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分享 > 龙川鹤市映象 | 从2008到2019的一点观察

龙川鹤市映象 | 从2008到2019的一点观察

2008年。南方雪灾、汶川大地震、北京奥运会、金融危机……集中爆发在那一年。有些大事件虽未亲历,但身为中国人,血脉相连,感同身受。

房屋倒了,可以重建;家园毁了,可以复兴。而心灵的创伤,若不能及时得到抚慰、援助,这人的一生,可能将被黑暗永远囚禁。以心唤醒心,以火点燃火。及时在受伤心灵的深处找到生命的支点。扶一把,站起来……2008年5月15日的南都,向大众呼吁。坍塌与重建相伴,衰败与复兴相随,绝望与希望同在。这种状态已延续上千年,亘古不变。

龙川县鹤市镇

2008年初的超级寒潮, 踏过万水千山,猎猎南下。 低沉的天空下,乡道泛着光泽。

那时家乡的水泥路刚修好不久,新亮光敞。山边路旁,红壤袒露,挖掘机的抓痕还在。这条水泥路从村口的一座老桥开始,沿着河流,迂回山坳,接着开枝散叶,修到每家每户的门口。乡道实用、便捷,车辆不是太多,可以见到村民在路边栽花植树、点豆种瓜,但不妨碍通行。

最早得知修路的消息是在2007年12月前后,妈在电话里说的。修路,意味着山川地貌的改变、地表质感的颠覆,意味着一个新世界即将出现。那时懵懵懂懂,只想到路旁的果树被砍伐了,难以体会修路的真实意义。多年后才知道,村道硬底化是墟镇建设的基础条件,是农村的底气所在。一个村子,一个小小的细胞,也需要国家的滋养。

2008年初的超级寒潮,踏过万水千山,猎猎南下。低沉的天空下,乡道泛着光泽。

龙川县鹤市镇

风雨敲碎屋瓦, 侵蚀墙壁,凿穿地面。 草木步步逼近, 一根坠落的枯枝 也可能将老屋瞬间压垮。

我们村子不大,包括山林在内,方圆不超五平方公里。村子始建于明嘉靖年间,距今五百多年,两个同宗不同源的家族先后扎根,起了五六座宅院。岗尾、马趟、上新屋、上坑、担水坑、下角、下坑、沙坝……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村里的小地名,在地图上未必能找到,但是,通过小地名你可以知道方位、地势、用途、历史……拼凑起来,就是一个村子的基本面貌。村子的鼎盛时期,应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人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虽然日子过得清贫,人丁倒也兴旺。九十年代后不少人进城、迁居,近半田地荒芜,山路多被荆棘覆没。直到2012年土地确权,那些背井离乡的人们都回来了。即使在城里有几套房,但是村里的田地产业,宁愿荒芜一时,也没有多少人放弃。

留守的村民说,老屋塌了,连放柴火、养牲口的地方也没了。老屋的命运通常有三种,一是推倒重建砖平房;二是部分改造或就近建新房,老屋承担部分功能,比如煮饭、放置柴火、圈养牲口等,这种情况是自发的,农村社会原本是宗族共同体,农民的宗族信仰还在;三是举家迁徙,留下老屋任其自生自灭。风雨敲碎屋瓦,侵蚀墙壁,凿穿地面。草木步步逼近,一根坠落的枯枝也可能将老屋瞬间压垮。以政策倾向来看,国家推崇第一种,默认第三种,自生自灭的危房或残垣断墙,影响村貌和行人安全,同样会被推倒。这是农村多数老屋私宅最终的命运。每个行政村都有的祠堂,是宗族社会的公共空间,不在此例。

我曾留意路边的林业政策标语,如封山育林、造林灭荒、森林碳汇工程……不同时期有不同的提法和目的。也许人们忽略了大自然的自愈能力,比如倾颓的房屋重新回归大自然,被大自然吞噬那样。花开花落,四季轮回,自然的新陈代谢,人们司空见惯;虽说人与自然相通,但是人文景观的新陈代谢,总让人黯然神伤。

龙川县鹤市镇

灶膛是温饱的窗口, 是温暖的征象。 往灶膛添柴火, 嗞哧一声, 火苗蹿腾,扑闪。

溪流潺潺,淌过青草,注入农田。这是春天的声音。毕竟春节近了。我进入同宗亲戚的家——从门楼到院子,散乱堆放着建造新楼房时支撑用的木头。新楼房呢,就建在老屋近旁。

老屋院子里还放着喂鸡用具,只因天冷,鸡鸭未曾出窝。屋子的主人,是我的一个大姑。她正在厨房里面忙着煮饭炒菜。屋顶炊烟袅袅,厨房灶膛里的柴火正旺。灶膛是乡村厨房必备的构筑物,是温饱的窗口,是温暖的征象。往灶膛添秸秆、芒萁、茅草、竹子或木柴,嗞哧一声,火苗蹿腾,扑闪。

秸秆(或芒萁、茅草)是火引子,竹子次之,木柴耐烧,通常在大型的炊事活动中担当主要角色。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为何第一件是柴?在煤气、天然气成为替代品之前,无柴不成炊,其他都枉谈,因此排在第一位。在南方,柴火以松、杉为寻常,尤以松木为佳。

龙川县鹤市镇

百岁老人沿着乡间大路走来, 两旁是稻绿,头顶是艳阳天, 前方是一带丘山。

2008年1月寒假,路上遇到村子下角的叔公。那时天寒地冻,叔公坚持每天出来散步,穿戴得厚厚实实。他一个人往南走,走到石城桥边。我忘记跟叔公聊了什么,只知道他耳朵不太好。哥曾经说,叔公的样貌还有神态表情,越来越像我们祖父了。如今想来,叔公的背影,也像祖父。

过了大约半年,2008年9月14日中秋夜,我跟父亲一起探望叔公。到了叔公家围墙外,我隔着小溪大声叫唤“阿公”。那时,叔公坐在屋檐下抽烟、看月亮……见了我们,忙站起来抓住我和父亲的手。聊了一两个钟头,起身准备回去的时候,叔公又一次紧紧握住我的手,许久不放。后来才知晓,那是最后一次见叔公。再后来,和外公见面也是相似的场景。外公去世前些天,我去见他,给他盖被单的时候,他抓住我的手,用微弱的声音问我有没有吃过饭。从小到大,跟外公吃过很多饭。仅有那一次,湿了眼眶。

2012年4月,一个同宗亲戚,一百多岁的招太阿婆也驾鹤西去了。村里村外,人们自发前来送花圈。此前一周,阿婆突然失语卧床不起,已是辞世的前兆。阿婆生前不喜城市,九十多岁还回到乡下生活。印象中,她拄着手杖沿乡间大路走来,两旁是稻绿,头顶是艳阳天,前方是一带丘山。

龙川县鹤市镇

感念于仙鹤翔集,神树庇佑, 先民将这个地方命名为鹤树下。 鹤树下这个名称,一直沿用到清末。

山雾弥漫,天色黯淡。2008年初的寒风细雨,给世界抹上了一层淡灰色的忧伤,也许正是这样的光景,池塘里没有阳光的反射,也没有天云的倒影,一方看似凝滞的池塘,反倒现出了本质的如翡翠一般的绿。温润的池面,影着黑瓦白墙,静静地展开一幅画卷。偶尔掠过一只鸟雀,池水便皱了。一群鸭子,摇摇摆摆着身躯,脖子一伸,双脚一缩,滑落青草池岸,游过来游过去。这是我在鹤市镇罗乐村看到的风景。

罗乐村由金鱼河冲积而成,土地平旷,屋舍俨然。当地有不少传统民居建筑,虽然历经风雨、墙壁斑驳,但依然完整存留下来了。也许是出过一些名人的缘故,这里的祖屋一般有个名字,以麻石制成匾额,镶于门梁上方,如明德楼、永康楼等。不同规模的家族,老屋的规制也不同,或两进或三进,分上中下厅堂,伯仲妯娌之间隔着天井或走廊而已。

鹤市镇街道位于龙川县东南五镇的几何中心,是雅寄河与金鱼河交汇的地方,是人流和物流的集散地。传说在人们进入这片土地之前,常有白鹤翔集于一棵神树之上。人们视这棵神树为村社的发端,刀耕火种,安居乐业,慢慢发展到现在墟镇的模样。感念于仙鹤翔集,神树庇佑,先民将这个地方命名为鹤树下。鹤树下这个名称,一直沿用到清末。至于什么时候改称鹤市,我没去考证。从1847年开始,基督教崇真会(Basel Mission)向广东派遣传教士,1883年德国传教士舒大卫在鹤树下(今鹤市)设立传教站(今鹤市福音堂)。能在那个年代来到这里,恰证明鹤市发展较早,不至于沦为穷山恶水。清末来华的传教士有一大喜好,就是扛着冒烟的照相机到处拍照,正是这批传教士,留下了鹤市镇最早的影像。

鹤市镇距离茅盾眼里“十足一个暴发户”的县城老隆,不到20公里;去往以南越王赵佗命名的古邑佗城,需绕经老隆,也不过30公里。早在2002年,鹤市镇因其较好的区位优势和辐射能力,被广东省政府批准为中心镇。每逢农历尾数二、五、八三个日子,赶集的农民从四面八方涌至鹤市,进行各种各样的商品交易,这成了约定俗成的事。十多年过去,如今的鹤市街道纵横、店铺林立、商品丰富,市场经济已见雏形,二三十层的高楼也建起来了。赶集的传统观念,也就慢慢地淡薄了。好比去北京的王府井、广州的上下九,你说去赶集,不成笑话吗?换言之,商业发达的地方,每天都是“赶集日”。

龙川县鹤市镇

怡情小酌尝农家风味, 休闲雅集品乡土文化, 这不正是农村最美丽的风景线吗?

说说土地。这是国家之本,生存之基,绕不过去的。现行宪法规定,城市的土地属于国家所有,农村的土地属于集体所有。在没有公共利益和个人利益同时出现的情况下,这种大是大非的论调,对于农民来说,并不重要。土地肥沃,庄稼茁壮,生活也跟着茁壮丰实,这就够了。

每个行政村,都在显眼的位置树立了永久性基本农田保护区的水泥碑,规定农田保护区的面积、范围,以及保护区内的“五不准”:不准在保护区内建新厂房、住宅及工业发展区等非农建设;不准用水田挖鱼塘、改种水果或蚕桑等多年生经济作物;不准在耕地内取土、挖沙、采矿、建砖瓦窑、修建坟墓及其它非农设置;不准丢荒、闲置土地和人为降低耕地肥力;不准毁坏或搬开保护区的一切界碑等标志设施……不同时代不同行政区,对农田保护政策的解读不尽相同,而主体和宗旨一样。

但在市场经济下,农民转型了,土地没人耕种。怎么盘活?2008年,鹤市镇引进了深圳现代农业产业园。规划核心区位于罗乐种植基地,规划面积113公顷,是整个万亩优质蔬菜种植区的亮点工程。沿着山间平原,从东到西依次布局优质种苗繁育基地、农作物高效栽培展示基地、反季节蔬菜种植基地、名优蔬菜种植基地。

农民在家就业,企业可盈利,镇府出政绩,大家都高兴。这样持续了多年。后来听说农业产业园撤离了,不知是征用到期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有人笑称,三更半夜偷菜的人太多,产业园一直亏本,就撤了……进驻也好,撤离也罢,估计是受到产业园的影响,农民的意识也悄然发生变化。开办农家乐,建观光园,响应农时,轮作倒茬,大面积种植油菜花、向日葵、荷花,吸引了广州等地的旅游团前来游玩……以往难以想象的事情,现在开始流行了。

罗乐有个农家乐,他们家门口的楹联是,怡情小酌尝农家风味,休闲雅集品乡土文化;横批是,田园风光。这不正是农村最美丽的风景线吗?

龙川县鹤市镇

在岭南地区风靡千年的泥砖房, 如今是农村拆旧建新政策的重点对象

行至罗乐乐田的尽处,打蜜笼山边走过。山边河岸,石地桥头,有个惠爱亭。亭子楹联为,石地景观千秋秀,凉亭风貌万载春。过了石地桥,便是黄布镇的欧江村了。

进入欧江,沿途可见几个小型砖瓦窑。这些砖瓦窑原是烧制红砖的,如今都已废弃,像个小城堡兀立着,内壁长满了青草,烧掠的痕迹还在。小型砖瓦窑消失了,留下寥寥可数的大型砖瓦厂,供应一个乡镇的建房需求。但在旧时,普及于广东丘陵地带的建房用砖,既不是红砖,也不是青砖,而是就地取材、造价更低的泥砖。泥砖以红壤、田泥(或塘泥)和河沙为原料,掺入秸秆碎,加水拌成糊泥,然后放入模具,晾干成型。泥砖厚实、坚硬,相较于青砖红砖则更轻。

用这种泥砖建造的房屋,朴实轻便,浑然天成,在岭南地区风靡了上千年。泥砖房砌墙用的也不尽是泥砖,为了让房子更牢固又能防潮,地基、墙根还有梁柱用的都是质地较好的石头。如今,泥砖房是农村拆旧建新政策的重点关怀对象。

龙川县鹤市镇

在黄布镇大路边,我隔着大片田野远远看见一些大户人家的老屋。田野中央,一条长满牛筋草的泥路,一直延伸到老屋东侧的山墙前边。波浪形山墙,花岗岩立柱,很是大气。还有一个有门楼和围墙的大屋也吸引了我,因为门楼附近出现恶犬,就没有进去。

是沿革一千年的乡土文化? 还是打破一千年的循环,开辟新天地? 在历史和现实的博弈之中, 那些大宗遗产的处境愈加风雨飘零。

过欧江、新布,折入金鱼。金鱼,一个建在山坡上的乡村。上坡的路千回百转,分支开叉。偶尔看见一个特色老屋,便在屋前的池塘边停了下来。老屋门楼很厚实,应是一个大型客家围龙屋的入口,门楼对联是“上绳祖武,兴起人文”,语出《诗经》中的“昭兹来许,绳其祖武”。横批位置赫然写着“上兴围”三个大字。一个正在塘边菜地里拔萝卜的中年人说,这是黄氏祖屋,没人住也没人修,快塌了。听这话时,是2008年1月尾,上面的照片是那时用手机拍的,描述的也是那时的情景。现在是2019年8月,我仿佛直接从2008年穿越过来了,穿越一片白灿灿的阳光来到今天。

还记得那时在一条水渠边,遇到三个小孩,两个男孩对着我笑,还有一个女孩因为怕生,只是呆看着那两个傻笑的男孩。转眼十一年过去,三个小孩都已是中学生了吧。而那个黄氏祖屋,还有成千上万的老屋,也许经得起十年、百年的风敲雨打,但终究能否躲过这个时代新陈代谢的命运,亦未可知。城市面貌的大变局从民国的拆城墙运动就开始了,一百年来几经博弈才有今天的风貌。广袤农村地区的建筑风貌,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其实还是跟几百甚至一千年前没有多大区别。今天的农村,正处在一个千年未有的大变局之中,人们在这个大变局里面失去了方向感。是沿革一千年的乡土文化?还是打破一千年的循环,开辟新天地?那些大宗遗产的归宿,在历史和现实的博弈之中也变得扑朔迷离。

张柠在《土地的黄昏》中写道:“乡村空间中的生存内容被抽空,‘家园’变成了‘抽象空间’。空间本身并没有内容,而是一种‘事物待在一起的可能性’。当这种可能性丧失的时候,它就成了一种抽象的无内容的空间。”解决乡村凋敝的难题,不仅仅是“三清三拆”的表面功夫,关键是提升土地的增值和保值能力,在不过度城镇化的同时,让乡村空间从抽象的境地拉回家园的正途上来。

面对社会剧变带来的精神冲击, 民间信仰是归属感、安全感, 是无法被替代的, 这也是农村社会的重要回应。

石径有尘风自扫,城门无锁月常关。每次回到村口,我都会想起这副幽静空灵、充满禅意的对联。这是家乡先贤、前清举人钟鼎鸣化用名山古刹的楹联,为曾经耸立在河边山坡上的鹤市名胜“石城庵”撰写的。1786年(乾隆51年)钟鼎鸣赴惠州府乡试中举,随后在潮阳出任教谕。我们乡里的族谱上,仍载有他歌咏家乡的诗赋。

石城庵所在地原是自然天成的关隘,因山石夹峙、河流湍急而得名。发源于紫市七目嶂的雅寄河,自南向北流经石城,奔向鹤市镇中心。石城南边还是开阔的原野,到了石城这里,就急剧收缩成一个狭窄的瓶口。钟鼎鸣诗云,横劈双山开宝匣,中流一柱蹴飞涛。雅寄河奔流而下,劈开山峰,像打开宝匣;虽然河流湍急,但河里的巨石踏着浪花,巍然不动。这块巨石,如同一方玉印立于河面。因此,钟鼎鸣给这处景点起了个雅称:石城玉印。石城桥,这座古老的石墩木桥,就架设在玉印旁边。这一切,站在河流东面山腰的石城庵上,都可以看见。从石城庵下来,走过一条石径,穿过一座茶亭、一座石牌坊,过石城桥,再往北走,可径往我们村里。清末民初,石城玉印这个景点是完好的。1883年,德国传教士舒大卫来鹤市的时候,想必来过这里,那时,他站在石城桥上,看着水流丰沛、古朴静美的雅寄河,不知作何感想。

龙川县鹤市镇

上图是一百多年前,欧洲传教士在鹤市拍的照片、刻的木版画以及手绘的风景(可能是教堂扩建蓝图)。教堂建在鹤市的石狗岭下,往西南走过鹿角坑,不到一公里的路程,就可以走到石城庵了。几批欧洲传教士先后来到鹤市,时间跨度不少于三十年,布道足迹遍布周边多个墟镇。而石城庵是通往紫市、五华的咽喉之地,若说他们没到过石城庵,不大可能。在他们拍的照片当中,有两张正是石城庵所在地的风景。石牌坊那张照片,“七叶衍祥”四个字依稀可辨。这是乡人口中的百岁坊。

辛亥之后,兵燹频仍,鹤市、紫市一带时有军队驻防。因为修筑县道的需要,石城庵、文昌阁、茶亭、石牌坊、石径等景观建筑悉数被拆除了,惟余石城桥横跨山水之间。几百年来,桥头那两株参天古榕,始终如一守护着石城桥。解放后至今,石城桥两度重修,由最初的石墩木桥变成现代化大桥。河道里面的巨石,也几乎被清理殆尽了。河流西边的石山,一度成为小型的采石场,停止采石后成了悬崖峭壁。

空间意义上的石城庵消失了,演变成一个地名,一个符号,一种信仰。前些年,乡里在桥边重建了文昌庙、功德亭,虽然不是石城庵原来的模样,但是族人看着似曾相识,有满满的归属感。“民间信仰,是无法被替代的归属感、安全感,这也是他们面对社会剧变带来的精神冲击的重要回应。”一位河源同乡说。重建石城桥的时候,乡里依托宗族的力量,很快筹措到170万。2017年10月石城桥竣工庆典那天,彩旗飘扬,盛况空前。这是当年墟镇里最轰动的事件了。

龙川县鹤市镇

2008年2月春节前几天,天气转暖。我和堂弟一起,抽空到河布村兜了一圈。经过一个兵营遗址,但未进去看。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广州军区陆军部队的一个师进驻鹤市,参加了对越自卫反击战。本文不作赘述。

龙川县鹤市镇

年初四五的光景, 在家门口的道路边、篱落下, 我们兄弟几个种了黄杨树, 每隔一米左右种一棵。 种树的意义,远非种树本身。

2008年2月6日,年三十。“兄弟五人,扫地、洗澡、洗车、贴春联、贴福字、挂灯笼、放鞭炮……下午两点半吃一年中最重视的一餐饭,全家人一起向奶奶敬酒。晚饭后,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看电视唱歌。奶奶很开心,我们也开心。一年中难得一次团圆,这样热闹祥和的气氛,让我由衷感动。好了,出去放鞭炮,明天照几张全家福。相信明天一定会阳光明媚。”这是我那时的日记。

不知从何时开始,春节变得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变得不那么真实。春节前的一个月,对一切都充满期待,直到年三十,还是沉浸那种时光浩瀚、岁月丰满的错觉之中。过了除夕,时间就像离弦之箭,一下子射中了大年初六的靶心。大年初六到来,意味着春节的盛宴就要散场了,该回城的回城,该耕田的耕田。潜意识中,那个丰满、浩大的春节越来越小,甚至察觉不到它的存在。能支撑起春节血肉之躯的是什么呢?一桌年夜饭?一次大扫除?一出春晚?一晚烟花?一场花市?一场通宵达旦的麻将聚会?一次往返城乡的征程?……

大概是2008年2月10日或11日,也就是年初四五的光景,在家门口的道路边、篱落下,我们兄弟几个种了不少黄杨树,每隔一米左右种一棵。黄杨树是我们小时候和祖父从邻村折来枝条,扦插而生的。种树的意义,远非种树行为本身。

2008年2月13日,年初七。为了迎接开市,经营猪肉铺和肉制品的姑父,在凌晨三四点开摩托去二十公里外的墟镇进货,迷路了。那时姑父五十多岁,因高血压导致记忆力下降。过了中午,因为担心姑父出意外,姑妈伤心得站都站不稳,饭也吃不下。亲戚朋友一听到姑父走丢的事情,急忙从广州、东莞各地赶回龙川寻人。大家分工合作,在电视台发布寻人启事,动员几十人跑了大半个龙川县,问了无数的人。终于,在晚上22时左右,我们找到了姑父。天气很冷,路灯昏黄,见到姑父的时候,他正扶着耗尽汽油的摩托从公路的斜坡走下来……表姐一句话不说,跑向前去抱住姑父。表哥也紧紧地抱住姑父。人没事就好。

那时姑父卖猪肉,姑妈做肉制品,起早摸黑,料足价实,很受欢迎。也常接济亲友,不图回报。亲戚回家都会去姑父家坐坐。自从迷路一事之后,姑父被亲人带到城里看病,也就没有再卖猪肉,后来肉制品生意也没做了。一位亲人对我说:“你想一下,为什么你姑父迷路,全家族几十上百人都回来找?因为你姑父姑妈识做人,会做人。”

龙川县鹤市镇

龙川县鹤市镇

我从2008年穿越到2019年,中间这十一年呢,去哪儿了……记得英国西敏寺有一段无名氏碑文,颇为触动。如下。

当我年轻的时候,我梦想改变这个世界;当我成熟以后,我发现我不能够改变这个世界,我将目光缩短了些,决定只改变我的国家;当我进入暮年以后,我发现我不能够改变我们的国家,我的最后愿望仅仅是改变一下我的家庭,但是,这也不可能。当我现在躺在床上,行将就木时,我突然意识到:如果一开始我仅仅去改变我自己,然后,我可能改变我的家庭;在家人的帮助和鼓励下,我可能为国家做一些事情;然后,谁知道呢?我甚至可能改变这个世界。

责任编辑:

相关知识

合肥龙川路花店
带花!春兰鹤市梅,9苗2花苞
粤港澳大湾区·2019深圳花展造园艺术奖等六大奖项揭晓
逛花街,迎新年!龙川迎春花市剧透来了→
“双主题花”露真容,2019上海(国际)花展知多少?
国庆期间天安门花坛要摆2008奥运会徽中国印
安徽省龙川绿地工程建设有限公司
2019上海国际花展 时间+地点+游园攻略
《云南映象》是一台将云南原创乡土歌舞与民族舞重新整合的充满古朴与新意的大型歌舞。为了创作《云南映象》,杨丽萍花费了一年时间在云南各族的田间地头采风寻觅,观看了无数民间舞蹈,将精彩的动作从其中‘剪辑’下来,浓缩在歌舞集中,并在实践中反复地加工和修改最终创造了神话般浓郁的音乐剧。由此我们可以看到()①文化创新必须关注人民群众的利益②社会实践是文化创新的动力③社会实践是检验文化创新的根本标准④人民群众的
花花世界,从礼品花到日常花看鲜花零售 | 顶商观察

网址: 龙川鹤市映象 | 从2008到2019的一点观察 https://m.huajiangbk.com/newsview393144.html

所属分类:花卉
上一篇: 花开花落(汉语词语)
下一篇: 春节观展之台北|“鸟谱”、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