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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匠小妙招
2024-11-09 19:07

昨天晚上环岛回来，和室友L回她在淡水的家里借住一晚。L家很棒，是日式的房子，只有一楼。屋顶全是用木头铺上去的，没有用任何钉子，所以经常有老鼠蹿进来把板子掀开。他们家简直就是《小妇人》的现代版，爸爸定了很强硬的规矩，每周末都要回家。所以双休日，在台湾各个学校念书的四个姑娘们都像麻雀一样回巢，把家里闹翻天。
早就听说她有个酷妈，英文老师，带着四格女孩翘掉一个学期的课在美国德州生活了半年，经常不吭一声出国了然后在家里的桌子上放了一周的伙食费，曾经辞掉工作为了圆梦开了三年的咖啡馆，每隔五年一定要去一趟迪士尼。
L家里有个花园，住着一只笨笨的日本柴犬，阿姨自己从海边捡来的贝壳装饰在不同的绿色植物中。房间被刷成浅黄和天蓝色，厨房餐桌上放着她上午刚刚从阳明山采来的海芋花。
昨天晚上L出门写英语作文，我坐在阿姨的床边，听她分享她自己的旅行经历。
她说她曾经误打误撞地进阿莲山上跟着师父修行了几天，还是搞不懂为什么那些人在那片没有水没有电和外界没有任何联系的地方，仍然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很满足。
她说她曾经在苏州吃饭的，看见一个从四川过来的小男孩就这么默默地盯着她，她邀请他过来一起吃，又去看了男孩一家七口生活的地方，心疼给他们留下自己买机票的七百元让他们做回去的路费。很多人笑她傻笑她被骗了，可是她知道这是真的。后来她拿着仅剩的100元搭车回了厦门，那个车主一路从福州把她载到厦门，而且留她在自己家里住了一夜。
她说她有很多大陆朋友，都托她在台北故宫买文物，有一次她买了120幅画邮寄到重庆，谁知道中途被海关克扣了三幅，还被迫交了2万人民币的关税。她给我看了一沓邮寄的发票。
她说她在日本的时候，碰上大陆30多个养猪户来开国际会议，在他们一筹莫展无法交流的时候，给那群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详细地规划了两天的行程，从此所有人都成为了她的朋友。
她说她年轻的时候，在去英国的飞机上认识一个律师，后来这个律师带着她去标珠宝。从最便宜的开始下手，到现在每年都会去英国一趟。姑娘们都知道妈妈有钱，可是不知道妈妈是怎么赚钱的。她给我看抽屉里去年她从泰国买回来的珠宝，很好看的一串蓝宝石，然后指着珠宝证明的那个数字说，明天早上我去蒂凡尼卖三倍的价格。
她问我，有没有去过迪士尼。我摇摇头。她说她给学生上课的时候永远都会上到这一课，迪士尼的由来。什么最美，有梦最美。一个五十岁的阿姨，躺在床上，两眼放光地看着我说，懂我的意思没有，有梦最美。她把大块大块的时间花在路上，做着自己的梦。她去柬埔寨的儿童收容所，去泰国的农场，去喜马拉雅山，去欧洲，去美国，去加拿大，去澳洲，去新西兰，又生活，又旅行，又工作。
学会自己去筛选寻求帮助的对象，学会理财，学会开车，烧饭，学好英语，这是她不停地跟我分享的秘诀。环岛归来的晚上，我和她在床上交流到凌晨一点半，很多内心的困惑都迎刃而解。
我记得几天前，我跟舅舅说，我要去东南亚义工旅行。舅舅生气地说，我觉得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什么，胡乱地挥霍着自己不多的青春时间。几乎已经打定主意和我断绝母女关系的妈妈也难得回了条短信，三个字，没脑子。爸爸说，我只能给你钱，出门靠自己。可是这样一个晚上，我突然明白了很多事。也许现在，我会很坦然地说，我不想要以一种四十岁的心态去过我二十岁的生活。每个人都有自己对于生活的定义。一个人这样想，很有意思；两个人这样想，也很好。可是当所有人都冲着一个目标努力的时候，这个世界就被这种思想绑架了。
来台湾，我最大的收获，就是怀疑。从最常见的标准开始怀疑，为什么女生一定要是温柔贤淑的，为什么一定要买下房子才有安全感，为什么平淡的生活会被看作碌碌无为，为什么严肃在某个时候会变得可笑，为什么任何愉悦感的获得都要通过消费，为什么形容一个节目有多么感动只能通过镜头去捕捉嘉宾和观众的泪花。
从A到B，永远只是一个简单的描述，所能提供的信息就只有一个结果，到，或者没到。但是现在，我会去慢慢寻找里面的路程，每一件事，都有不同的解决方案，甚至是一样的路线，也有不同的伴侣和心情，而这些多元的异质的东西，才是生活中需要珍惜的存在。
就好像L的妈妈，她找到了自己最自在的样子，有丈夫，有女儿，有一身的故事和全世界的朋友。就好像我每周会去拜访的则慧的师父，在台北故宫对面就有自己的庙，和马英九都熟悉得不得了，但是这些都仅仅是标签而已，很多人被这样的标签吸引，然后去和别人讲，自己遇见了一个多么奇妙的人。然而真正去了解一个人，不是去阅读这些标签，不是知道他做了什么，他有什么，而是真的去听他的故事，了解那些机缘巧合。因为这些过程里的喜怒哀乐，才把他们塑造成了现在的样子。
而这，也是为什么，我总能碰到气味相投的伙伴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