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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夏天，那些花儿

花匠小妙招
2024-11-21 15:23

在这个晴晴雨雨的初夏，海棠花开出了一片妙曼的姿势。民国女神张爱玲说有“三大恨事”是：一恨鲥鱼多刺，二恨海棠无香，三恨红楼未完。足见海棠的观赏价值之高，堪比鱼中鲥鱼，书中红楼。

但海棠无香，未必吧？北宋文学家沈立在《海棠记》里就记载过海棠有香：“嘉州色香并胜。大足治中旧有香霏阁，号曰海棠香国。”其实，在《红楼梦》中，也有海棠有香的描述——第五回写宝玉随可卿来到她的卧房，一进屋就闻到一股香气，又见壁上挂着明代画家唐伯虎的《海棠春睡图》，宝哥哥一下子高兴起来，连叫“这里好”，就在这里沉酣入睡。

我对海棠有没有香气并无多大的兴趣。记得以前我外婆家的隔壁有一大户人家，解放前是当地的商会会长，他有一个后花园，里面栽满了各式花木，有腊梅、有樱花，还有几株海棠。那时候，我对前商会会长的腐化生活极其不屑的，认为他栽种观赏类花木而不栽种桃、梨、杏等果树，是吃饱了撑的，是小资情调。再不济，种几株栀子花也不错呀。因为我看到，前商会会长后花园外面的路边有几株栀子花，开得十分热闹，与海棠形成对比的是，它散发出浓郁的香味，我母亲会偷偷地摘几朵栀子花回来，扔在我睡觉的枕头边，香甜我的梦境

在人们的眼中，栀子花比海棠花的地位低了许多。这样比喻吧，海棠花是他们心中的贵妇、小姐，而栀子花只是村姑、大嫂罢了。你看，海棠花一般都被大户人家请进了他们暧昧的后花院，而栀子花，布在荒路边，长在远山上。

海棠的贵妇命，与历代落魄文人骚客的清傲有关。真正让海棠知名的，是沈立，他的《海棠记》里记载：“尝闻真宗皇帝御制后苑杂花十题，以海棠为首章，赐近臣唱和，则知海棠足与牡丹抗衡而独步于西州矣。”从中可以看出，在宋朝时，海棠已经显示出了“百花之尊”的风范。这就和梅花一样，之所以成为天下神奇，是因诗人之爱好。无香或者暗香，像兰、梅以及海棠，淡淡的幽香，是他们追求的一种心境，仿佛更阳春白雪脱尘离世一点，与他们孤傲清高的心性更贴切一些，远远地与栀子花的下里巴人划清界限。

这样一来，海棠就厉害了，宋代的陈思以为，“梅花占于春前，牡丹殿于春后，骚人墨客特注意焉，独海棠一种，风姿艳质固不在二花下”，于是，他采取诸家杂录及诗句，专门汇集了一本《海棠谱》。

最推崇海棠的莫过于苏东坡了，他被贬黄州（今湖北黄冈）期间，有了足够的时间弄点风花雪月的事情，写了好几首咏颂海棠的诗，其中最著名的是这首——“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诗中最著名的句子是——“只恐夜深花睡去”，在《红楼梦》里竟然被演变成酒令。

在《红楼梦》中，海棠的身影总是不时地闪烁其间。《红楼梦》写花虽多，但首推海棠。从《海棠春睡图》，到海棠诗社的成立，再到众人所作《咏白海棠》——林黛玉的海棠，冰清玉洁、孤高自傲；薛宝钗的海棠，含蓄知性、淡雅素洁；史湘云的海棠，简单纯粹、天真烂漫，这些华词丽句，也预示着大观园中女儿们的性格和命运，因此也有了“海棠春睡日，红楼梦醒时”的谶语。

《红楼梦》前八十回，曹雪芹让海棠在晴雯死时枯萎了。高颚续写时让海棠花死而复生，并在冬日开花，贾赦、贾政说是花妖作怪，贾母说是喜兆，命人备酒赏花。据说宝玉等人“彼此都要讨老太太的喜欢”，就做了赏海棠花妖诗。但说实在的，贾宝玉、贾环、贾兰作的这三首赏海棠花妖诗相当蹩脚。是续写者笔力不足呢？还是预示着大观园这一封建大家庭气数的江河日下呢？

再说栀子花，历代以来虽然也有不少诗词歌赋，却都乏善可陈，连杜甫写的这首《栀子》诗，通俗易懂，更像是一篇科普文章，少有那绮句丽词，也鲜见爱恨情长。杜甫写道：“栀子比众木，人间诚未多。于身色有用，与道气相和。红取风霜实，青看雨露柯。无情移得汝，贵在映江波。”意思是说，栀子比起其它植物来，确实少见。栀子可以提取黄色染料，又可以入药，理气治病。果实经霜变红，枝叶遇雨露而显青翠。喜傍江水生长，舍此之外，更无它物可移情。

就海棠与栀子而言，就我个人的嗜好而言，我更偏爱栀子花一些。

记得那个雨后的清晨，我晃荡着肩膀从一处街道走过，突然看到，一个八九岁的乡下小姑娘蹲在屋檐下卖刚采摘的栀子花，那朴实、那羞怯的神情惹人怜惜。我立即跑回家问母亲：“妈，我前世是不是有一个妹妹？”我母亲听后顿时笑得东倒西歪的，她说：“那小姑娘我见过，是挺可爱的。”

一晃许多年过去了，特别是现在听到朴树的《那些花儿》的旋律时，会无端地想起那些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的乡间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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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鹿先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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