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花评选：花事也是国事
有没有人和我一样：以为牡丹早就是我国法定的国花？甚至还吟出“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的诗句来证明？
最近，看到国家林草局官网发布的“关于以法律形式将牡丹确定为我国国花的建议”复文才知道：原来牡丹也只是候选项。
实际上，许多人早已把牡丹视为国花，只是在等待国家“以法律形式”的权威认证。但好事多磨，这一等就是许多年。
有好几次，牡丹差点修成正果。比如1995年和2019年两次全国范围国花评选，牡丹分别以58%和79%得票排名第一，但终“因各方面意见存在较大分歧，难以统一”。
选定牡丹为国花，各方意见缘何不一？答案既在牡丹本身，也在牡丹之外。
我国花卉资源极为丰富，单以“国”字称颂的名花，就有不下十种。四季名花就有春兰、夏荷、秋菊和冬梅。牡丹与梅花，更是历次国花评选的“花王”和“花魁”。
谁才是“真国色”？有时候花说了不算。魏时木槿晋时菊，唐时牡丹宋时梅。不是人在花间穿梭，而是花在人间流连。
换句话说，无论是牡丹，还是梅花或者其他的传统名花，都要接受时代的挑选，时代的底蕴散发的是花的气息。
因为离乱的时代，魏晋文人多将朝开而暮落的木槿花与生命短暂联结在一起。因为国家的繁荣富庶，唐宋时人都喜欢牡丹。宋人推崇梅花的品格，倾心梅花的高雅，也是因为彼时经济、文化繁荣。
现代意义上的国花，必须超越特定时代的偏好，指向更具共性的表达。
1915年，商务印书馆初版的《辞源》，是这样解释“国花”一词的:“一国特著之花，可以代表其国性者”。这是很深刻的洞见。
所谓“国性”，不正是一个国家的文化个性和精神内核吗？所谓“国花”，不正是该国精神特性的象征符号吗？
但，难处也就在这里。从时间上说，我国是文明古国，历史悠久；从地域上讲，我国幅员辽阔，花卉资源丰富。时空跨度极大，反而难以选出一种公认花卉作为国花。
我们爱牡丹，爱它雍容华贵的姿容最能彰显大国气象，契合民众富贵吉祥的向往。
我们爱梅花，爱它的冰肌玉骨的仪态最契合中华民族坚韧不拔的精神意志。
我们爱菊花，爱它耐霜凌寒的劲节，爱它淡泊宁静的品性。
我们爱荷花，爱它出淤泥而不染的脱俗，爱它香远益清的风韵。
因为爱之深，择之就难，割爱更难。每一种名花都散发着民族精神的香味，哪怕狠心将评选范围一再缩小，仍难调众口。
因此，不纠结于一时一地的花卉情结，而是站在“选花为公”的立场，超越特定时代的审美偏好，指向共性的民族精神，是我们在国花评选问题上必须作出的选择。
回顾历次的国花之争，就会发现，牡丹是后来居上，此前梅花经常独占翘楚。
1982年，我国花卉界唯一院士、被誉为“梅花泰斗”的陈俊愉先生，在《植物杂志》第1期发表《我国国花应是梅花》，影响巨大。
1983年10月9日，《光明日报》报道中国植物学会与《植物杂志》主办的国花评选，推荐梅花的最多，其次是牡丹和菊花。
1986年，上海市园林学会联合《园林》杂志评选“中国传统十大名花”，也是梅花夺魁，牡丹、菊花和兰花等次之。
1991年是转折点。广东的《花卉》杂志将牡丹评选为国花，虽然争议很多，但此后力挺牡丹的声音日渐壮大。
2019年，国家林草局指导的中国花卉协会通过网络开展了“我心中的国花”民意调查，牡丹以近八成的得票一骑绝尘。
回顾，为了再次印证：在国花之争背后，时代才是隐秘的主角。国人对花的态度，经常受到时代潮汐的左右。
牡丹能够重回荣光，当然与国家的日益富强有关。梅花与牡丹地位的此消彼长，与我国国力日盛契合，也与民众对更美好生活的祈盼相通。
宋初笔记小说《清异录》里，记载着一个有趣的故事：五代周世宗派使者到南汉，南汉君主刘晟很是傲慢，赠使者茉莉花，美其名曰“小南强”，以此自夸国势。
后来，宋灭南汉，刘晟之子被押到洛阳，见到丰盈华贵的牡丹，大为惊骇，北宋官员故意刺激他，说这花名叫“大北胜”，借此弹压南汉人引以为傲的茉莉花。
故事令人莞尔：以本国名花自傲，借花容以显国威，花容与国势互为表里。牡丹作为大国意象的隐喻功能，由此可见一斑。
那么，牡丹为何深受国人的喜爱？
因为，国色天香的牡丹生来就“抓住”了我们民族的审美脾性。
论花姿，牡丹花朵硕大；论花色，牡丹鲜艳壮烈；论花香，牡丹芬芳馥郁；论气质，牡丹雍容华贵。
适逢盛世，牡丹便成了“代言花”，寄寓的是国泰民安的愿景。
我们发现：牡丹所代表的人间向往，同梅花象征的精神激荡，正复调般地共振着，唱响在今天中国人的胸怀里！
看到网友在复文后留言：“虽然牡丹可以代表目前祖国的繁荣昌盛，但也不能忘记美好生活来之不易，所以还需要梅花”。
为这届网友的赤子之心点赞！
同时想到：改革开放以来，国花评选迄今未有定论，或许可以从这里找到答案。
把祖国建成花的国度，让百姓生活在花的海洋，才是国花评选的终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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