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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骏马杯】刘美兰：紫薇花环

花匠小妙招
2024-11-14 17:37

大赛入围作品第218号

(点击上图查看大赛征文启事)

文 / 刘美兰

这是她第二次来土坪，土坪还是那个土坪，小桥流水人家，垂柳炊烟如画。可心情已是今非昔比，去年她和先生形影相随，她穿着飘逸长裙，像一株揺曳生姿的紫薇盛开在溪边；而此刻，她尽量把自己隐藏在宽大T恤里，拖着行李，匆匆走向客栈。溪水清亮如镜，随处可照见她憔悴的容颜。

房东是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女人，带着个六岁的女孩，很热情，炒得一手好菜。她还记得她，远远地见她来了，赶紧放下手头的活计，笑吟吟地迎出来，帮她登记住宿。接过身份证时，房东下意识地朝她身后看了一眼，房东记性很好，记得去年住宿是用她先生的身份证和手机号登记的，但是她并没有问，做这一行，她见得多，景区人来人往，很多人，走着走着就散了。

那个叫薇薇的小女孩，怯怯地站在一边，拉着妈妈的衣角。她把行李放回房间，找出几块巧克力，拉上门出来找小女孩，“谢谢阿姨！”薇薇的声音嘎崩脆，却并没有伸手接糖，然而她的眼睛暴露了她的内心，她分明听见她咽口水的声音。她知道，一定是妈妈吩咐过，客人的东西不能随便拿。果然，妈妈朝她点了头，她才敢快乐地接过巧克力，剥开一颗放进嘴里，然后蹦跳着把包装纸塞到屋门前一个树桩造型的垃圾桶里，那个垃圾桶用绿油漆刷着“不可回收”四个字。

她问，孩子今年应该七岁了，怎么没去上学呢？房东叹了口气，脸阴下来，薇薇患了先天性心脏病，是很严重的那种，准备筹够了钱去省城做手术。她心一沉，可怜的孩子！她试着打电话给红十字会工作的朋友，朋友说，这种病可以向中国红十字基金会申请“阳光天使基金”，并详细告知了申请救助的流程。房东谢了又谢，仿佛她是救命恩人。

她小心地问，孩子的父亲呢？小女孩扔完糖纸跑回来，抢着回答她的问题：“爸爸去很远的地方赚钱了，因为我做手术要花很多钱，妈妈说，做手术就像睡一个长长的觉，醒来我的病就好了，就可以跟别的小朋友一样背着书包上学了！”

来土坪的游客，都要去黄金谷溯溪或攀岩。她不想溯溪，也没有精力攀岩，只是在紫薇盛开的村里随意地走着。临近七夕，土坪像一个预备出阁的瑶家姑娘，披上了节日的盛装。山里的鲜活空气，清洗着她的肺页。路过飞拉达攀岩点时，她想起前不久华山栈道上跳崖的那个游客，不觉打了个冷战。

这时，她看见了薇薇，手里拿着一只紫红花环朝她跑过来，小脸因急速奔跑而泛着酡红。薇薇踮起脚尖，把花环戴到她头上，喘着气说：“阿姨，这个花环是我用柳条和紫薇编的，妈妈说，紫薇的花语是好运。妈妈还说，阿姨一个人会孤单，让我来陪你！”

她蹲下身抱住孩子：“薇薇真乖，我们再编一个花环好不好！”

于是，她们都戴上紫薇花环，互相拍了很多照片。路上不时遇到本地人，薇薇总是礼貌地跟人打招呼，她听到两个中年女人

轻声的叹息：“薇薇母女俩命真苦，那个没良心的爹，扔下她们跟人私奔了……”

她爱怜地搂紧了薇薇瘦小的肩膀。

这时，她接到了先生的电话：“亲爱的，我正开车赶来土坪，陪你一起过七夕。这两天满世界找你，幸亏客栈老板娘打来电话，你这让人担心的家伙！”

这次来土坪，她是偷偷跑出来的，她给先生留了张纸条：别在我身上浪费钱了，姚贝娜是明星，那么有钱，结果如何呢！我想出去走走，别找我，走累了我自己会回来。

两个月前的乳腺癌手术，剥夺了她作为女人的种种权利，比如穿裙子、高跟鞋，宽大T恤套在身上空荡荡的，头发生无可恋地大把飘落……

挂掉电话，已是泪流满面。她转过身，从包里掏出一个药瓶，拧开盖子，灌入少许矿泉水，然后扔进垃圾桶。薇薇好奇地问：“阿姨，为什么要灌水再扔呢！”她认真地说：“因为，这是不可回收的垃圾。”

那是一种安眠药，她原想借助于那些药片，在青山绿水之间睡个长长的好觉，从此忘掉尘世的烦忧。然而她发现，她没有这个权利。她要让薇薇相信，紫薇的花语是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