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雪中花”，北方和南方都有

• 花匠小妙招
• 2024-11-12 08:32

图自《中国国家地理》2016年7月

摄影╱赖宇宁

对于大多数花而言

它们并不希望在绽放时

遭遇冰雪以及寒冻天气

因为植株的组织和器官

很可能因为低温而被冻伤

冰雪融化后

花朵会变得面目全非继而枯萎

然而有些花

偏偏就在乍暖还寒的早春

或者常年风雪交加的高山上悄然绽放

今天，我们就一起去看看

美丽又难得的雪中之花

长白山

在山林里与早醒的春花会面

我国东北地区的3月乃至4月，往往会有降雪。经过一个漫长冬季的蛰伏，城市中的迎春、连翘、玉兰等花在初春相继绽放。此时，有可能欣赏到春花在雪中盛开的美景。

侧金盏花

在长白山的冰雪中支起太阳灶

图自《中国国家地理》2021年6月

在长白山，侧金盏是最早绽放的花。它的花绽放在冰雪融化后的湿润土壤中，开花时再次遇到降雪，就可以看到侧金盏在雪中绽放的美景。当地人把侧金盏花叫“冰凌花”或者“冰楞子花”，这些名字可以让我们感受到，绽放的侧金盏花经常与冰雪为邻。它们黄色的花瓣微拢，形成一定弧度，整个花冠宛若一个可以收集阳光，给花蕊加热的太阳灶。摄影／朴龙国

3月末，长白山一带白天气温不到10℃，夜里通常在0℃上下。山地背阴处的残雪还没融尽，侧金盏花就在这时候开花。它的花黄而明亮，碗状的花冠宛若一个太阳灶，将阳光反射至花中央的雄蕊与雌蕊处，为繁殖器官蓄积温度。

侧金盏花是喜爱阳光的花。如果没有阳光照射，比如夜晚、雨雪或者阴天，它的花瓣就会闭合，护住花蕊。等到出了太阳，花渐渐打开，光亮的花瓣映出阳光，像山间散落的金币。

这种习性是植物为了传粉而设置的对策——早春寒冷的夜晚或者阴雨天，很少有传粉昆虫出没。此时将花朵绽放，只能让花粉白白被风雨打掉。需要等待晴朗的白天，刚从休眠中苏醒的蜂类、蝇类，才会活跃起来，这些昆虫会落在花上，寻找春天头一批新鲜花蜜作为美食，同时帮花完成传粉。

雪中的菟葵

图自《博物》2016年3月

菟葵和银莲花是远亲，虽然都有白色的花朵，但菟葵的雄蕊更长也更明显，花药黄色，因而整朵花的感觉，是略显臃肿的憨态。它们在地下储存养料的器官也有很大差异：银莲花地下部分是细长的根状茎，而菟葵是一颗圆溜溜的球茎。摄影／彭鹏

与侧金盏花几乎同时绽放的还有菟葵。菟葵的花不会因为坏天气而闭合花瓣，即使在风雪天气，它们也会努力绽放。春雪之后，平滑的雪地上偶尔会看到散布着一些凸起的小雪团，雪团下面就是菟葵在支撑——纤细卑微的小白花依然尽力地开着，就这样倔强。

到了4月中旬，更多白色的花在长白山乃至东北各地开放，它们大都来自于银莲花家族，比较常见的是多被银莲花、黑水银莲花。银莲花极喜潮湿，想看满地银白的景象，需要跑去多溪流的山谷中。

雪中的多被银莲花

图自《博物》2016年3月

早春常见的银莲花，有多被银莲花和黑水银莲花。一朵多被银莲花，有许多片白色的“花瓣”，看起来有点像白色菊花—不过这些并不是真正的花瓣，而是鲜亮的花萼，所起的效果和花瓣相同，都是为了吸引传粉者。多被银莲花的“花瓣”狭长，数量较多，而黑水银莲花通常只有5枚这样的“花瓣”。摄影／彭鹏

北京北郊

款冬，冲破冰凌始争春

对大众而言，款冬算不上有名气的野生花卉，可它们在北京自然爱好者圈子中却赫赫有名，这种花多年占据着“北京最早绽放的野花”的名头。

从冬季到初春，款冬花常常钻出冰雪开放

图自《博物》2016年1月，摄影／王辰

款冬在《尔雅》中被称为“菟奚”，又名“颗冻”。西晋郭璞为《尔雅》作注，称其为“款冻”。在郭璞之前，西晋傅咸曾把这种花第一次称为“款冬”。到了明朝，李时珍明确说道：“款者至也，至冬而花也。”

款冬别名款冻、颗冻，无论读音抑或含义，都与款冬相近；另一别称“钻冻”，则是因百草之中，唯有款冬冒冰雪钻出，由此得来。自先秦起历朝历代，款冬都是人们熟识的野花，文人也多因它不畏冰雪，而赋予了款冬高洁的品性。比如西晋文学家傅咸作有《款冬花赋》，称赞此花“华艳春晖，既丽且殊，以坚冰为膏壤，吸霜雪以自濡”，这等桀骜却不失华美的特质，正是士大夫所向往的。

长安城外的款冬

在晚唐时期见证贾岛成名

图自《中国国家地理》2021年6月

唐朝某年的冬天，诗人张籍借正在绽放的款冬花写下诗歌送给贾岛：“僧房逢着款冬花，出寺行吟日已斜。十二街中春雪遍，马蹄今去入谁家。”后来经张籍举荐，贾岛深获韩愈赏识，于是还俗，成为著名的诗人。在我国北方很多地方的冬末初春，如今仍能见到曾经激励贾岛的款冬花。它们绽放在山谷间冰雪初融的湿润之地或者水边，令很多植物爱好者情有独钟。摄影／王辰

款冬之花，又被采药人称作“虎须”。自汉朝起，这已是知名的止咳化痰润肺之草药。所采撷的部位，是款冬的花蕾，倘使花朵大开，则被医家认为失了药性。未绽的花蕾剖开，正所谓“腹里有丝”，才有“虎须”之说—里面的丝，实则是纤细的花瓣。成片开放的款冬花，也成了冬春之交时昆虫的珍贵食粮，故而蜂农也将款冬看作重要的蜜源植物。

款冬花开时，茎上生有鳞片状小叶，但那并非真正的茎叶，而是花葶和“苞叶”。待花凋落后，真正的叶片才于根部生出，比花大过数倍。此后自春至秋，都只剩下这叶片，舒张于溪流丛草之间，郁郁葱葱，水灵鲜嫩，最适宜搭配庭园中的山石流水景观。今人除却在药圃中种植款冬，也将它当作观赏花卉，冬春赏花，夏秋观叶，两相得宜。

图自《博物》2016年1月

款冬花落之后，果实和蒲公英相似，都是一团白色伞状茸毛，种子会借风力传播。摄影／王辰

新疆伊犁

白番红花，在残雪中等待阳光

伊犁的白番红花是鸢尾科番红花属的植物，一般在3月底至4月上旬进入花期，它们先开花，后出叶，在地下有球茎，球茎可以维系植株生长所需的营养。和侧金盏花一样，只有晴天时，白番红花才会展开花冠。

白番红花

新疆伊犁河谷颇具人气的“雪中花”

图自《中国国家地理》2021年6月

位于新疆伊犁河谷的那拉提草原赫赫有名，但这里的春季，游客寥寥，很是冷清。在海拔1500米至2500米的山地，天山地区极具标识性的雪岭云杉构成整齐的针叶林，林带与草场交错分布，形成林草相依的美景。摄影／杨晓千

在天山伊犁河谷一带的亚高山草甸和林缘，白番红花在早春成片绽放。集中爆发式的开花，可以有效吸引传粉者。从开花到果实成熟，大约需要35天时间。

要拍摄雪中花，事先要确认好：哪里有花分布？什么时间是花期？之后就是研究天气预报和云图，等待降雪。春雪降落，你需要立刻向开花的地点进发，否则雪很可能就化没了。另外还有一个重要条件，那就是需要有阳光照耀，否则花朵不会自然绽放。

图自《中国国家地理》2016年7月

白番红花略带淡青紫色的花蕾，若是阴雨天便迟迟不打开，唯有等到阳光照射，我们才能看到它鹅黄色的雄蕊。白番红花和药用的藏红花、欧洲园艺中的番红花是近缘物种，它也是我国境内唯一有分布的番红花属野生种。摄影╱范书财

别吃！它有毒！

雪中的照片让白番红花有了名气，也带来了隐患。当地据说曾有人把白番红花叫做“野百合”或者“冰百合”，实际上，白番红花属于鸢尾科，与百合科植物并不算同一大类。只不过白番红花与百合科植物的花被片（或花被裂片）都是六枚，看起来稍微有些相似罢了。

白番红花在哈萨克族药物中被称为“土马钱”，马钱是种有毒植物，“土马钱”在当地民族医药中最高允许使用的剂量是9克，但目前并未见到对其毒性的深入研究。番红花科的其他种类，比如在欧洲阿尔卑斯山分布的春番红花，毒性则是公认的。经常会有猫狗等宠物误食春番红花，导致中毒。

另外，白番红花有个亲戚叫藏红花（Crocus sativus）。按照《中国植物志》，藏红花的正式中文名就叫“番红花”，原产于欧洲，如今在很多地区都有栽种。它的花柱和柱头，就是入药或者做调味料的“藏红花”。但藏红花在秋季开花，跟白番红花截然不同。

叫它“野百合”，但别真把它当成“野百合”食用

滇西北高山

冰雪中绽放的花，大多亮丽而华美

水母雪兔子

图自《中国国家地理》2021年6月

在滇西北迪庆藏族自治州德钦县一处鲜有人至的山谷中，中国科学院昆明植物研究所的张亚洲博士拍摄到水母雪兔子在雪中绽放的美景。图中的植株宛若一家三口在雪中静立的长毛兔，乖巧可爱。除了御寒，它们长而细密的毛还有防水、抵御强光辐射等作用。雨雪天气时，有时会见到有传粉昆虫落在植株上。摄影／张亚洲

在滇西北的白马雪山等地，时而可以看到毡毛雪莲在雪中绽放。它们生有可以保温的苞片，以保护植株避免冻害。湿漉漉的熊蜂对毡毛雪莲的结构特点非常了解，于是在雨雪天气时，它们把毡毛雪莲当作温室来休息和取暖。

除了毡毛雪莲，滇西北乃至整个横断山区的高海拔地带还分布有多种菊科风毛菊属的“雪兔子”。雪兔子大多毛绒绒的，仿佛身披厚毛，蹲在碎石间的兔子。这身“毛衣”也有保温效果，中国科学院昆明植物研究所的牛洋研究员说，在野外寒冷难耐时，把手指伸进雪兔子的毛中，可以感受到些许温暖。此外“毛衣”还能充当雨衣，减少植株被雨雪浸泡。

图自《中国国家地理》2021年6月

横断山绿绒蒿不像水母雪兔子那样全身覆毛，它们叶片上的毛细而坚挺，花苞上的毛柔软紧密。图中的横断山绿绒蒿同样绽放在滇西北海拔4000米之上的山地，它们的花朵大而醒目，却没有绒毛保护，它们可能会被冰雪冻伤，变得不再娇艳。娇黄的花瓣这时更像是为花蕊遮风挡雨的保护伞，不惜一切代价，保障授粉与繁殖成功完成。摄影／范毅

风铃草、岩须、垂头菊以及若干种绿绒蒿，这些花不带保暖苞片也没有“防水毛衣”护身。它们大多将花低垂，如果你不俯身观看，很难领略它们的美丽。

在梅里雪山附近，牛洋在5月底至6月初遇到了多场降雪。他说下雪时可以看到，花瓣仿佛在给花蕊充当雨伞。雪水的浸泡很容易使花粉失去活性，花选择低垂的姿态来保障繁殖。传粉的熊蜂熟悉花朵低垂的姿态，它们可以倒悬在花上，继而携带花粉、吮吸花蜜。

严酷的环境还限制了传粉昆虫的多样性。与温暖地区相比，这里的传粉者种类和数量少了许多。如果花期遭遇持续雨雪，那就更加倒霉——昆虫不活跃，花朵就可能面临着等不到传粉者的尴尬。

桃儿七

不惧雨雪，自花授粉可保障繁殖机会

图自《中国国家地理》2021年6月

桃儿七有着文艺清新的名字，娇美柔嫩的外表，它们似乎应该绽放在气候温婉的江南水乡，实则却大多生长在我国西部山地。在滇西北高山上，它们对恶劣天气早已做好准备，万一花期遇到雨雪天气，没有传粉昆虫造访，它们会将自己的雄蕊与雌蕊贴合，使花粉粘在自己雌蕊的柱头上，完成自花授粉。牛洋研究员记录到桃儿七自花授粉获得成功的过程，花朵雌蕊下方的子房日渐膨大，幸运赢得了繁育后代的机会。摄影／牛洋

在寒冷环境乃至冰雪中绽放的花，花朵大多亮丽而华美，有些还彰显着坚强桀骜的气质。华美又桀骜，是很多人欣赏与向往的生活态度。但对高山花卉而言，华美而桀骜的生活会在很高的风险中度过。

低温胁迫可能导致植物体内的酶失活、膜系统受损、细胞失水，继而引发细胞代谢紊乱，严重的伤害会将植株冻死。除了“防水毛衣”、“保暖苞片”、“花朵低垂”、“自花授粉”等形态与繁殖行为的适应，很多植物在长期适应过程中也形成了各种御寒的生理特性，比如形成特殊蛋白、增加糖类、脂类等可以调节渗透的物质，或者保护酶的活性，以应对风雪严寒。

相比在中低海拔地区早春绽放的花，生活在滇西北乃至整个横断山、喜马拉雅山脉、喀喇昆仑山脉、青藏高原、帕米尔高原等高海拔地区的植物还面临着紫外线的挑战。为了抵御紫外辐射，相当一部分比例的花呈现出蓝紫色，那是大量花青素堆积而产生的明亮色泽。

图自《中国国家地理》2021年6月

11月，云南丽江老君山迎来第一场雪。一丛低矮的华丽龙胆在一处冰蚀湖畔舒展花蕾，它们有着堪比青花瓷的色彩。待到雪后天气放晴，在强烈的紫外辐射下，花色如天空一般澄明清澈，让人不由得联想到“雨过天晴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的词句。我国西南山地的高山地区有很多蓝紫花，它们在强烈日光下绽放，也与寒风冷雨常伴。摄影／范毅

在我国北方各地

侧金盏、菟葵、款冬、白番红花……

春季积雪融化之日

便是它们花开之时

而在我国西南的高海拔地区

很多高山花卉

常要面临六月飞雪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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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小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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