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荔枝

花匠小妙招
2025-11-08 20:07

　　盘沿蔓生“锦荔枝”，明代《救荒本草》中记载其“茎长七八尺，茎有毛涩，叶似野葡萄叶，而花又多，叶间生细丝蔓，开五瓣黄碗子花，结实如鸡子大，尖稍纹皱，状似荔枝而大，生青熟黄。”葡萄和荔枝都有着娇贵的外表，水晶般的质地，半透明的果实里，环抱着水滴状的种子，散发热烈的果香。“锦荔枝”又是何物？依照这个描述想象“锦荔枝”的模样，应该是青绿色泽，光彩细致的果子。这里的“锦荔枝”其实指的就是苦瓜。

　　“锦荔枝”的外形似乎与我们现在熟悉的苦瓜有段差距，不太像是平时入菜的苦瓜，反倒是有一种山苦瓜，翠绿色的颜色和小巧的外形和“锦荔枝”的描述比较接近。也是读了关于“锦荔枝”的描述，才明白原来苦瓜本就是绿色的。台湾的苦瓜因为土壤与气候的因素，呈现象牙般晶莹的米白色，白玉般的苦瓜通整了台湾人对苦瓜的印象。余光中诗里的白玉苦瓜和故宫博物院里的翠玉白菜像是紧紧粘着文化身份认同的皮膜，翠玉白菜如对华人文化的翠绿想象，白玉苦瓜般的是单文化社会环境下养成的文化信仰，水晶般半透明的质地里是不需思索的认同感。

　　苦瓜原来不是白色的，在新加坡看到翠玉苦瓜的当下，我的文化认同感中心毫不动摇地将绿色苦瓜镀上了一层异国风情的幻想——花园城市草木皆绿，竟然连苦瓜也绿。山苦瓜仿佛披了一裳青帛的外观与野菜般青涩的味道更让我深信这个蓊郁小岛生出翠绿苦瓜此充满神秘氛围的臆想。

　　翠玉苦瓜去了红馕，切成几乎接近透明的薄片，清炒最尝得出绿色苦瓜的清脆，苦味融进热天里，身体也逐渐在燥热中安稳下来。从小在台湾吃的白玉苦瓜多是炖在汤里几个小时的，苦味早已经藏进了汤里，喝的时候反而感觉对身体是种温润的补给。

　　祖母有道炒苦瓜，苦瓜切成厚厚的条状，用水炆过后还裹上一层薄薄的白糖，仿佛是舍不得向生活再添加一丝苦味。苦瓜经过水与糖的慢炖，厚实的半透明，祖母细心地用瓷碗盛着，一碗丰美的白玉静置桌面。用筷子夹起一块白玉般的苦瓜，细微的甜味和苦味交织在酱油的底蕴，记忆里的文化味觉认同和苦瓜毫无差池地吻合了。

　　“锦荔枝”的“锦”字几乎道出了苦瓜外观上的各种特点，光滑间隆起的或粗或细的皱褶，多像是布帛上让人拧起的皱褶。皱褶里，翠玉与白玉，都生得璀璨，蹑紧的是漫步文化两端的，我的脚尖。（摘自新加坡《联合早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