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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花心101：碧桃花嫁鲤鱼风

花匠小妙招
2025-12-10 02:06

碧桃虽只是桃的变种之一，却在桃林中独树一帜，以热烈美艳的花朵暗示：天堂可能存在（过）。唐代很多诗人直接将其视为天物，比如李商隐说——

可羡瑶池碧桃树，碧桃红颊一千年。（《石榴》）十八年来堕世间，瑶池归梦碧桃闲。（《曼倩辞》）

瑶池算得王母娘娘私宅。齐天大圣为她老人家看管过蟠桃园。其实那蟠桃还比不上碧桃。因为蟠桃最后用于“吃”，终归烟火气；而碧桃更像艺术品，主要体现形而上的价值。如今小区里多见一种红得发紫的碧桃花，最后也能结几枚小桃子，没人在意；但每年春天对着它拍摄的大量照片，会在网络流传永久。古人没有这份技术，但历代关于碧桃的画作中，有些还留存至今。比如北京故宫博物院里的一件《碧桃图》纨扇，系宋代佚名画家所作，看上去仍觉春意盎然。

孤舟路渐赊，时见碧桃花。

——晚唐杜牧《宿东横山濑》时，看见了真实的碧桃花，正是人间三四月，谈情说爱的最佳季节。有趣的是，与杜牧年龄相仿的一位得道高人吕岩吕洞宾，那天可能正与文艺女青年探讨人生理想，且看他《题东都妓馆壁》——

一吸鸾笙裂太清，绿衣童子步虚声。玉楼唤醒千年梦，碧桃枝上金鸡鸣。

——这是吕洞宾给洛阳的一份文化遗产。其中“碧桃”如梦似幻，带有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感，也不知是不是他真有所见。若将此诗理解为给大唐王朝的警告，或许也可以。那么，碧桃之美，就不完全得自天堂，亦有凡人营造的表象。这一点既可以体现在王朝鼎盛期，也可以玩弄于穷途末路之时。晚唐名将高骈曾《访隐者不遇》，道——

落花流水认天台，半醉闲吟独自来。惆怅仙翁何处去，满庭红杏碧桃开。

——我揣测，这位将军厌倦了沙场征战的血与火，似有退隐于碧桃花间意。或可代表王朝末年很多高层人士的心态。碧桃花期虽短暂，却能年年灿烂一回；而任何一个王朝覆灭后，就不会再来。论生命轮回，还是碧桃恒久。

如此热烈美艳的花朵，在素心人眼中，却显得淡雅。宋代叶绍翁曾远远地瞭望《烟村》，隐约听见狗叫，却看不见人，“只于桥断溪回处，流出碧桃三数花”。其中禅意爱煞人。叶先生置身南宋中期，如今看来也是政权行将就木之时，但那会儿“西湖歌舞几时休”？他对未来的期望不会太积极，加上自身遭遇也不咋地，所见碧桃花，便与高骈有点相似了。

明清两代有大量关于碧桃花的诗文，且多指向实物。或许因为那时碧桃栽培技术有长足发展，碧桃种类也更多，乃人间春色中常见花卉吧？清代有位满洲官员名曰“六十七”，曾出巡台湾岛，他有一首《题碧桃花》似与那边有关——

烟滋雨濯浅深红，石畔夭夭一雨丛。海国芳菲春不管，碧桃花嫁鲤鱼风。

——不知那是不是“海国”特有的碧桃品种？目前中国城乡常见碧桃约十种，均可对应历代全部关于碧桃的诗文。因为无论碧桃花的形状、颜色差别如何，均被那种劈面惊艳的感觉所湮没——美，可以瞬间统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