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分享 > 【云飞杂记】真菌传之植物园

【云飞杂记】真菌传之植物园

花匠小妙招
2024-11-11 20:35

七月的下午

看完那商的铜　殷的土

又来看这满池的荷

在一个七月的下午

荷叶在风里翻飞

像母亲今天的衣裳

荷花温柔地送来

她衣褶里的暗香

而我的母亲仍然不快乐

只有我知道是什么缘故

美丽的母亲啊

你总不能因为它不叫作玄武你就不爱这湖

——席慕蓉

1928年，道奇加入纽约植物园，成为该园第一位植物病理学家，直到1947年退休。他负责植物病虫害防治，同时进行植物病理学研究。他对脉孢菌的研究是个人兴趣，因而缺少助手，经常要自己做培养基，分离子囊孢子的设备也非常简陋。戴芳澜对这位老学长、老朋友的研究方向有深刻的理解。1934年，戴芳澜第二次赴美，进入纽约植物园，在道奇实验室，专注于真菌学研究，力争让中国真菌学走到世界前沿。

健客：植物园不是游玩的地方吗？纽约植物园好玩吗？

云飞：好玩。纽约植物园建于1891年，1967年成为国家历史地标，是美国重要的植物园之一，位于纽约布朗克斯公园，占地约100公顷，拥有世界领先的植物实验室，全年都有大型花展，据说参观游客每年可达80万人。

纽约植物园包含50个不同的园区。有阶梯瀑布、湿地及一个占地约20公顷未砍伐过的原始纽约森林，其中生长着山毛榉、白蜡树、橡树和桦树等，部分的树龄超过200年，其为17世纪欧洲殖民者到达纽约砍伐森林后的残余林区。森林被布朗克斯河分为两部分，占据河谷和险滩。

园内，辉瑞植物研究实验室由美国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纽约州和纽约市共建，得名于最大的捐助者。该实验室成立于2006年，是纽约植物园重要的研究机构。研究重点为植物基因组学，研究基因在植物发育中如何发挥作用。旨在回答达尔文的“可恨之谜”。

健客：等等，什么是可恨之谜？

云飞：达尔文在1879年创造了这个词。在信中，他写道：“据我们所知，在最近的地质时期，所有高等植物的迅速出现是一个可恨之谜。”开花植物在地球上出现于相对较近的地质时间尺度，然后爆炸式地产生多样化的颜色、形状和气味等。在化石记录中，它们突然出现在白垩纪，距今约1亿年前，在它们前面没有一个看起来像被子植物的东西，然后它们突然出现，呈现出相当的多样性。为什么被子植物没有逐渐进化？为什么当它们出现的时候，它们已经如此多样化了？据说，达尔文担心这个莫名其妙的谜团会破坏他的进化论，在生命最后的几个月饱受折磨。咱们继续说纽约植物园吧。

从19世纪90年代起，纽约植物园已在全球范围内开展约2000次考察活动，以采集野生植物标本。在辉瑞植物研究实验室内，从许多不同植物物种获得的DNA基因组被用于创建一个世界植物基因库。数百万份标本存放于一个71.3平方米的DNA冷冻储藏室中，其中包括稀有、濒危或已灭绝的物种。为防止断电意外，实验室配备了一个300千瓦的发电机。园内，建于1899年的默茨图书馆是美洲最大最全面的植物学图书馆。除当代的学术著作和期刊外，图书馆还收藏了许多珍贵的历史资料，如17世纪欧洲王侯花园的描述，18世纪的植物学考察，以及林奈和达尔文的手稿。

健客：植物园中国也有，北京香山脚下的植物园就不错啊！

云飞：嗯，据说参观游客每年可达140万人。你知道它的历史吗？

健客：还真不知道。

云飞：2022年4月18日，国家植物园（China National Botanical Garden）在北京正式揭牌成立，实现了几代植物学家的夙愿。它位于北京市海淀区，总规划面积近600公顷，现开放面积约300公顷，是中国第一个国家植物园。国家植物园除了开展植物迁地保护，还是中国植物科学研究的重要平台。国家植物园包括南园（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和北园（北京市植物园）两个园区。南园建有15个特色专类园，拥有展览温室、康熙御碑等人文景观和菩提树等国礼植物，有亚洲最大的植物标本馆、中国古植物馆等；北园建有14个专类园和中国北方最大的珍稀植物水杉保育区，园内有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卧佛寺、北京市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梁启超墓，以及一二·九运动纪念地和曹雪芹纪念馆。国家植物园由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林业和草原局、住房和城乡建设部、中国科学院、北京市人民政府四方合作共建。截至2023年4月，国家植物园完成植物种类资源本底调查，共收集各类植物1.7万多种，其中珍稀濒危植物近千种，成为全国植物多样性保护的示范区。

健客：南园（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和北园（北京市植物园）一路相隔，北京南北两座植物园的格局是如何形成的？中国的植物园又是如何发展而来的？

云飞：植物园属于现代科学文化事业，始于西方发达国家。中国在清末开始传播西方科学，但当时植物学仅作为知识传播，并没有设置专门的研究机构。直至1922年，秉志、胡先骕和杨杏佛在南京创办了中国科学社生物研究所，生物学研究才以此为起点发展起来。

健客：这个我知道，戴芳澜和邓叔群都深受其益。

云飞：胡先骕对中国真菌学的发展也有颇多关注。他曾带头采集标本进行研究、鉴定（有的请他人代为鉴定），并发表多篇学术论文，如1915年在《科学》首卷发表《菌类鉴别法》；1921年发表《浙江菌类采集杂记》；1923年发表《江西菌类采集杂记》；1923年发表《说竹荪》；1965年，在他的六界分类系统中，将真菌（菌物）独立成界，表明他对真菌学有相当深刻的研究和认识。咱们继续说中国的植物园吧。

研究所最初计划中有设置植物园的内容，但由于经费所限而并没有着手筹建。至1925年，胡先骕第二次留美归来，计划与美国哈佛大学阿诺德树木园合作设立植物园，然而不久北伐战争爆发，计划只能再度作罢。1928年，中华文化教育基金会与尚志学会在北平石驸马大街成立静生生物调查所由胡先骕主持，随即开始筹划设立植物园。但选择适宜的园址颇为困难，由于北平气候干燥，不适宜大多数植物生长，最终植物园仍然没有建成。1929年，北平研究院植物学研究所成立。这个研究所设于西郊公园（如今的北京动物园）内，并在西郊公园内开辟了一个小规模的植物园。由于胡先骕是江西人，1934年，静生生物调查所与江西省农业院合作创建庐山森林植物园，是中科院庐山植物园的前身。胡先骕等植物学家渴望创建规模大、栽培植物种类丰富的植物园，然而囿于经费和战乱影响，最终成效甚微，但他们追求科学之精神，却一直激励着后辈。

1949年11月，中国科学院成立，将静生生物调查所与北平研究院植物学研究所合并，成立中科院植物分类研究所，所址沿用北平研究院植物学研究所旧址。此时北京西郊公园被北京市政府接收，而公园中的植物园则被中科院接收。于是中科院与北京市政府合作，拟扩建植物园。其后西郊公园更名为北京动物园，隶属于北京市园林局。双方商议在北京动物园里多划出一些地块建设植物园。当达成初步意向后，植物学家还是觉得面积太小，需要重新选址。显然，植物学家想建设一个代表国家的植物园。先后在圆明园、清华园附近踏勘，都不甚满意，直到最后找到了香山卧佛寺一带，才最终落定下来。

1953年，中国科学院植物分类研究所更名为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1954年，所里的年轻人给中央写信，提出“首都今后一定要有一座像苏联莫斯科总植物园一样规模宏大、设备完善的北京植物园”。这个建议受到了中央领导的高度重视。1956年，由中科院与北京市联合上报国务院的“筹建北京植物园建议书”得到批复，国务院批准设立北京植物园，由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和北京市人民委员会园林局共同领导，并拨经费560万元，用于第一期建园工作。于是，北京植物园在香山脚下诞生。1957年，中科院植物研究所和北京市园林局共同组成了“专家规划设计委员会”，对北京植物园进行了总体规划设计。规划以莫斯科植物园为蓝本，满足科研和科普两方面的需要。规划确定，香颐路之北作为植物展览区，香颐路之南作为植物研究试验区。然而1960年前后，灾害频发，建设专款被冻结，建园工作停顿，中国科学院与北京市合作也随之结束。香颐路之南归中科院植物研究所所有，后建成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北京植物园，简称“南园”。20世纪90年代，中科院植物研究所也从动物园迁至植物园内。香颐路之北归北京市园林局所有，建成北京植物园。南北两园为两个独立单位，各自发展演变。

改革开放以后，北京植物园（北园）陆续建成了牡丹园、月季园等约10个植物观赏区专类园，其热带植物展览温室还被评为20世纪90年代的北京十大建筑。如今每年的市花展，均有络绎不绝的游客前来观赏月季、菊花竞相开放的盛况。官网显示，园内收集展示各类植物10000余种共计150万余株。中国科学院植物所北京植物园（南园）汇集了一大批高层次科技人才，是我国北方生物多样性和种质资源迁地保护及可持续利用研究的重要基地。园区建有宿根花卉园、稀有濒危植物区等十余个专类植物展区和一个热带、亚热带植物展览温室，收集保存植物7000余种。官网显示，南园种子库不仅满足本园植物引种的需要，还面向世界各国的植物园及相关科研单位提供种质资源服务，并与其进行种子交换工作。部分引入的种子及种子状果实标本建成了种子凭证标本库，目前库中已收藏种子83000余份，共计20000余种，总量位居世界第三位。

时隔半个世纪。2003年12月26日，多名院士联名给中央写信，提出“关于恢复建设国家植物园的建议”。建议称，作为世界植物宝库的中国，理应建立一座具有国际先进水平的国家植物园，以全面搜集和展示中国丰富的植物资源，保护生物多样性，并开展科普教育，提高国民科学素养。近些年，一些科学家、全国政协委员等各界人士也在积极呼吁建立国家植物园。2021年10月，在《生物多样性公约》第十五次缔约方大会领导人峰会上，我国宣布启动北京、广州等国家植物园体系建设。2022年1月4日，中国政府网发布《国务院关于同意在北京设立国家植物园的批复》。扯远了，马上拉回来。

戴芳澜原计划在纽约植物园研究2年，后压缩为1年，仍颇有收获。他的两篇论文《脉孢菌的两新种》和《脉孢菌的性连锁》发表在美国专业期刊《Mycologia》(真菌学)上。

健客：脉孢菌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云飞：脉孢菌是子囊菌门的一种面包霉菌。属名在希腊语中意为“神经孢子”，指的是孢子上的特征性条纹。据说关于这种真菌的首次公开报道，来自于1843年的法国面包店；令其名扬天下，则是1958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纽约植物园道奇实验室，包括只在那里呆了不到1年的戴芳澜，被记在科学史上。

身在美国的戴芳澜思乡了，祖国在太平洋的彼岸，清华在翘首以盼。本篇开头引用席慕蓉的《植物园》，写的恰是乡愁。1928年4月，柳亚子途径南京，拜谒中山陵，游览玄武湖，创作了《初至玄武湖有作》。“莲叶莲花无际开，莫愁只合作舆台。一湖潋滟如明镜，万感楂枒废酒杯。城郭参差宜入画，岗峦起伏尽奇才。佳人绝代从今见，值得偷生几载来。”他将玄武湖喻为“佳人绝代”。席慕蓉的母亲大概与柳亚子年龄相仿，也对玄武湖的荷花魂牵梦绕，情有独钟。一个七月的下午，席慕蓉陪母亲到台北植物园游玩，恰逢莫愁湖上荷花盛开。“荷叶在风里翻飞，像母亲今天的衣裳。荷花温柔地送来，她衣褶里的暗香，而我的母亲仍然不快乐。只有我知道是什么缘故，唉，美丽的母亲啊，你总不能因为它不叫作玄武，你就不爱这湖。”席慕蓉暗借柳亚子的“莫愁只合作舆台”。舆台典出《春秋左传》：“天有十日，人有十等，下所以事上，上所以共神也。故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皂，皂臣舆，舆臣隶，隶臣僚，僚臣仆，仆臣台。”舆和台分别是古代十等人中排名第6和第10两个等级。诗人用典暗指莫愁湖的荷花规模相形见绌。最后一句，“唉，美丽的母亲啊，你总不能因为它不叫作玄武，你就不爱这湖”，一抹不加掩饰的乡愁跃然纸上。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