在宽敞明亮的室内看见了熟悉的几个身影,即使是休息日,他们也并不懈怠。

  博士并没有打扰聚精会神的几位干员,只是默默观望了一会然后离开,而走过通道的转角,迎面碰上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早安……”穿着深蓝外套的小菲林向自己问好,紧接着她的面容上流露出些许迷茫,而她又好像并不意外,从外套的内衬摸出手掌大小的笔记本,翻找起来。

  “……博士。”她终于找到了眼前人所对应的那个称呼,补上了问候的后半句,而在她翻找的这段时间里,博士耐心地等待着,也直到她说完,博士才予以回应。

  “早,迷迭香。”

  博士看着眼前背着硕大装置的菲林女孩,这样的对话并非初次发生,而是在这几年里发生在几乎每一个他们相遇的早晨,而从第一次开始,无论身在何种场合,身处何种事态,他们都会有序地完成这程序般的对话。

  博士伸出手揉了揉迷迭香的脑袋,而后者先是愣了愣神,条件反射地躲闪,但又很快地被唤起了记忆中的既视感,凑到博士的掌心下。在罗得岛上,没有谁能如此自然地触碰迷迭香,哪怕是煌或者阿米娅都不行,尽管迷迭香对她们已有很深的熟悉感,但突如其来的接触仍然可能使她产生难以控制的情绪,不论这种情绪是负面还是正面的,那些紧随情绪产生的无形之“手”,都可能造成难以预计的影响。

  如同想要接触澄闪小姐的干员们需要做好全身过电的准备一样,擅自接近迷迭香的人也要抱有手指被弯曲的觉悟。实际上不少见过迷迭香在战场上表现的干员都很难完全放松地靠近她,虽然大家都非常有礼貌,也很关爱这只看起来娇弱的小菲林,但迷迭香的周围如同有一圈无形的铁壁,把他人拦在了几米远的地方。

  不过博士可以轻易穿透这无形的压力,正常地接触她,如同自己对待每一个孩子那样。

  要说原因的话,大概因为这是第一千六百五十二次了吧。

  起初迷迭香对博士的接触表示抗拒,并非出于她讨厌如此互动,而是担心自己会反应过度,不小心伤害了最为珍视的家人及朋友,博士在终于征得她的允许后,轻轻地抚摸她的头顶,而后伸出自己完好无损的手臂,对她说道:

  “看吧,你能做到的。”

  之后的每次相遇,博士都会先询问她,再触碰这位年幼的精英干员,即使迷迭香总是特别容易忘记关于博士的事情,但这种习惯已经成了她日常生活的一种本能,哪怕想不起那是谁,想不起是什么,她也会模糊地知道,每天的那么一个瞬间,会有温暖、亲切、幸福的感觉流入自己的胸中。

  有次碰上博士出任务的日子,迷迭香从起床时便找寻着那种感觉的源头,她在岛上拿着自己的小本子四处寻找,把昨天做过的每一件事都复制一遍,而在下午三点,博士回到办公室看到了正昏昏欲睡的菲林。

  正是这样一个单纯可爱的孩子,却承担着罗德岛大规模歼灭战的核心任务,而她平日中这派温顺的模样,面对敌人会立刻变为超越旁人的冷静与淡漠,这不是她本性的部分,而仅仅是一副被迫构筑起的外壳。在几年前的一场大规模战斗之中,小队的战线被拉得很长,博士在多处安排了几位精英干员作为核心,而迷迭香所负责的阵线上,队员们只需要在她身后提供辅助与掩护,她自然会歼灭所有敌人。

  混乱的力量飞舞在混乱的战场上,箭矢与炮火在空中崩毁或扭曲,敌人的四肢被凭空折断,操纵者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向手背贴合,他一边发出惨叫一边竭力地试图阻止,却只能感受那未知的能力降临在自己身上。这片空间充满着怪异的景象,地面被突然砸出深坑,巨大的金属掩体向内压缩到方块大小,手脚骨折的敌人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哀嚎着,诅咒着。

  “你个怪物!”残余的敌人喊道,而迷迭香本来平静的面容顷刻间动摇了一下,身后的巨大装备也纷纷下坠,但紧接着又被力量维系,回到漂浮的状态。

  敌人狡诈且敏捷,他们在瞬间看出了迷迭香的动摇,再加上她所说的不会伤害投降者的话,他们如同涌向伤口的蝇虫,抓住这个破绽一拥而上。倒地的敌人大声咒骂,残余的人则纷纷装出虚弱无力的模样,假意投降,看似形势大好的战场上,充满着肮脏的阴谋气息,但对敌人来说,这无疑是战术的胜利。

  其实那些语言并不会对迷迭香造成太大的影响,真正令她分神的是汹涌而来的那些情感,她自己的源石技艺与情绪密不可分,同时也对情绪有着超乎常人的感知力,在她眼中,那些无形的力量是自己躯体的延伸,人们的情感则汇聚为海洋,这些情感会互相影响,凝聚为阵阵浪潮,而狂乱的海浪在她眼前不断碰撞碎裂,颇有将她冲垮的气势。

  记忆对于迷迭香来说极为特殊,铭记和遗忘对她来说都并不是一种轻松的行为,而她脑中那个人工植入的器官正蜂鸣着,渴望将面前的一切愤怒与怨恨压碎,但迷迭香又用理智克制着冲动——她有博士的指令,她不能杀死战俘。

  底线是能力的延伸。

  底线低下者享有更宽泛的攻击权。

  敌人们已经想好了下一步计划的实施,假意投降的队伍在接近迷迭香时试图突袭,如同每个故事中希望利用主角善良的反派。可惜他们的意愿没能得逞,那些瞬发而至的刀刃和术法,连同他们的躯干一并被扭曲挤压,鲜血来不及喷出便又被压回不成人形的肉体之中,摔落在地面后再碎裂开来。这过分诡谲的场景不光击垮了残敌的心理防线,同时也令罗德岛的干员们产生了难以遏制的反胃与恐惧,筑起的护盾都在短时间内出现了空档,所幸战场上已没有能反攻的敌人。

  迷迭香驻守的小队顺利完成了歼灭任务,但干员们并没有凯旋而归的气氛,反而显得有些沉默,副队长率先凑上前接应从前列返回的迷迭香,热情夸赞她的可靠,其他人也跟着喧闹起来,感叹这次没有伤亡的好结果。

  可迷迭香明白,他们感到害怕,而恐惧的源头正是自己,尽管身处同一战线,但真正见到扭曲成那样的人体,还是会给经验尚不丰富的干员带来莫大的阴影,这无可厚非,她不想责怪任何人,只能把身后巨大的装置尽量贴紧,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起眼,不那么令人恐惧。

  她安慰自己,不要过分在意这种落寞,到了明天就会忘记的,可想到自己连这些回忆都记不住,只能感受胸中那不知从何而生的痛楚,心头便涌起一股悲戚。她只能在本子上记下简单的文字,对她来说,这便是又度过一天了。

  与此同时,博士收到副队长的报告,看着其中的图像,陷入沉思。

  直到几年后,迷迭香才从煌那里听说,那次作战后,博士召开了一次总结会议,与会者有凯尔希和大多数精英干员,当晚,博士决定将她调离一切常规作战任务,并且提出“精英干员小队”的概念,旨在将有特殊能力或需求的精英干员抽调出来组成特别小队,非必要不动用,与非精英干员划分开来。

  在那个人员匮乏的时候,博士的计划起初遭到了大部分精英干员的反对,他们都认为每一位精英都有不断教育和帮助新人的责任,有人提出将未出席会议的迷迭香单独列入计划,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项提议究竟是为了照顾谁。

  “她并不特殊,起码对于我们而言。”Logos给予了这个提议回应,而后会场陷入沉默。

  最终,在博士的演讲与推动下,他们通过了这项提案,没有人不想给予这个孩子更多关爱,只是作为对罗德岛抱有更大责任心的他们,必须考虑到各项决议所带来的后果。此时尚未建立起完全话语权的博士,用清晰的理由,坚定的态度,以及毫不遮掩的关怀,最终说服了每一个人,从此迷迭香几乎只与精英干员们并肩作战,这些强大的伙伴不会对她流露出恐惧的神色,她也终于得到了应得的关爱。

  迷迭香听完后,将这件事默默记下,然后揣着自己的小本子去找博士,她这几年过得很开心,不用再时刻收紧自己的思维。这种放松的生活令她第一次正视自己的能力,意识到自己不是异于常人的怪物,那些无形的“肢体”也并不丑陋,只是命运的附加品而已。在逐渐有了如此感悟后,意识的操控逐渐变得得心应手,正如摆动尾巴一样,她甚至能用意识“握住”梳子给自己梳头了。

  她一路走到了博士办公室的门前,这天并没有训练或作战任务,她得以不用背负那巨大的装置,步伐也显得格外轻盈。刚到门口,一股浅浅的香气便涌入鼻腔,说不出在哪里闻过,只是莫名有点熟悉的感觉,或许是与之相关的记忆也被自己所忘却,但毫无疑问,她对这种味道并不陌生。

  走进办公室,迷迭香找到了气味的源头,那是博士手边放着的一杯深色液体,而博士见到她来,显出意外又高兴的模样,走近她的身边。

  “有什么事吗,迷迭香?”

  “没有……”被博士这么一问,她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是来找博士道谢的,可转念一想,博士当初没有告诉自己这个决定,她明白博士的用意,那或许还是不要告诉他自己已经知道为好。

  更何况,她的注意力此时在另一件事务之上,她想起来那飘散着独特香气的饮品是什么了。

  “博士,咖啡?”

  “咖啡?啊,确实是,你也想尝尝吗?”

  “嗯。”

  迷迭香点点头,她的记忆中留存着这股气味,但并不如今天这般浓烈,这份若隐若现的感觉在脑海中浮动,如同一条牵连万千的旧锚,一旦拔起,甚至会牵动整片海底的遗骸。

  博士取出了配套的小瓷杯,刚要分出自己的咖啡,又停下了动作,短暂思考过后,选择撕开另一种包装的咖啡,重新冲泡。

  “我的那种不太适合小孩子。”博士解释道,语气中流露着毫不掩饰的关爱,他对孩子们向来如此,一边告诫他人不要忽视孩子们的意志与决心,一边又难以自制地尽可能保护他们,大到作战中无时无刻的关注,小到生活中有没有用合适大小的牙刷,只要博士想起,甚至会组织孩子们去外面野餐。

  迷迭香接过那杯冒着热气的饮料,呆呆地看了半天,也没想清楚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认识它的,而在微抿一口后,博士只见她的耳朵翘起,除此之外也没有过多反应。

  “你喜欢咖啡吗?”

  “还好……博士,你喜欢吗?”

  “不算喜欢,我对饮料没有什么偏好,平时喝茶也只是以前的习惯,至于今天喝咖啡是因为昨晚睡得少,但还要打起精神工作,只能用它维持一下状态。”

  “咖啡,能让人清醒吗,和那些药物一样?”

  “药物?它们还是有差别的,大概咖啡的功用更弱,也更能让人接受吧,不谈效果的话,也有不少人十分钟爱它的味道,对于以前的维多利亚人来说,咖啡和红茶都是日常饮品。”

  “原来如此,辛苦你了,博士,喵。”迷迭香走到博士身边,伸出双手环抱着博士的脖颈,她柔软的脸颊贴在博士冰凉坚硬的面罩上,磨蹭了几下。博士也微微侧身,单手抚摸她的头顶,安静地感受这份祥和与温暖,同时也将这种感觉回报给她。

  迷迭香坐到博士的一边腿上,注视着那杯逐渐冷却的黑色液体。

  “博士喝的那种,就能让人打起精神吗?”

  “有一定效果,但是味苦,通常会加入方糖再饮用,我倒是无所谓。”

  “我想尝一下,可以吗?”

  “我觉得……没事,你试试吧,小口喝,别呛到自己。”

  迷迭香双手端起茶杯,微微让咖啡沾湿了舌尖,苦涩的味道却弥漫在整个口腔,甚至有些反胃,身体都想要颤抖,但她尽力压抑了反应,把手指放入口中舔了几下,似乎想让那味道赶紧从舌尖转移到手指上。

  “我还挺喜欢的,博士能给我一些吗?”迷迭香抬起头,细长的尾巴摇动着。

  “很意外,你竟然会喜欢这个,我给你几袋粉剂吧,你可以自己在宿舍用热水泡,记得一次不要放太多,也不要烫到自己,假如泡的太苦就倒掉不要了……”博士同意了她的请求,但也是反复叮嘱,直到她拿出自己的小本子准备记录,博士才止住话头,告诉她不必如此认真。

  迷迭香从博士那里领了几袋咖啡回去,之后的每个星期,迷迭香都会来领一些,有次还给博士亲手泡制了一杯,不过由于其味道太苦,也很难尝出好坏。

  她并不喜欢这种饮料的味道,甚至有些反感,那种苦涩又略带酸味的感觉一触及舌尖,身体都仿佛要打哆嗦,不过它的气味确实很好,也总是带来虚无缥缈又仿佛触手可及般的回忆,她总想不起来那到底是什么。

  就这样过去了几个月,博士刚参与完莱茵生命的动荡,又回到了罗德岛上,此刻正在办公室中看着眼前的几个小瓶子,里面盛装着液态金属和几种药物,都是此行中从莱茵生命“顺手”捎回的样品。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注意力集中的博士甚至忽略了第一次的声音,直到敲门声再度响起,博士才给予答复,来人不是塞雷娅或者华法琳,而是一只娇小的菲林女孩。

  “博士,我来领咖啡……”进入办公室,迷迭香轻声表达自己的来意,然后走到博士身边,看着他用单眼放大镜仔细观察那几个瓶子。

  “哦,好,你自己拿吧,就在那边书柜的抽屉里,我刚打算泡一杯。”博士为她指明位置,然后也起身准备去拿热水壶,但迷迭香轻轻挥了挥手,温柔地微笑。

  紧接着她走向水壶,身后的抽屉自动打开,咖啡从里面悬空“飞”了出来,博士知道这是迷迭香的源石技艺在发挥作用,看到她如此娴熟地运用这份力量,博士非常欣慰,脑海中也浮现出这位年幼的精英干员一路来的成长。

  过去她在战场上解放这种力量,任凭大脑中的那个人造器官绽放出另一种与之交融的意识,这种无形的媒介顺应她本应空缺的恐惧与仇恨,肆意捶打、撕碎面前的一切事物。迷迭香也因此成为歼灭战与攻坚战的核心,这个决定由博士亲自作出,但在漫长的经历与磨练之后,她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路。

  ‘凯尔希老师告诉我不要把精英干员们当作家人,最开始我不明白,后来我懂了,他们就像花瓶里的鲜花一样,稍不注意就会枯落。但我只有他们了。’

  当那几位工程师第一次用新型复合材料制作出那些“战术装备”,博士还亲自去到现场,他看着迷迭香聚精会神地用“手”去抓起那些巨大的盾牌,一不小心还让它们飞快地砸向远处或是从高空坠落——直至她学会使用这些装备进攻与防守。

  在调入特殊任务小组的十四个月之后,迷迭香被再度授予常规任务参与权。

  她的战斗技巧日渐精进,心智也不断成长,而在与游击队盾卫们的并肩作战中,他们高大宽厚的身影刻入了迷迭香的眼中。这些战士并不比精英干员们强,却团结在一起,结成如山的铁壁。

  她很敬佩,她也想这么做。

  迷迭香的行动终于不再局限于“能”,而是加入了“想”的成分,人们的生命精巧易碎,难以挽留,那就由自己来精心呵护。少女立下远大的志向,纵使连美好的回忆都难以留住,却力求尽可能帮助他人,在博士与众多干员们的关爱与教导下,迷迭香坦然接受了命运带来的力量与诅咒,坚强地生活着。

  正如眼下所作所为,她想为博士泡一杯咖啡,再去对他说几句鼓励和感谢的话,与别人不同,博士从来不会因他人的评价而或喜或忧,迷迭香也并非因为感知到博士的精神需求才这么做,这是她发自内心的感想,不过是直截了当地说出来而已。

  可在她端着刚泡好的咖啡,小心翼翼地走向博士时,空气中洋溢着浓郁的咖啡香气,与之不协调的是,混杂了极细微的难闻味道,迷迭香摆了摆头,想把那股味道从鼻腔中驱逐出去,却只觉越发明显。

  那种细微的异味十分刺鼻,纵使并不明显,身为菲林的自己也不可避免地感知到其存在,并且带给她一种熟悉的厌恶感。迷迭香的意识逐渐被烦闷感占据,她控制着自己的心情,却在下次吸入这混合气味时更加难受,她的手在微微颤抖,眼神左右摇摆着,找寻气味的源头。

  在她找到的那一刻,她也找到了答案。

  博士正端详着手中的试剂瓶,通过飘闻的方式感受瓶口挥发出的药剂,再与其他药物进行比对,初步判断其是否有成分上的完全改良。正当他聚精会神地做着这工作的时候,猛地感知到身边越来越近的急促呼吸声,等他转头去看,迷迭香已然失去了平衡,滚烫的咖啡向前泼洒,女孩的身躯也摇摇欲坠。

  顾不得多想,源石已从最合适的位置开始生长,将泼洒的咖啡全数兜住,另一边蔓延至杯子与托盘上,将二者定在空中,地面漫出的源石则将要攀附到迷迭香的肩膀与腰部,以免她脱力摔倒。

  但本该接住迷迭香的源石受到了一种巨大的阻力,那些晶体甚至被撕开了裂痕,博士陡然加强了控制的力道,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意料,博士的手腕微微绕回,体表以及书柜上也覆盖了源石,用来保护它们不被迷迭香的力量破坏。

  阻力在减弱,博士也很快用源石接住了迷迭香,可她不自然地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按住后脑勺,又猛地攥紧胸口的制服,大口喘息着。见此情景,博士用源石包裹自己的重要关节,立刻抱起她向窗户撞去,通讯终端已经自动拨通了医疗室的信号。

  “离窗户远点!”

  “啊……博士?”华法琳的声音在耳机中响起,虽一头雾水,却也很快作出反应,而三四秒之后,落地窗便被撞得粉碎,一个硕大的人影落到地上,并继续下达指令:

  “迷迭香的精神受到影响,不要贸然接近,启动远程监护。”

  “怎么会……好,我明白了,仪器已启动,请安放监护端口,博士。”

  博士将几枚垫片贴在迷迭香的头上与手腕,她的动作已不如之前强烈,但痛苦依旧,心跳急促、四肢紧绷,博士能感觉到周身若有若无的推拉力道,但他稳定身形继续行动,听着华法琳的报告与诊断,接过药片准备给迷迭香服下。

  可在他即将让迷迭香服下镇静剂的前一刻,她的脑袋左右摆动着,身体也极为抗拒地挣扎,与此同时,霸道的无形力量狠狠抓住博士的下巴,拼命向一侧扭转,若不是博士用源石事先做好固定,单靠自己身体的强度,此刻大概已被扭断颈椎而死了。

  仅是瞬间,遭到袭击的博士不仅用源石包裹四周,限制她的能力范围,并且脑海中迅速浮现出种种碎片:对药物的抗拒、扭断颈椎的手法、以及刚才失控时,自己正拿着从莱茵生命取回的药物样本……他可能知道,到底是什么导致迷迭香变成这样了。

  洛肯水箱实验从未被公开,但任何一个有心科研的人都必定有所耳闻,从结果上看,这无疑是一个残忍且失败的实验,但如同炎国古时的炼丹术士们误打误撞地发现活性反应物这样,那座销声匿迹的实验室中,并没有如军方期盼的那样诞生出强大忠诚的人造战争兵器,却塑造了一个有着悲惨命运的少女。

  中等家庭的孩子,有着源石技艺的天赋,仅仅是因为“可能性”就被人扯断了与任何美好生活的联系,塞入暗无天日、永远恒温的水箱中,与她一同接受实验的“兄弟”在被植入法术后杀死,那静静躺在实验皿中的器官是那孩子唯一剩下的部分,而在经过生物与物理的改造之后,被生生塞入了女孩的大脑之中,实验者们成功验证了关于人造施术单元的可能性,他们为了科技与源石技艺的跨越式突破而欣喜不已。

  幼小的女孩沉睡在水箱中,无从回应。

  无光、无声、无感、无温,连水体的轻微晃动都被严格控制,这里没有任何感觉可言,女孩的意识在混乱中被“兄弟”反复取代又交融,无形的手穿过材料,凭空向外界施加影响,这正是他们最得意的作品,没有自我意识的强大兵器,完美地契合哥伦比亚军方的要求。

  有人说洛肯并非是那么残忍的人,他也是被军方所逼迫。博士可以理解这种为难之处,但他只看到血淋淋的结果摆在眼前,就躺在这张手术椅上。

  博士放下手中的药瓶,握住了迷迭香的小手,轻轻按压。

  “不要怕,孩子,你在罗德岛。”

  迷迭香正在床上蜷缩着,她已经尽力压制精神,可过往的可怖记忆如同猛毒般不断腐蚀着她的心灵,那种无法逃脱而求死不得的绝望扑面而来,将她浑身包裹其中,四肢仿佛都已经从躯干剥离,没有感觉来辅助或是偏转她的思维,在绝望中绝望着。

  博士如同对待处于植物人状态的患者那样,不断给予手指压力,再轻轻摇晃胳膊。一位父亲想要将女儿从迷离的噩梦唤醒,他并不鲁莽,而是坚持。

  努力也终于有了回报,当触觉终于传入大脑的那一刹那,仿佛溺水的人经过漫长的上浮后,总算探出水面的瞬间。迷迭香的眼睛猛地睁开,将医疗室内冰冷的空气大口吞下,视线逐渐聚焦于眼前之人。

  “……博士?”

  “我在这里。”

  “看样子已经没事了。”博士松开手,为她摘下了贴在身上的探测电极,然后回头向华法琳示意,后者虽仍有些担心,但博士悄悄使了眼色,她便也附和着说道:“已经没什么问题了,让博士先带你休息一下去吧。”

  “好,关于医疗室和我办公室的玻璃,等会跟可露希尔说一声,修理费我会预先支付的。”说罢,博士将迷迭香从躺椅上扶起,拉着她向外走去。

  “今天没什么事,就一起逛逛吧。”

  “那个……博士,我刚才……”

  “想到了以前的事吧?不好意思,是我没留心,让你又接触到那些药剂了。”

  迷迭香没想到博士已经猜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她本想为自己的失态而道歉的,但博士已经先一步揽下这份责任,她便捏了捏牵着的手指:“不怪你的,博士,是我以前就觉得咖啡味道很熟悉,却怎么都想不起来,直到两种气味混杂起来,我才意识到。”

  “在我过去意识不清的时候,有几次离开了那个笼子,在实验室里,我第一次闻到那种咖啡与药剂混合着的气味。”

  “原来是这样,如果你早些和我说,我也就留个心眼了,不过你虽然短暂的失控,却也很快压制住了能力,没有造成任何破坏,唯一的两扇玻璃窗的损失,还是我急着下楼弄坏的,你比以前进步了很多,迷迭香。”博士自然地说着,给予她诚挚的夸奖,他将对话带入云淡风轻的节奏,即使是那般回忆,也随着话语自然消逝,仿佛无法再留下什么痕迹。

  二人都没有什么强烈反应,迷迭香浅浅地微笑着,望向博士,她修长柔软的尾巴在身后轻轻摆动。

  “你真好,谢谢你,博士。”

  “以前我像这样陪着你的机会可不多,有什么想做的吗?”

  迷迭香左右摇了摇脑袋,露出思考的神情,但最终还是没有得出什么结论:“好像没有什么事,不过博士陪着我,已经很开心了。”她就这样领着博士漫无目的地闲逛,在路过调香师的温室时,走了进去。

  在各种各样的花草中,博士看见了那小巧的紫色花朵,也是迷迭香代号的真身。

  ‘迷迭香,具有提神功效,能增强记忆力和注意力,香气独特浓郁,甜中带苦。’

  ‘花语是回忆,拭去回忆的忧伤。’

  ‘这代号不是她的象征,而是愿望。’

  博士的指尖微微颤抖,在他听着迷迭香的回忆时,用如此平淡的语气一带而过,可那孩子的每个字都如同利刃般擦过他的心口,久久不能忘怀。他们都套着平静的外壳,彼此温柔地相处着,把自己的回忆挂上枷锁,以免这份真相太过锋利,伤害了周围的人们。

  他们又走过了罗德岛的很多地方,看凯尔希在椅子上小憩;看可露西尔摆弄无人机;看罗德岛的各位自由生活着。尽管不曾踏出罗德岛一步,但他们都相信,这里已然凝聚了世界上大半的美好。

  直到博士将迷迭香送回宿舍,女孩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微笑,这时候的她,才得以褪下饱受创伤的淡漠外壳,像个真正的孩子那样表现出自己的感情。毫无疑问,不论过去的十几年如何残酷,今天,她度过了快乐的一天。

  博士甚至为她讲了睡前故事,或许这种陪伴已经不适合她的年龄,但二人都真诚扮演着这份角色,虽然迷迭香的神态有些拘谨,但她还是听得很认真。当博士要走时,迷迭香却有了出乎意料的反应。

  “该睡觉了,晚安,迷迭香。”

  “不要走,博士。”

  “你都开始犯困了,我稍等一会,你睡了我再走吧。”

  “……不用了,谢谢你,博士,我睡觉了,晚安。”

  迷迭香道晚安后便翻过身去,见此情形,博士也安静地离开了,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看见落地窗已经被修好,桌上则摆着一个笔记本,似乎有些眼熟。

  他好奇的翻开,在看了几行字之后,突然反应过来,这是早上迷迭香晕倒时掉下的笔记本,大概是修玻璃的干员将它捡起,放到了自己的桌上。他本不想多看,可第一页的顶部有着明显新加上去的两行字,刚才已引起了他的注意:

  “苦咖啡能让人清醒。”

  “每周去找博士拿咖啡。”

  不知为何,博士的心中突然有了奇妙的不祥预感,虽然这两件事都挺正常,但将二者并列后,尤其是意识到这是迷迭香不断提醒自己去领咖啡的行为后,他越发感到不安。

  最终,他调转了脚步,拿着笔记本就折返回迷迭香的宿舍。等到站在门口,察觉到空气中飘散的咖啡气味时,真相似乎就要呼之欲出。

  房间里传来细微的干呕声,博士甚至等不及敲门,直接用权限打开房门,冲了进去。

  ……

  无比浓烈的咖啡气味充斥着整个房间,水壶与茶杯中都不断冒出热气,熏蒸着女孩的双眼。

  “迷迭香!”

  看着桌边一袋袋的咖啡包装,以及捂着嘴,流着眼泪的女孩,博士夺走了她手中的咖啡,将她抱到水池边。

  “不舒服快吐出来!”博士一手扶着迷迭香,另一只手按压她的胃部,要为她赶紧排出这些黑咖啡,但她却拼命捂着嘴,用手轻轻推搡博士。

  她从博士怀里挣脱出去,回头看向博士,她的喉咙仍然在不断抽动,那些苦涩的咖啡很明显不适合她,可她为什么要喝?为什么要一直说自己喜欢?

  看着女孩夹杂着惊恐与悲伤的神情,博士也无法再克制内心,他半跪在地上,向前抱住了这个孩子。

  “为什么……迷迭香。”

  博士的声音动摇着,他并不是在问什么,只是徒劳地表达自己的悲恸。

  女孩开口了,她的嗓子似乎被热水烫的沙哑,甚至还不时干呕着:

  “不想……我不想忘记……博士”

  “我今天,很开心。”

  “如果我忘记这些……那明天的我,还是我吗?”

  迷迭香看着博士,问出了这个问题,对于失忆后苏醒的博士,无疑明白现在的自己早已与过去截然不同,那如今生存在这副躯壳之中的,又怎能说是过去的“博士”还活着呢?

  失去记忆,便意味着一个经历这一切的自己的死亡。

  “……”博士无从答复这个残忍的真相,他与罗德岛上的所有人一样,已经在相处中把迷迭香的失忆当成了一种自然发生的现象,都下意识地认为那些记录能帮助她回忆起过去的经历,可说到底,文字真的能重现亲身经历的感情吗?

  “我不想消失,博士。”

  “我不想死……”

  迷迭香流着泪水,淡然地笑着,回身就要再去拆开一包咖啡的包装。

  那抽屉中堆积着的几十袋咖啡,恐怕正是她长久来为今天准备的。

  博士拉住了她,却不知用何种语言、何种动作去挽留,只能无言地注视。

  “你不会忘记的,你肯定能记得今天的一切。”

  “真的吗?”

  “……”

  博士还是没能把这个谎言说出口,这是他无法保证的承诺。

  迷迭香静静地看着他,最后放下了手,重新钻入他的怀中,闭上双眼。

  “没事的,我相信你,博士。”

  博士沉默地看着蜷缩在身前的少女,仿佛有无尽的宽慰与劝告都堵在了喉头,他的心中有万千想法在跃动,仿佛都是可能拯救这个孩子的计划,他迫切地想要做些什么来改变这残酷的现实。

  可他只是看着,直到自己也不再清醒。

  ……

  ……

  ……

  清晨的羽兽鸣叫唤醒了沙发上的男人,直到手脚传来一阵酸麻感,他才意识到有一只小菲林整晚压在自己的身上。女孩也被他微微的动作惊扰,在迷离中睁开眼睛。

  她的视线先是惊讶与迷茫了一会,紧接着脱口而出:

  “早安……”

  “博士。”

侵删(应该不至于) 侵删

什么大学会军训半个月加一堆烂活啊

这次更新隔的这么久实在是非常抱歉!

这篇写的很长,因为要介绍迷迭香的背景故事,还要加入自己的拓展,两者融入到情节之后我自己都感觉很冗长,但又不好删哪部分,只能以万字的篇幅发出来了

后面不久会更新一篇深海猎人的轻松愉快桃文

(这篇把手都写麻了

也有可能根据肉鸽的剧情出一篇

总之还是祝大家能开心,并且把开心的事情当做回忆好好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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