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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omatherapy“芳香疗法”⑤——《护花（下）》

花匠小妙招
2024-08-09 16:38

所谓的“车”，其实是LAB实验室特制的一款“穿刺”小组专用浮空车，其结合了军用直升机和车辆的优点，是“穿刺”小组作战的不二之选。浮空车小巧，但却可以承载一个小队的人，车的后部位置还设有卧仓，可用于运输伤员。伴随着引擎“嗡嗡”作响，浮空车升到了空中，亮黑的金属车身反射着青红两色的警灯灯光，好似这片蓝色“海洋”中的一艘航船。

“呼叫总部！’雪狐’小队准备出发！重复，’雪狐’小队准备出发！”丹柯通过无线电向总部联系道。不一会儿，无线电的那一头也传来了其他小队的讯息：

“’猎鹰’小队已就绪！”

“’巨象’已就位！重复！’巨象’已就位！”

“’手斧’已准备就绪！”

“’混蛋’小队已就绪！”

“’狸猫’就位！’狸猫’就位！请指示！”

……

本静静地坐在车厢最后的位置，好像是一尊石像一般。他望着窗外，耳旁的声音对于他来说如远在天边一般。如果是平时在这种车上应该能看到很繁荣的城市午后光景，而如今映入眼帘的除了蓝色的雾气以外，就只有颓废的大楼废墟了。虽然现在是午后时分，但天空却因为这浓雾而显得如夜晚一般黯淡，连阳光甚至都穿透不了这片阴霾；这蓝色“暗流”中的唯一的光，竟成了车顶警灯发出的灯光。

本微微叹息，随后紧咬着嘴唇，似乎在为这片废墟默哀，但似乎更加像是在安抚自己。这是他父亲的葬身之地，而现在，本背负着家庭的期望，重新奔赴这片令他回忆无穷但又肝肠寸断的土地。与哥哥出征前的对话萦绕在本的耳畔，哥哥的祝福也如同护身符一般铭刻于本的心中，本在这股暖流之下如痴如醉，似乎忘记了身旁令人胆颤的蓝色世界。

“托林米尔先生？”

“啊……有！抱歉……”

“我们到咯～”

“啊……好……”

随军护士突然搭在本肩上的手把本带回了现实。本虽吓了一跳，但很快适应了状态，他定睛一看——是一名面色红润的小护士，她正在朝他微微笑着。本面对这种突然的场面，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涨红了脸。

“全体队员穿好装备，我们已到达指定地点！”丹柯向全体队员发令。队员们迅速整顿衣装，本虽然不是十分熟练，但还是在其他队员的帮助下穿上了防护服装。经过丹柯基本的装备使用教学之后，本已经基本能掌握防护服的使用方法了，但厚重的装备让本来就有些许紧张的本更加透不过气，于是他大口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用紧张托林米尔先生，”丹柯上下拍了几下本的身体以此来让本的肌肉放松下来，“我们的队员都十分优秀，你会很安全的。”本点了点头，比起之前来说的确平静许多了。有时，信任就是这么容易建立的存在。

•The Puncture Group•

“全体保持无线电通畅，保持认知滤网开启，保持精神污染检测器开启！现在！行动！”

“是！”

本跟随着队伍向这废墟迈进。蓝雾将S市变成了一个深蓝色的世界，昔日的欢声笑语与都市繁荣都被埋葬在这厚厚的蓝色花瓣之下。都市的街道上寂静无声，只有风儿穿梭，令人感觉如同置身于深海之中。风儿穿过，引得迷雾在空中翻涌，好似海底暗流。小队厚重的服装反射着微弱的湛蓝色阳光，此刻，队员们如同潜水员一般置身于这片未知的蓝色海洋。本伸手抓住了随风飘来的一片蓝色花瓣，仔细看看，松手，任它飞去。整个世界仿佛置于海底，一切仿佛都在漂浮、流动。

正跟随着队伍走着，本的脚突然踩到了一个像树根一样的物体。这里应该没有树才对吧，为什么会有树根？本正想着，打算定睛一看，却为此吃了一惊——是一条手臂。一具尸体。尸体由于这些蓝色花朵已经被榨干净了养分，所以显得那样枯槁脆弱。蓝色的花朵和花蔓爬满了这具尸体的全身，它向前伸长了手，死前似乎有过痛苦的挣扎，但最后还是徒劳无用。本为此吃惊，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死于蓝雾的人，但研究员的素养还是让他很快平复下来。他僵直地站立着，凝视着尸体。

“别紧张，这些尸体到处都有，很快你就习惯了。”丹柯注意到了本的异样，以为他因那具尸体收到了惊吓。

“奥古斯汀队长，”本蹲了下来，以便更仔细地检查，“我觉得这具尸体似乎有些研究价值。”

“全体停止行动，”丹柯举起手，招呼队员停止向前推进，然后回过头来询问本，“这些尸体到处都是，但似乎它们也就仅仅是尸体而已了。”

“我想，奥古斯汀队长，”本扭过头看着丹柯，“我们要找的原株已经找到了。”

“队里的医疗人员已经检查过了大量的尸体，在它们身上都做过采样工作，可都没有发现类似于病毒的东西。就连这些花上我们也进行了例行采样，可是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一方面可能是灾难爆发以来我们主要还是忙于搜救工作迟未进行进一步测试，另一方面或许它本来只是一种化学毒气？但尸体的采样报告显示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物质……”

“都采集不到证据，”本闭上眼，似乎在思考什么，“从免疫学的角度来讲似乎并采集不到有价值的信息，但似乎……从植物学的角度可以。”

“你是说……？”

“先生，我认为，这些花本身就是我们要找的’毒株’。这就是我说的’假说’。”

本的话让在场的各位都大吃一惊。这有些令人难以置信，他们的关注点一直都放在病毒和物质的检测上，本的一席话为他们点出了一条新的道路。确实，有时我们认为困难的问题，也许答案就在眼前。

“这些花是从尸体中长出来的，所以我认为，研究这些花的生长似乎可以得到一些有价值的信息，”本边说着边从绑腿的口袋中抽出了一把切割刀，动作麻利地割去了缠绕在尸体手臂上的花藤，用随身携带的容器将它收集了起来，“我打算之后把这些花带回去，以便研究它们的构造信息。”

丹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位年轻人。虽然一脸稚气，但却拥有非常可观的经验，实践能力极强，的确是一株好苗。丹柯欣慰地笑笑，这也不枉他允许本入队了。待本收集完毕以后丹柯指挥小队继续行动，可就在此时，一名队员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

“喂，大家，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

“什么？”

“这个声音……好像是……鲸鱼的叫声？”

“鲸鱼？你看看你的精神污染仪表，不会是受到蓝雾影响了吧？”

那位队员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仪表，但是数据显示一切正常。这不是精神污染，是真正存在的声音。陆陆续续的，其他的队员也听到了类似于鲸鱼叫一样的“呜呜”声，声音越来越近，好像有某种东西在小队周围徘徊。紧接着，其他小队也通过无线电汇报了自己听到鲸鱼声音的消息。

“鲸鱼……但是……这完全无法解释啊……”

“砰！”

一声枪响打破了宁静，一枚子弹从蓝雾中飞出正中本的手臂，顿时，鲜血如注。本惊恐地瞪大双眼，大口地喘着粗气，但他仍死死抱紧储存蓝花的容器——尽管这样会让他的伤口彻底地暴露在蓝雾中，但他还是选择保护容器，或许以后想要得到这些花就难了。小队遭到了未知敌人的袭击。丹柯立刻掩护本躲藏起来，并组织小队进行反攻，随后便掏出了自己的机械长矛应战。队员们虽然震惊，但很快便镇静下来摆开队形进行反击。队员们与迷雾中未知的敌人激烈交火，枪弹的火光照亮了被蓝雾笼罩的S市街道，枪声与鲸鸣交织在一起，编成了一支死亡的交响曲。

•The Unknown Monsters•

突然，从蓝雾中冲出了数个“人”，但，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有着人类身形的怪物。它们穿着黑色的风衣，背上背着一种未知的仪器，身上爬满了蓝色的花蔓。值得注意的是，它们的脸是一朵巨大的钢铁五瓣花。它们舍弃掉了枪械，改成了更为疯狂的肉搏进攻。它们身材高大，却能用疯狗一般的速度向队员们扑去，就凭它们粗壮的双臂想必可以轻松撕碎掉眼前的敌人吧。队员们向它们开火，但似乎它们并感觉不到疼痛。无线电的那头不断传出错乱的杂绪，还伴随着骨头破碎的“咔啦”声和队员惊恐的呼喊声。显然，其他小队根本招架不住这突如其来的袭击。那些怪物，那些长着花朵面庞却行为残暴的怪物，视队员们的生命如草芥一般，随意地、如同取乐似地用粗大的双臂撕碎战士们的血肉与骨骼。它们吼叫着，似乎在庆祝这卑鄙的胜利。丹柯听见了它们的低语，那令人生厌的幽幽鲸鸣似乎汇成了一句句重叠在一起的话—— “好美。”——这是对横飞血肉的病态赞美。丹柯此时再也不想听见什么，他容不得这些怪物继续得意地张牙舞爪。他挥舞着长矛，怒吼着，用力将它刺向那些怪物的心脏。长矛在空中划动，寒光阵阵，发出了可怖的“嘶嘶”声，汩汩污血应声从怪物的体内流出，散发出了阵阵腐臭——这就像是那些怪物花朵面庞之下的谎言一般。伴随着这片蓝色海洋的撕裂，那些怪物也随即倒下。尽管丹柯实力超群，但面对数量众多的花朵怪物仍然寡不敌众。无线电那头陆续传来了其他小队申请撤退的声音。他们，已经撑不住了。

“全体撤退！！！”

丹柯将长矛从尸山中拔出，竭力嘶吼着，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雪狐”小队只得放弃任务撤退。“雪狐”，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夹着凌乱的尾巴，逃走了，但所幸全身而退了，而那些花朵怪物，则在他们身后继续吼叫着，似乎在嘲讽“穿刺”小组的无能。这是“雪狐”小队迄今为止的第一次撤退，而这次撤退将令他们永远无法忘怀。

“队长……您能来一下吗……？”

随军护士示意丹柯去到车后的卧仓。是本，他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他那被子弹击中的手臂由于长时间暴露在蓝雾之中，已因感染变成了紫黑色。更加糟糕的是，已经有蓝色的花芽从他的伤口中爬出。

“抱歉……队长……我没能及时帮托林米尔先生处理伤口……”

护士用手捂住了自己的面庞，丹柯可以听见她的啜泣。

“奥古斯汀先生……是我让她不要接近我的……况且……在我见到她之前这些花芽就已经长出来了……”

本虚弱地抬起一只手，示意丹柯不要责怪那名护士。

“我知道了……你先去吧……”

“奥古斯汀先生……我感染了蓝雾病……活不久了……如果花朵开放，那一切都完了。但……根据我的观察……尸体上的花都是萎靡的状态……我想……这便有了阻断它们传播的可能……”

丹柯一言不发。他已经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因为他经历过太多了。

“所以我想……奥古斯汀先生……请你将我处决吧。这样……或许可以阻止这些花朵的生长，”本咳嗽了几声，一股反胃感涌上了他的喉咙，他强行稳定住了这股感觉，继续说道，“奥古斯汀先生……这些花蔓很快就会爬到我的脸上……我想死得体面，像一名……绅士……这样才不会辜负托林米尔家族……拜托了……奥古斯汀先生……请不要告诉我的哥哥……他会难过的……”

正如本所言，刚刚还是芽头的花蔓不知何时已爬满了本的一条手臂，并且他身体的其他地方也出现了可憎的蓝色芽头。多么可怕，多么可耻，它们贪婪地吮吸着本的养分生长着，丝毫不顾这位年轻人心中的决意。它们，虽然是新生的，但仍然无法改变污秽的本质。丹柯伸手抽出腰间别着的手枪，沉默不语，阴沉着脸。他微微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此时也说不出口。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住颤抖的双手，将手枪举起，瞄准了本的眉心。

“砰！”

枪响过后，硝烟散去，这位年轻的研究员永远地闭上了双眼。他微微笑着，无所遗憾，无所可悲。丹柯一言不发地肃立在一旁，其他队员闻声来到卧仓，虽然惊愕，但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队员们将头低下，闭眼默哀，随后整齐划一地敬礼。护士躲在门后，掩面啜泣。车厢里安静无声，唯有仪表“嘀嘀”作响。丹柯注意到一抹淡蓝色的阳光竟冲破了厚厚的蓝雾，透过车窗，洒在这名战士的身躯之上。可耻的蓝色花蔓多么畏惧这抹温柔的阳光，没有宿主养分的它们是多么的可悲。它们凋零、腐朽，随后化为尘埃。

魂兮归去。

在各小队返回基地后，“穿刺”总部人员开始统计损失人员名单，随后便开始了默哀仪式。丧钟敲响之际，男儿低头之时。全体队员齐刷刷地闭上双眼，微微低头，默哀逝去的灵魂。“穿刺”小组的队员们对于这样的仪式早已司空见惯，毕竟，有战争就一定会有牺牲——这是战士间的普遍真理。前一秒还在和自己谈笑风生的战友，也许下一秒就会消逝在战争的阴霾之中。短短三分钟，在此时宛若一个世纪一样漫长。丹柯闭上眼，先前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花朵头的怪物、鲸鸣、战友被撕碎、小战士的牺牲……一切都太快了。尽管令人难以接受，可丹柯知道，这就是战争。

……

“……’雪狐’也没什么厉害的嘛。还不是照样撤退了。……”

“……难得啊，’雪狐’居然也会撤退！还是全身而退呢。……”

“……我听说啊，他们这次还带了一个研究员来着。豁哟！让他们逞能！现在好了，下不了台咯！……”

“我们的小队受到这么大的损失还坚守了下来，他们身为最精干小队却脱逃了！真不害臊！”

……

哀悼会散场了，人们议论纷纷，为逝者记功，也在批判可耻的逃跑者。丹柯一路上低着头，尽量不去理会这些流言。他攥紧了拳头，是愤怒？抑或是羞愧？他也说不清。不过他也没资格再为自己和小队辩解，因为事实就是如此，群众雪亮的眼睛不会出错——“雪狐”撤退了，“雪狐”全身而退，丹柯和队员们是英雄，英雄逃跑了。尽管丹柯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不可恋战，但谁又在乎他是怎么想的呢？毕竟结果就是事实，结果就是真理，而至于过程如何，则无需被人理会了。

丹柯离开了会场，留下了黑色的背影。他接下来要怎么做？没人清楚，丹柯自己也不清楚。但丹柯知道，“雪狐”，再也不会是如雪的白色了。

—第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