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的故事3：园林是新家
世平
<p class="ql-block"> 电视专题片《花开中国》说：“花，不是从一开始就是花，它的最终结果一定不是花”，这话只说了一半，应添后半句：园林是以花为具象的可视哲学。人类将植物从食物欣赏演进到艺术欣赏，时间很长。但营造人工园林的历史，却没有人们印象和想象的那样长，园林是植物的新家。植物有自身的进化过程，而我们则更关心通过园林的历史，来了解植物的故事。</p> <p class="ql-block">【工笔花卉/俞致贞】</p><p class="ql-block"> 有确切的文字记载，中国人对植物的观赏性认识，超过了三千年的历史，在诗经楚辞中，植物已被赋予了道德的品质。从战国的囿，到秦汉的苑，中国的园林尚未有人工改良植物品种的直接证据。隋代出现了现代意义的（皇家）园林，山西晋祠是中国遗存的最早的人工园林，花卉是中国画的传统题材。</p> <p class="ql-block">【苏州园林拙政园】</p><p class="ql-block"> 世界园林有三个体系：欧洲园林、西亚园林（含埃及）和中国园林，日本平安时代（公元十一世纪）的橘俊纲却写出了世界上最早的造园专著《作庭记》（古代日本称园林为“庭”）。中国有着极为丰富的野生花卉资源（除了热带雨林，无地可比），中国园林至少有二千年的植物人工培植的传统，营造园林遵循着“虽由人作，宛自天开”的艺术原则，园林无论大小，少不得建筑、山水、植物的三个基本要素。可叹的是，清代的皇家园林，堕落到以园为主，偏离了中国园林的传统。从黑暗世纪进入工业时代的欧洲人，其生活环境也随之发生根本性的变化，欧洲贵族的园林，尤其是英国园林，由粗放且接近于原始的状态，向园艺重塑转变，西亚和中国的园林为其提供了范本，印度和中国的植物，为其提供了丰富的物种。</p> <p class="ql-block">【元代缠枝牡丹纹青花瓷罐】</p><p class="ql-block"> 中国人的园林及人工培植花卉的历史和传统，比欧洲人早约千年。欧洲认识中国的花卉和园林，是在十六至十七世纪，从输欧的中国瓷器和工笔画的花卉图案上开始的，当时欧洲人认为这些花卉图案是出自中国人的想象。直到1698年，英国医生昆宁汉姆在福建厦门采集园林花卉标本，他制作了数百种花卉图录和700个植物标本寄回英国（也有将茶花当作茶叶树的花的错漏），欧洲人才确信，各种俏丽的花卉在地球上真实存在。十八世纪末，英王乔治放言，要将世界美丽的花卉收到自己的花园。在此之前和之后，耶稣会传教士、植物猎人、船长和水手纷纷加入从中国传输植物的队伍。</p> <p class="ql-block">【沃德箱-植物温室的雏形】</p><p class="ql-block"> 因阿拉伯人控制着中、西方间的直接海上贸易，欧洲人从中国获得的花卉植苗，用沃德箱置放到船上，与货物一起经停日本、绕道好望角，船运至英国，耗时3-6个月（成活率仅有千分之一，利润却大的惊人）。英国皇家园艺学会副主席罗伊·兰开斯特曾说：“在英国，每个花园至少会有一种中国植物，在欧洲大陆和北美同样如此。而在中国，一座山上的植物物种就会比整个不列颠岛的植物物种都多50%”（英国原生植物仅有1500个物种，而贵州梵净山就有植物物种2000多个）。</p> <p class="ql-block"> 英国当代历史学学者、园丁和作家简•基尔帕特里克在《异域盛放—来自中国园林的礼物》一书的前言中说：“今天，在英国，许多传统的中国园林植物备受青睐，以致我们完全淡忘了它们的中国血统，并逐渐将它们视为己出。全国各地的花园里的植物生发繁茂，它们本源自异国他乡，今天已是反客为主，人们很难想象它们被引种到英国以前是什么样的。试想，如果没有玉兰、连翘、锦带花、绣球花、棣棠花和大花铁线莲，也没有诸如荷包牡丹、牡丹、日本银莲花、菊花、虎百合等类似品种的多年生植物，我们的花园将会是何等的寂寞。试想，如果没有活色生香的十大功劳、腊梅、灌木忍冬、瑞香和皱皮木瓜等，冬天的花园又会是何等的萧瑟。这些耳熟能详的植物，其实是在18到19世纪初，…将它们从遥远的中国移植到了英国。”</p> <p class="ql-block"> 再前推百年，世界最著名的植物学家之一和植物猎人威尔逊（英），在他去世的前一年（1929年），集毕生的经历和植物研究，出版了《中国-园林之母》一书，他在书的前言中写到：“中国是园林的母亲，千真万确，在我们的园林深受其惠的那些国家中，中国位居榜首。从早春的连翘和玉兰破蕾绽放，到夏季的牡丹和蔷薇，秋季的菊花，中国对世界园林资源的贡献有目共睹。花卉爱好者从中国获得今日玫瑰的母本，包括茶玫瑰或茶玫瑰的杂交种，攀缘或多花类型，还有温室的杜鹃和报春花；果树种植者获得桃、橙、柠檬和葡萄柚。可以确定地说，在美国或欧洲找不到一处园林没有来自中国的植物，其中有最美丽的乔木、灌木、草本和藤本。”威尔逊示举的花卉例子，不是历史的曾经的全部，但他关于中国是世界园林之母的结论，则是得到国际园林界的普遍认可。</p> <p class="ql-block">【斯托海德花园-英国最美的花园】 </p><p class="ql-block"> 比威尔逊早约半个世纪，英国著名花园凯尔海斯城堡庄园创立人JC•威廉姆斯，曾这样描述1840年前后，英国园林的状态：“这是一个异域花卉被大量引入英国的时代，当代人眼里的英伦特色的花园，即是从此迅速发展起来的。此前的英国园艺，更多是自然风景园艺。当时的英国园林设计师“万能布朗”汉弗莱•雷普顿，设计了巨大景观花园（按照现代人的眼里，不能称之为花园），长满灌木和黑刺李（可能还有山羊），完全是一付杂草丛生的样子。”英国人因工业革命及开拓海外殖民地所积累的巨大财富，为营造和改建英国古堡的园林、资助植物猎人，提供了充裕的财力和物质的保障。</p> <p class="ql-block">【英国斯坦福德郡的比多福花园】1842年建造的比多福花园，其审美取向和造园手法，反映出维多利亚时期，人们对各国花园的想象，和追求奇花异草的渴望。经过100多年的辛勤，从英国最南端的园艺城堡，到最北部的爱丁堡皇家植物园，从英格兰西部小镇的牡丹，到东部海岸罗斯柴尔德家族的神秘花园，从最南端的尼斯、格拉斯，再到北部的巴黎花园，无一不绽放着来（源）自于中国的植物。</p> <p class="ql-block">【比多福花园平面图】</p><p class="ql-block"> 英国近代园林首先受到中国园林的影响（主要从青花瓷器的中国园林、花卉纹样中得到的灵感），建造了假山、水池、曲径及中国式的亭阁木桥。比多福花园摒弃了法国园林的张扬华丽的风格，形成了英国人自己的内敛低调的园艺风格，开创了多年生植物和草本植物结合种植、专设单一植物陈列柜等的设计手法，成为英国近现代园林的先驱和巅峰。</p> <p class="ql-block">【英国著名的园艺庄园-凯海斯城堡庄园】</p><p class="ql-block"> 凯海斯城堡地处北纬50度，並不适合园艺栽培，JC•威廉姆斯投入相当于40万英磅于园林，以改变庄园植物品种的单调。他从植物猎人福雷斯特购得云南野生的玉兰、杜鹃和山茶花等植物种子，培育杂交品种，历经7年的时间，终于培育出耐寒、多花、适合高纬度的室外杜鹃花杂交新品种，成为英国最古老、最大的山茶花树。威尔逊著写《中国-园林之母》的时候，并不知威廉姆斯将杜鹃花从温室移植到室外的园艺成功。</p> <p class="ql-block">【莱昂内尔•沃尔特•罗斯柴尔德，家族第二代男爵，十九世纪最著名的动植物学家，同时也是最凶残的动物杀戮者】</p><p class="ql-block"> 莱昂内尔从福雷斯特及其他植物猎人那里，得到了云南高黎贡山和喜玛拉雅山的诸多植物，经多次种植失败后，他的注意力集中到杜鹃花的室外种植。在南安普顿的新森林私人花园（地处河流入口的埃克斯伯里花园，面积约600亩），他用了10年时间和雇佣了100多园丁，将花园的地表土壤全部换成酸性土壤，开始试种众多的杜鹃花品种。直到故去，他都没有看到园中室外杜鹃的花开花落。但在今天，新森林私人花园里的杜鹃花开满园，成为英国最著名的杜鹃花观赏胜地。</p> <p class="ql-block">【 英国皇家植物园邱园俯瞰】</p><p class="ql-block"> 邱园，是世界上最为著名的植物收集地和植物分类学研究中心，种植着全世界各地3.3万种植物，其中中国植物超过0.35万种；植物标本和种子15万种，其中来自中国的有1.5万种。邱园建于维多利亚时代（1762年），玻璃和钢架结构温室现今仍在使用。从十九世纪起，邱园已是英国搜罗、采集、命名和传播地球植物的中枢。温室的发明和使用（灵感来自沃德箱），是英国人对世界园艺和园林的贡献，从十九世纪起，整个欧洲大陆（最东至莫斯科）的皇家园林，都在使用这种结构的温室。北京中山公园里的唐花坞，也是西方传统温室在中国的再造（现今植物园中的大型温室及花卉种植基地的大棚，不在本篇议论范围之内）。</p> <p class="ql-block">【巴黎凡尔赛宫的花园】</p><p class="ql-block"> 法国园林以对称、几何图形而著称（水池也体现其特点为长方形），代表了欧洲大陆园林的整体风格：华丽和张扬。法国早期的花园，以树木和草坪为主，其主要原因是花卉品种的稀少（包括英国）。耶稣会传教士的“副业”，以及尾随殖民者铁骑的植物猎人，改变了欧洲园林的风貌。</p> 相关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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