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桂飘香
适逢金秋,又到了一年一度桂花飘香的时候。时下,不同品种的桂花竞相绽放,花香四溢,沁人心脾。
桂花是我国传统名花。早在2500多年前,我国就开始栽培桂花,桂花品种繁多,最具代表性的有金桂、银桂、丹桂等。
八月桂,天上香。农历八月,本是桂花最盛的时节。但今年因气温偏高、降雨偏少等原因,一直到近日,江西各地的桂花才次第绽放。在满城的桂花幽香里,秋天的味道格外沁人。
桂花开满枝头。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桂花身形玲珑,小巧的四片花瓣里,仅有几丝短而细的花蕊,远看毫不起眼。桂花,从来是一场关于香味的记忆。
桂花的香,是如琴声婉转般的悠扬曲调。弦弦掩抑,声声纠缠,旋律清越激荡,轻盈缠绵,如同翩翩侍女的眉黛远山,一颦一笑勾勒万千风情。
桂花的香,是泠泠流水潺潺连绵,清幽冷冽,如冰川化雪、晚露沾襟,给人以醍醐灌顶的清醒。花香随风自在,不经意间沁入肺腑,淡然清雅氤氲在记忆深处。
行至近处,临头高挂,满树金黄。香风集聚,一齐在鼻间爆发,好似大江东去的宽阔波澜,暗流汹涌呼啸不止,如铁马金戈、刀光剑影般的锋利分明,峥嵘声响。
杨万里曾偶遇这种芳香,以为是广寒宫里的桂花开了,有诗赞曰“广寒香一点,吹得满山开”;朱敦儒认为桂的暗香不输冬日腊梅,说它“惟有暗香长在,饱参清露霏微”;朱熹也曾沉醉于桂花的浓香远逸,不吝赞美“天香生净想,云影护仙妆”。
银桂花开。
人们总是赋予桂花许多美好的意象。《山海经》中,就有“招摇之山,其上多桂”的记载,李清照更是盛赞它是“花中第一流”。桂花作为意象的发散与联结,带着秋的问候,留在了每个富有想象力的人心中。
秋香如桂。江南的秋,不止于秋风秋雨的冷寒,是“青山隐隐水迢迢”的明丽悠然,是“秋水共长天一色”的宁静致远,更是“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的才情风流。桂花与秋,就如同莲与叶、人与影,相依相伴,相守相随。待到一个夜凉如水的秋夜,浇淋一场畅快淋漓的秋雨后,只留下一地金黄。
桂花开得低微、琐碎,香得舒缓、从容,处处透露出温婉娴静的江南性情。大概没有人不爱桂花香气,下班回家的转角、风起日落的黄昏、抬头望月的瞬间,不经意间的恬淡花香,带来了远方的秋信,更仿佛是某种信号,一点一点唤起秋日的记忆。桂花浓烈时,恍惚间,已经分不清是桂花在秋天绽放,还是秋天在桂花中到来。
月影似花。“一庭人静月当空,桂不多花细细风。”桂与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古时就有“月中桂树”的传说。古人认为,百花都是扎根土地、长在人间的,惟有桂花根植于明月当中,枝叶葳蕤,永不凋落。月桂树下,嫦娥翩翩起舞,玉兔灵动狡黠,吴刚周而复始,都给桂花的传说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在人们美好的想象里,人间的桂树,是天风吹落月中桂子,才飘落人间的,所以桂花也平添了几分“超俗”的神韵。桂花成了架起天与人、虚幻与现实的桥梁纽带,让原本不食人间烟火、孤高寂寞的月宫,具备了人间情趣、生活温度。所以,在冷月当空、把酒赏桂之时,月与桂交映,花与香缠绵,天与人感应,人与花两两相望,皎月清辉,花香如醉,相生相合、相得益彰。
别绪添愁。“冷露无声湿桂花。”每年桂花开时,也正是开学升学之际,每闻桂花香,总有一批同窗故友相行远去。随着时间流转,一些亲人长辈也默然挥手辞行。桂花,从不管人的伤春悲秋,始终从容淡定,秋风来时开花、秋雨过时落叶,颇有漫随天外云卷云舒的洒脱随性。
其实,桂花只是代表时间的刻度,我们早就知道人生有聚有散、世事转瞬千年,离别也好、分开也罢,与秋风、桂花以及其他万事万物都没有必然联系,万般道理书上都有,可真真是知易行难。秋风起,桂花香风愁煞人,是忧愁、离愁和乡愁的缱绻交织。
制作桂花糕。
正如郁达夫先生《迟桂花》中所写,“桂花开得愈迟愈好。因为开得迟才有味,所以日子也经得久。”桂花的开落,在漫漫的年岁中,也蕴藏了时间迟缓中的细腻、苍茫人海的温暖、人世匆匆的从容。世间境遇的百般况味,人与花心各自知。
少年锦时的无限怀念。认识桂花,是需要一些人生经历的。它没有玫瑰的娇艳欲滴,不像牡丹的雍容华贵,样子笨笨拙拙的,形似粟米、小如米粒,但胜在寻常。几乎每个人年少的记忆中都有一树桂花,或在老家的门前,或在楼下的公园,或是外婆熬制的那碗桂花糖、桂花糕、桂花酿,又或者是记忆深处抹不开、挥不去的桂花幽香。
童年的秋日朝暮,是离不开桂花的。每当家门口的那棵桂树开放,三三两两的孩童便迫不及待地凑在树下,嬉戏打趣,偶有秋风吹过,总是同淋一身桂花雨,金黄摇曳而下,呼吸间都是甜蜜的桂花香。只是那些在桂树下邀约好同行的伙伴,却在彼此的人生轨迹下渐行渐远,只留下“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的惆怅和怀念。
游子望乡的一眼万年。秋天是萧索的离别,更是思念的季节。因为生活与工作,羁押异乡苦旅的游子,能对家乡父母做的不多,无非是多打几通电话,提醒秋深露重、勿忘添衣的无奈。每每夜深人静,伴随着窗外的淡淡桂花香,思绪纷飞延展,好像秋日的风又拂过故园的桂树林梢,在叶隙间斑驳的光影交错中,故乡就氤氲在一片炊烟里,伴着秋风和花香,乡事亦恍如隔世。
桂花,成为满载乡愁的乌篷船,在烟水茫茫的漂泊中,远方的故乡在身后,故乡的远方在眼前。抬头,是欲坠的花叶;回首,是故乡的深沉,只留下“空山寻桂树,折香思故人”的一眼万年。
桂花物语。
浩荡前程的美好祝愿。因为“桂”和“贵”谐音,桂花便也沾染了几分“贵气”。古人视桂花为吉祥之兆。中榜登科、仕途得志被称为“折桂”,新婚祝福语中也会祈愿“桂子兰孙”。我们赏桂花、品桂花之余,心中也总存着一份“蟾宫折桂”“花开福来”的美好希冀,一如临别赠柳、相思红豆,这都是独属于中国人的浪漫。
一支桂花,代表着四季无私赠予的好物琳琅,无论我们是被藏匿在缝隙里的隐晦磨平了棱角,还是被征夫路远的行程消磨了心气,都应该始终坚信,大家同为一场人生、同享一个世界,无论富贵贫穷,艰辛劳苦,所看到的桂花依然亭亭玉立,所闻到的花香始终清齐朗澈,只要心存希望,总能一路花香。
桂花再美,却总难逃花开花落的自然规律,伤春悲秋也好、淡看花落也罢,都只是人生态度的个人选择。每一场花开、每一次沉浸、每一次思索,都是时间的风刀霜剑为我们一去不回的年华岁月凿石刻碑,留下的,或是沉淀,或是伤感,或是忧愁,或是祝愿,一笔一划、一点一滴、一花一叶,年复一年。
愿君莫回首,回首花香满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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