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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花报春话玉兰

花匠小妙招
2024-11-13 00:07

癸卯春节一过，今年春来早，因为其物候表现十分典型，那就是各地的玉兰花纷纷提前开放——

2月15日，上海植物园白玉兰见花；2月23日，郑州年年最先开的辛夷开小红花；3月6日，我在朋友圈里，看到北京已经有玉兰山、桃开花。

美丽的玉兰花凌空开放，在北方清寒的早春时节变化出奇幻诱人的风景，十分引人注目。一开头，它的花蕾于枯瘦的高大树枝上，刚破壳，土话说崩嘴儿了，即露出或白或红的花仁儿花骨朵；迎风一变，眨眼工夫，它老壳脱落而花骨朵急速膨胀圆大，似灯泡，似含苞欲放的荷花；缤纷开放了，又像群鸽亮翅欲飞，像夏日荷花陆离盛放。王维的《辛夷坞》写玉兰：“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眼看着漫长冬日因玉兰花绽放被打破了，痴情之人难免为之出神。

玉兰素有报春花的美誉。京沪和郑州，这三地玉兰初花的时间年年变动不居，不尽相同，当视为气候变化天然的指示器和光标。或曰，厄尔尼诺今又来，它意味着2023年和明年的天气更热，将刷新已有的记录，可能会将全球平均气温推高至高于1.5摄氏度的阈值。高热年份，往往伴随热浪、干旱和突如其来的洪水灾害。全球暖化持续，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玉兰风景，不次于观赏梅花和樱花。从见花到花木盛开，花开花落，玉兰花有自己的节奏和旋律。不同的玉兰花，各自拿捏着自己的分寸，向喜爱它们的人示好，展现万种风情。以郑州为例，虽然2月下旬玉兰之一种的辛夷见花，但辛夷与玉兰在3月里集中开放，从紫玉兰、白玉兰、红玉兰、二乔玉兰和黄玉兰，绵延开放，一路持续到清明节之后。

辛夷花又名望春玉兰。它最早开，而这时天气变化冷热无定，所以边开边落花，绿地新草和菜畦里常常分布飘落凋零的白间嫩红的花瓣，红色一如石斛兰的颜色。“嫩花如菌怕冷热”，我发朋友圈时这样表达。但是，园艺人当下大多省略了辛夷，嫌它麻烦，统一挂牌曰白玉兰或玉兰花。辛夷花片嫩而薄，白玉兰和红玉兰的花片则要厚实许多，仿佛勺子可以舀些汁水来。

我国的园艺史，开头可说是由《诗经》《楚辞》为代表的古诗词粗构而成。回望玉兰花，早先从唐宋年间，辛夷和木兰即今天我们说的玉兰花是分开的，辛夷领先开放而玉兰在后，节奏不同。近年来，说玉兰以偏概全，辛夷被粗疏省略了，甚至出现了这样的展示与表达——白玉兰、二乔玉兰领先，把红花紫玉兰当辛夷，令她尾随玉兰。这个位移很有意思，可以从中体味花木植物文化的变迁。

韩愈作《感春五首》，以花起兴，用辛夷开花开头，最后以辛夷花落结束，感叹人生。开首：“辛夷高花最先开，青天露坐始此回。”最后：“辛夷花房忽全开，将衰正盛须频来。”这与王维一脉相承。

廿四番花信风，梅花风打头。接下来，里面有“立春三候望春”和“春分三候木兰”。望春即望春玉兰，胭脂红色，红间白花小，即辛夷也。木兰，是玉兰花除开辛夷的泛指。花信风之说，曾经遭到竺可桢先生辛辣讥讽，认为是江南士大夫茶酒之后无聊的游戏。它的问题出在了中间中段，两头小中间大，典型梭子状。“小寒一候梅花，二候山茶”“谷雨二候荼蘼，三候楝花”，梅花风打头，楝花殿后，这个至今还对头。但是，3月惊蛰至春分、清明，这一个月姹紫嫣红，杂花生树，群花争放，根本不按照其中的排序来。年年看花，3月半惊蛰至春分之间，每每一日之中，接连发现杏花、桃花、玉兰和李花、梨花、菜花，不约而同，同框出现。并不是《镜花缘》里，描写这一刻有花神司命，花神高高在上，百花被牧羊一般，逐一按她的口令次第开放。

明清之际，本草及植物文化是最繁荣的，创造并臻于古代的高峰。耳熟能详的《本草纲目》和《植物名实图考》姊妹书，是高峰的标志。与此相对应，士大夫阶层争相说园艺，谈花论草风行。比李时珍、吴状元轻松一点的，有王世懋的《学圃杂疏》，高濂的《遵生八笺》，王路的《花史左编》。还有王象晋的《二如亭群芳谱》，汪灏的《广群芳谱》，李渔的《闲情偶寄》，陈淏的《花镜》，等等。《花镜》是集大成的江南园艺手册，其中有“望春”，还有“木兰”。《花镜》曰：“玉兰，古名木兰……树高大而坚，花开九瓣，碧白色如莲，心紫绿而香”；“辛夷，一名木笔，一名望春，较玉兰树差小。叶类柿而长，隔年发蕊，有毛，俨若笔尖。花开似莲，外紫内白，花落叶出而无实。”以此为例，可以准确理解古人对花信风里辛夷和木兰即玉兰的诠释。

不仅王维和韩愈，白居易《题灵隐寺红辛夷花戏酬光上人》，如此状描辛夷开花：“紫粉笔含尖火焰，红胭脂染小莲花。芳情相思知多少，恼得山僧悔出家。”花开紫粉色，有红有白；小莲花，明显花没有木兰花朵大。

不仅玉兰早开。3月7日的《北京晚报》报道，这个春日，花粉高峰期比过去早到5天。什么花开这么早，比玉兰花还早？报道里列举的是榆树、柏树和杨树一类。对比玉兰花梅花、山桃花，彩色花显性花，招蜂引蝶，引人注目，柏树和榆树，几乎是隐形的花，人们不易察觉。可是，“苔花如米小，也做牡丹开。”自然界的景观，体现在花景观中，一样丰富多彩，令人击节称叹。

编辑：胡霞范江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