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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苏州“三花”

花匠小妙招
2024-10-21 15:15

　　□叶正亭

　　全国人民说起苏州，首先会想起什么？园林庭院、小桥流水、苏作苏绣、碧螺春、大闸蟹、小巷人家……如果来点声画效果，那就是昆曲、评弹，还有嗲悠悠的卖花声。

　　有一首《卖花歌》，用吴语演唱的，以两句甜甜糯糯的卖花声开场，“栀子花、白兰花、夜来香、茉莉花……”我不明白，为啥第一花叫栀子花，古书上记述苏州花市，也鲜见栀子花。当然，苏州庭院里还是有栀子花种植的，当年周瘦鹃把紫兰小筑打造成最苏州的“百花园”，也种有栀子花。栀子花系常绿灌木，枝叶繁茂，叶片草质，翠绿有光泽，花有白、黄两种，五月绽放，花苞肥硕，花形饱满，花期较长。栀子花的花香浓烈，稍有点过，苏州人称“戳鼻头香”。此花有个小小“暗病”，几乎每朵花心里都有黑色小虫在爬动，虫子很细小，但很活跃。所以，栀子花既不适合佩戴，也不宜近嗅。

　　夜来香？卖花歌中的夜来香，苏州人家更少有栽种，也不多见，我也只是在花鸟市场偶尔见过，是柔性的藤状灌木，叶膜质，开花成串，一串有二三十朵，白或黄色，并不怎么好看，只是香气浓烈，卖花人说驱赶蚊虫，据说有一定毒性，绝对不能摆放室内。医书上说，夜来香有一定的药用价值，主要功能是清肝明目等。

　　这卖花歌的始作俑者，可能是个足不出户、严重脱离生活的文人，闭门造车，只顾了朗朗上口语词美，竟全然不顾生活中的真实。

　　关于苏州的花，古人记述较多的是一款叫“珠兰”的花，《清嘉录》里有一节，题目就是“珠兰、茉莉花事”，《吴郡岁华纪丽》载有“珠兰花市”，云“珠兰，一名鱼子兰，蓓蕾如珠花成穗，香甚浓。四月内，节边断二寸，插枝即活。”又道：“生于闽广，叶能断肠，吴中茶叶铺，撮取其子，号为‘撇梗’，以为配茶之用。”珠兰，原产于福建、广州等南方地区，为多年生草本植物，以扦插繁殖。叶对生，椭圆形，边缘锯齿。夏日里，珠兰成串开花，花或白或黄，形如鱼子，故又名“鱼子兰”。珠兰并不难养，最大特点是畏寒不怕阴，有道是“荫不死珠兰，晒不死茉莉”。但现在苏州很少见珠兰，很多人错把米兰当珠兰，有的甚至没见过珠兰长什么样。为什么呢？经济价值。虎丘花农形成“三花”特色，是考虑经济，“三花”可窨花，珠兰就差些，只能居三花之外了。

　　说到唱花的歌，还是《茉莉花》更美，“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丫，又香又白人人夸”。这歌词写得好！好在准确。苏州市已有了市花、市树、市标，独独少了市歌，假如苏州评选市歌，我相信很多市民朋友会和我一样，把选票投给《茉莉花》。

　　茉莉、玳玳、白兰，升格为苏州“三花”，缘自它们都是经济花，虎丘花农曾大量栽种，是为了窨花茶、制花精，演变成为茶伴侣。

　　“三花”也都原生闽广，生于南国，本性畏寒，并不适合江南生长。但既然是经济花，既然是其他花种所不可替代的，那么，花农就要想出办法养好它们。“三花”怕冷，花农就为它们准备花房，也称花厢，就是三面是玻璃的屋，冬日，太阳直射，屋内温度不低，外面很冷，花房很热，“三花”不受冻。再者，根据“三花”习性，一定要早进房，晚出屋，进屋宜霜降前，出屋宜清明后。

　　茉莉，适合小盆生长，扦插即活，三年生的茉莉开花最盛。茉莉开花论“伐”，从初夏到仲秋，一伐一伐总也开不败。茉莉花形美，含苞半绽，如雪白的小莲。茉莉花香味极雅，甜甜的、幽幽的，用它窨制茶叶，便是闻名遐迩的茉莉花茶。有一年，北广的女校长带领全球一百位女校长到苏州访问，要参观广电。我当时在广电兼管行政，我布置给物业管花木的师傅一项任务：在广电大厅，摆放一百盆茉莉花，并准备一百串白兰花。当女校长们进入大厅，工作人员为每一位贵宾献上两朵白兰花，然后，请客人坐在四周摆满茉莉花的藤椅里，听领导介绍苏州、介绍广电。

　　茉莉主要用作窨茶，白兰主要用以佩戴。茉莉是株，白兰是树。我去南方出差，看到广州市政府大院里高大的行道树就是白兰花树。在苏州种白兰花，冬天要将树抬进屋，所以一般都植于缸里，白兰花叶片肥大，花朵优美，洁白如雪，似微缩的白玉兰花，也许她正是这样得名的。白兰花养得好，开花极兴旺，我家一棵一人高的，跟我相伴十余年的白兰树，夏日里每天得花十余朵，最旺时每日二三十朵。白兰花兴，从夏到秋，花开不断，甚至冬天搬进屋，枝头偶尔也有花开。白兰花开，半开就要摘，每两朵用根丝线一串，女同志可以挂在胸前，男的可以挂在案头笔架上，更多的人喜欢挂在汽车里。从前，苏州的大街小巷常闻阵阵卖花声，老太太提篮卖花，茉莉花做成手串，白兰花则是装在一只只麦柴编的小枕头里。小时候愚笨，想不通这白兰花是怎么钻进麦枕肚的，后来懂了，麦柴枕纵向一捏，会咧开大嘴，把白兰花塞进去后，麦枕横向一捋，立马恢复。这只白兰花枕，入夜安放在绣花枕边，好梦自有芳香伴。

　　玳玳花现已少见。它的叶片和花朵都与橘树很相似，株型则是介于茉莉和白兰之间，是一棵棵小树。冬天也必须入室。“三花”中，数玳玳花最珍贵，用花农的话来说，产量较低。花似橘花，微长，花瓣偏厚。玳玳花花气最为文雅，亦显高贵。花农将半开的玳玳花采摘了独自窨制，成玳玳花干，泡茶时，只放一二朵足矣，那杯茶，身价百倍，但见洁白的玳玳花骨朵在清澈的绿茶汤中上下浮动，更添品茗情趣。玳玳花开了，如果不采摘，那么花谢后会结果，那花蒂渐渐膨大，像一颗颗绿翡翠，当然一棵小树不能留果太多，二三只便可，多留了会伤树。冬天进屋时，玳玳圆有橘子大了，还是青色的，一个冬季，从青转黄，到次年仲春，“三花”出房时，玳玳圆已呈金黄。就在这时，新花起蕾，当新的玳玳花绽放时，花儿对着金色的玳玳圆微笑，而玳玳圆呢，像个长者，捋着胡须，看着新花，由衷而乐。都说隔代欢喜，这话用在同一盆玳玳花和玳玳圆上，是再恰当不过的了，这也正是“玳玳花”芳名的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