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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持花剪走进安静美好植物世界

花匠小妙招
2024-08-22 02:36

燕都融媒体记者栗强文/图

我的师傅叫申建军，他年轻时很帅，一米七八的身高，体重75公斤。他是石家庄市长安公园技师，两届中国菊花展览会金奖获得者。他有一双宽大手掌，指节粗壮，一看就是一位老园林。再有两年，他就要退休了，能跟他学习园林技艺，真是莫大的荣幸。可能是长期与植物相处的原因吧，我的师傅总是笑呵呵的。

徒弟爱学“师傅”愿教

我当记者最早跑的就是园林这条线，后来写过石家庄市市花系列。早就知道师傅大名，一直没得机会向他请教。这次联系上后，按照当下社交习惯，彼此先加微信，“叮”一声，手机上显出一个新的朋友：沾花惹草。当时感觉，这个称谓未免也太冲了吧，心里不免嘀咕，他是一位怎样的园艺师呢，紧跟着蹦出一句：“栗强你好，欢迎来到园林世界。”

我们约了平安公园见，“你到了，再给我打电话，园子不大，我几分钟就到。”他在电话里说。公园距离报社就十几分钟的路。我骑车到了后，给他打电话，果然，只一会儿工夫，他到了，一身蓝色工装，高个子，说话语调与电话里一样平和，慢条斯理。平安公园是一个南方风格的园子，银杏金黄，悬铃木叶子也开始变黄，五角枫叶子红了，正是一派斑斓秋色。

我们聊了一会儿银杏。他介绍，银杏是南方落叶乔木，单科单属，有“植物活化石”之称,银杏的叶扇形，先端常具波状缺刻或2裂，主要欣赏叶片金黄部分。经他点拨，自己以前大大咧咧看银杏的视角全变了，哦，每年秋风起，银杏一树青叶变金黄，原来要懂得欣赏它的纯正金黄部分。漫步银杏林，宛如童话世界。

紫薇又称百日红，经过三个月马拉松般的花期，现在花都谢了，叶子稀稀落落，露出光滑的树干。师傅从工作间取来两把手剪，一把交给我，另一把修剪花枝，边剪边讲解要注意的事项，“花期结束了，正是剪枝的好时候，要不，明年它们容易蹿条子，一点树型都没了。”他握着手剪咔嚓咔嚓地修剪。剪枝的要领是，下剪时斜着下。我按照他说的，试着剪枝，剪刀非常锋利，握着的感觉超好，久违的咔嚓咔嚓的感觉，世界化繁为简，世界变得有序。这一堂修剪课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一个爱学，一个愿教。他愿意收下我这个徒儿。从此，尊称他为“师傅”。

我与师傅的缘分

心中有热忱，有敬畏，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与往日相比，我焕然一新，腿脚快了，眼皮活了，嘴巴甜了，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一面。真切感受传承这项修剪花草的技艺已经流淌在血液里了。这是我“拜师”后，感觉到的最大变化，一种奇妙的感觉，以至于去石家庄市西里街师傅家中拜访时，我的谈话方式都变了，毕恭毕敬诚心求教。

师傅最强的时候，曾蝉联中国菊花展览会金奖，一届在开封，一届在无锡。他聊这两次获奖经历时，我眼睛里满是羡慕之情，虽然自己不是很懂菊花，但是金灿灿的奖牌摆在桌面上，着实令人肃然起敬。

看我门外汉，师傅就给我科普了一段菊花造型的美。众人都观花，其实菊花叶子养护起来特别难，红花还要绿叶配，这个过程本身就颇费工夫。“石家庄的菊花主要有两个品种，一种是霜满天，开紫色花，另一个是春日见山，开黄色花。”

好好跟师傅学，多多了解菊花的习性，没准真能接近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诗中的意境呢。嘿，有时候，通过植物这座桥梁能发现生活中更多的细微的美，然后，由小美汇成大美。

以前采访过两位老花匠，师傅和他们像极了，都是沉默的，不张扬，与他们对话，基本上你问一句，他答一句，绝不多说半句。这可能跟他们长期与植物相处养成的性情有关。

人淡如菊，师傅性格的写照

“干一行，烦一行。”送我出门时，师傅淡淡说了一句。这是第二次听他讲这句了，公园见时，他讲过一次。这是他的口头禅。因为每天上班都与花草打交道，你绝对猜不到他家里阳台场景——仅有两盆寡淡的吊兰，沐浴着秋日阳光，远非你想象中花草繁茂景象，反而是一种整洁的简练风格，“我不管的，都是她自己养的花。”她，自然是热情好客的师母了，我们在客厅聊天，她沏好了热腾腾的红茶。

“不，我最强的不是养菊花，而是养护草坪。”师傅说。养护草坪可是园林中的尖端项目，尤其在北方寒冷冬季，养护草坪难度很大。在小半天的聊天中，突然发现我们俩还蛮有缘：第一件事，师傅刚进园林系统时，赶上青园街南延工程，他要给国槐树刨坑，以单天完成8个标准坑的记录勇夺分队第一。当时我就住在青园街上。第二件事，师傅最早接触草坪时，被派去参加山东农业大学和以色列相关部门合作的培训项目，多年以后我去泰安跑马拉松，在山东农大校园里逛，印象最深的是校园明艳盛开的虞美人。第三件事就更巧了，我的师傅住在西里，虽然以往每次进山都路过，从来没想到会拜一位西里的师傅学习园林技艺，请叫我西木小徒弟。

虽然看似有点牵强，但这确实是我心中泛起的涟漪。因为热爱，所以相遇。“相遇的人会再相遇。”

诗意园林，再造人类乐园

生物的基本需求是呼吸、饮食、繁殖自身。对于包括人类在内的大部分物种来说，这些基本的需求之外还有栖息的需求，即在我们这个世界的某处占据一块地方的需求。鸟类靠声音宣布地盘，它们的鸣叫声标记其属地的边界；狼利用气味作为界标。人类自出现在这个星球上起就一直在为界定、捍卫和扩张领土而战，甚至献出生命。文字、房屋、纪念碑都可以用来歌颂领土，同时又为其增光添彩，在某些特殊之地和某些特殊时期，园林的出现使其趋于完美。园林的溪流、树木以及山石，用以欣赏或是纪念，园中的秩序实际上是我们自身在地球表面的延续。

《作庭记》是一本有名的园林经典书，出自日本一名贵族之手，书中讲述了园林的基本规则和注意事项，他的建议非常简单，开始的时候要考虑到地与水的布局，研究过往大师的杰作，回想记忆中的美景，然后，在选定的地方让记忆标记，把最感动的东西融入自己的构建中。

为探索这些普遍规律，我们要研究各地不同的园林杰作，记住它们的形象、气味和声音；收集、再造并转换设计材料，按照我们有意义的秩序排列。

噢，我终于明白师傅朋友圈取“沾花惹草”之意了，这是他的日常工作状态，沾满泥土气息，是一种质朴的表达，工作时间，他们都和花草在一起。师傅是老园林，能在他职业生涯的余光拜他做师傅，讨教园林的美学以及花草修剪、养护知识，真是莫大的荣幸。诗意的园林为人类再造乐园，我觉得我师傅很酷。

亚里士多德在《论灵魂》中写道:“正如手是工具的工具，头脑乃是形态的形态”。头脑即灵魂，一切事物都需通过头脑的活动来认识。

手持花剪行走花房，形态的形态。我爱园林，我爱园艺，我爱安静美好的植物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