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百合·山丹丹
□苟文华
夏季的秦岭山野过于幽深寂寥,春天热闹的花事结束,树木百草,长叶、坐果、拔高,皆进入旺盛成长的历程。烈日骄阳的照射中,所有的植物似乎俱处于青春期,光合作用犹如旺盛的荷尔蒙,促使着、骚动着,你追我赶,勃然生动地向上蓬勃生长。放眼望,晶莹珠露浸润得草叶蓬松,熠熠光辉绚烂中,树叶长圆,笼罩出层层片片绿荫。草覆洼甸,树盖坡岭,藤掩水泽。绿烟绿云、绿树绿草、绿山绿水,四野皆绿,绿得囫囵,绿得厚重。
于是造物便在秦岭的山野、在一条条深谷幽峡、在一处处铺满青苔的山岩和荡漾着绿水的河畔,点缀一株株百合花,仿佛是为削弱这过于厚重的绿,又像是为了展示自然的大美,给世人以惊喜。
野百合以白色者居多,茎秆茁壮,呼啦啦斜刺里从草丛中窜出,唐唐突突,像一位草莽汉子。它长得简直不像鲜花,而像野草。它长得飞快,好像一下子就窜到一米多高的位置,像一根马鞭子一样戳在那里。要不是那一圈圈绿生生的叶子和尖端一朵硕大而洁白的花朵,它还真就是一根马鞭子了。白生生的百合花,边缘处晕染出淡淡的绿色,是大自然神来之笔的精妙点染。这样一点染、一陪衬,本来素净的百合花立即显现出超乎寻常的清雅气质,有一种普度众生观世音般的端庄。这种端庄,让人摈弃所有杂念和非分之想,让人的魂灵沉寂和清澈。
又有一束束卷丹百合。卷丹百合没有白色野百合那么茁壮,花朵亦稍小。她的花色呈橙红色,花瓣反卷,因此得名“卷丹”。“丹”者,红也。卷丹,这个名字按照现在的话来说,十分有文化范儿。卷丹百合的橙红色花瓣上印染着星星点点紫黑色的斑纹,也亏得这些紫黑色的斑纹,否则这么大的艳丽的橙红色的花朵,难免会显得俗艳了。大自然总是天生的最棒的设计师,它的一点一染,突如其来又恰到好处。有了紫黑色斑纹的卷丹百合,如莲蕖倒披,如虎皮舒展。卷丹百合的驯化历史也很悠久,唐代就有壁画上展示了卷丹百合的栽培情况,她更是明清花鸟绘画题材中的常客,清代郎世宁的《仙萼长春图册》中就有一幅绘制了卷丹百合。
在贫瘠的山坡巉岩和石崖畔光秃的巨石上,最美的莫过于赫然绽放的一支支、一丛丛火焰一样的山丹百合。山丹百合,即人们口中常说的山丹丹。与白色野百合和卷丹百合相比,山丹丹是百合花中最玲珑最娇小的小妹妹。它高仅盈尺,有的还身高不足一尺,柔劲的细枝,弱弱的、纤纤的,但却是端直的,像一根绿色的绒线。端直纤细的绿色绒线上,对生出一束束同样纤细的绿叶。纤细的绿叶如柳叶一样细长,但比柳叶更纤细,更嫩绿,更富于线条的美感。一束束纤细嫩绿的叶子聚拢向上,簇拥出一朵娇小而红艳的山丹丹花朵。山丹丹,似珊瑚,但比珊瑚更美艳。娇小而饱满,青春而绚丽,她的花瓣红色纯正,虽娇艳但极其清纯。绿叶衬红花,红绿比对,艳得和谐,美得惊心。她是百合中的少女,野花中的大家闺秀。
走在夏天的山道上,树影婆娑,野草葳蕤,山花惊艳。野杜鹃、野樱花、野茉莉、野琼花、野百合、野萱草……原生态的花草植被在山道上生机盎然,那是一份生命中最美好的体验和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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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 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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