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滑铲出来的无料的正文,贴出来试试看
【现代pa,大学生果×画家陀。ooc有,慎
【感谢@July。 七月老师提供的灵感!
summary:致我们叛逆而炽热的爱。
1.
在遇见陀思妥耶夫斯基以前,果戈里从不相信一见钟情的戏码。非要说的话,那就是他觉得俗。
在宫殿前相遇俗,在花丛里相遇也俗。男主角肯定会在这个俗套的相遇之下深深痴迷上女主角,然后镜头慢放,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她一个。接着就是要联系方式、约会、水到渠成地结婚,仿佛爱上一个人是一个完全不需要思考的过程。老掉牙且对爱情充满蔑视——果戈里对其这样评价。
很可惜,果戈里的清醒只局限在他的评价上。
他和故事中的另一位男主角第一次相遇是在一个河岸边。
彼时正值黄昏落日,天空被太阳渐沉的光线染上了大片橙黄色的光泽。那位漂亮的画家裹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安静地站在湖边看风景,太阳把地上属于他的影子拉到无限长。果戈里望见他的时候,正巧能看见橙色的光圈落在他精致的鼻梁上。
好漂亮。果戈里看呆了。
实话实说,果戈里见过的美人不少,如果论长相,那恐怕陀思妥耶夫斯基在里面只能算是中上等水平。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迷人之处并不在于长相——或者是说,不止在于长相。他有着一股别人模仿不来的气质,只要往那里一站,那股气质就会从他的身体里蹦出来,勾勾绕绕地去扯别人的视线。果戈里的理智能拒绝无数个美丽的长相,但无法拒绝任何一个有着美丽气质的人。
于是,就在这一气质的影响下,果戈里恬不知耻地去找他要了联系方式。
与气质所表现出来的不同,这位画家的态度很温和,温和到了对突然冒出来的人没有丝毫警惕的程度。他将自己名字的简称告诉了果戈里,还给了他一串联系方式,说有什么疑问可以随时来找他。
后来果戈里才知道,陀思妥耶夫斯基在这块地方小有名气,许多艺术系的大学生都会来找他问些学术性问题,所以才会对果戈里如此坦诚。陀思妥耶夫斯基并不觉得一见钟情俗套,但他从未因为不设防而落入这种浪漫小说惯用的戏码之中。
2.
果戈里是个外国留学生。
与其他的学生不同,果戈里大老远从乌克兰飞到日本,是因为家里想让他学点经商的本领,让他以后接管家里的产业。但果戈里就是果戈里——为了反抗他的父母,他反手就把专业改成了文学,然后在家里人绝望的絮絮叨叨中离开了乌克兰。同学问他背井离乡的理由,他就说自己跟家里闹脾气跑来的。
实际上他并没有跟家里闹掰,家里的人虽然不满意他的选择,但依旧会每周寄生活费给他。他尝试给家里写过几封信,回信无一例外都是劝他换个专业。
好吧,果戈里干脆不再寄了。他不觉得文学有什么不好的,如果毕业找不着工作,他就去当个吟游诗人,快活着也挺好。
有好些同学在听说这件事后极力劝他跟家里和好,用一种惹人厌烦的关切语气劝说他,说家人这样做是为了让你以后过得更好。
果戈里不说话,但他已经在心里和那些同学单方面断交了。他的精神洁癖很重。
大学时期是一个很尴尬的时期,这个阶段的学生有些还未褪去稚气,有些则过分现实。果戈里属于前者,但前者在学校和社会的双重压力下少得可怜——他遇到的大多数同学都会在听见他家的条件以后尖叫“你为什么不听从家里的安排”,然后用夸张的语气告诉他,这可是家族产业啊。果戈里就随意地回答他,如果自己接管产业,那用不了多久家里就会破产。
好吧,这话倒是真的,但并不是果戈里违抗家族命令的唯一理由。非要说的话,果戈里其实对于生活还是抱了些幻想的——在他这个年纪,总会生出些执念,固执地认为热爱就能代表一切,更加固执地想在大学生活之中挖出一个与自己情投意合的知己,幻想着和那个人相知相识,突破现实的重重束缚,让那些曾经瞧不起自己梦想的人拜倒在成功的自己脚下。
只不过,果戈里还从未幻想过他会在学校以外的地方遇到那个人。
毫不夸张地说,陀思妥耶夫斯基对这些事的了解程度让他一度以为这家伙有读心术。
他在加过陀思妥耶夫斯基联系方式的两周后,壮着胆子给他打电话,想约他出来聊聊天。陀思妥耶夫斯基出乎意料地应下了,还和他定好了地点,告诉他不要迟到。
于是,他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第一次正式见面就被安排在了街边的咖啡馆。
那个咖啡馆很小,但并不逼仄,里面放着各种舒缓的轻音乐。陀思妥耶夫斯基坐在一盏水晶灯下慢条斯理地喝咖啡,光线柔和,为他的侧脸打上一圈鹅黄色的光圈。
虽然不想承认,但果戈里不得不说,每次看到陀思妥耶夫斯基,他的内心总会漫上来一股温热的平静感。
他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对面坐下,点了一杯焦糖玛奇朵。那位画家没问他把自己约出来的原因,只是看着他的脸,问他是不是熬夜了。
果戈里对于陌生人应有的戒备防线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击破了。
那天他和陀思妥耶夫斯基聊了很多,从自己选择专业的经过到来到这里后的经历,他无一例外地对陀思妥耶夫斯基全盘托出。对方没有打断他,只是眨着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听他讲,一声不吭,也不打断。听果戈里讲完后,他也不发表评论,只是将自己面前的曲奇饼分过去一块。
果戈里啃着饼干,对他眨眨眼:“您不觉得我的想法很奇怪吗?我是说——奇特什么的,我遇到的几乎每个人都会这么形容我。”
陀思妥耶夫斯基垂着眼帘:“并不会。您的思想是自由的,我无权干涉。”
果戈里一愣。“可是总有人觉得——您不劝劝我吗?”
“您认为我该劝吗?”陀思妥耶夫斯基抬起头,唇角温润地弯着,“我劝了又有什么意义呢?您不属于我,也不属于这个社会,您只属于您自己。我所做的就只是倾听您的烦恼,仅此而已。”
于是果戈里不说话了。他安静地搅动着手里的咖啡杯,看着褐色的液体在白色泡沫下翻滚,酿出几圈甜腻的色泽。
又一块曲奇被推到了他的手边。他诧异地抬起头,看见陀思妥耶夫斯基正垂着眼看他。
“您喜欢甜食,是吗?”这位苍白的画家柔声说道,“那么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您可以点牛奶,没必要非点咖啡不可的。”
3.
每周见陀思妥耶夫斯基变成了果戈里的必修课。
大学的课程不算轻松,有时就算果戈里拼命挤,也只能挤出十几分钟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相处时光。通常这个时候他们会把见面地点定在初遇的公园里,两个人一人捧着一个纸质咖啡杯,站在湖边看太阳落下。然后果戈里会匆匆告别,火急火燎地回去上晚修课。
后来的某天,陀思妥耶夫斯基告诉他,不必每周都见面,有什么事情可以在电话上讲。但果戈里不听,只说有些东西在电话上说不明白。
其实也没什么说不明白的——毕竟他们就算见面,也只是无言地站在一起看风景。有的时候陀思妥耶夫斯基会带上画板去写生,果戈里就在旁边看他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画和他本人一样中规中矩,有着一股被水彩浸透的平静气质。
某次看落日的时候,果戈里突发奇想,让陀思妥耶夫斯基来猜自己的专业。他打包票,说陀思君一定猜不中。
一向沉稳的陀思妥耶夫斯基被他逗乐了:“是吗?那如果我猜中了呢?”
果戈里俏皮地捏起手指搓了搓:“那我就请您喝杯咖啡!怎么样,是不是顶好的交易?”
这位画家笑着点了点头,但始终没给果戈里下文。果戈里等了老半天,才问他是不是猜不出来答案。
“或许吧。您的这种性格,去做什么都不奇怪。”他说。
于是专业方面的问题就到此为止了。果戈里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在谈话的时候总会聊些奇怪的问题,从米开朗琪罗聊到街角的关东煮小店,话题开启的随机,结束的时间也随机。他对着学校今年夏日祭的装扮大发牢骚,陀思妥耶夫斯基会听;他突如其来地对某个哲学流派大加评论,陀思妥耶夫斯基也照单全收。他们之间无话不谈——至少从果戈里的方面来看,他们确实无话不谈。
后来的某天,陀思妥耶夫斯基提出想送给果戈里一副画像,邀请他到自己的出租屋里面坐坐。果戈里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出租房在一个小区的最角落里,房门上挂着一层又一层的蜘蛛网。打开房间门,就能感受到一股浓烈的粉尘扑面而来,呛得人能将肺管咳出来。
果戈里进入这个房间的第一反应,就是可算知道陀思妥耶夫斯基体态如此单薄的原因了。毕竟,如果让他每晚睡在这种地方,那他迟早有一天得疯。
陀思妥耶夫斯基倒是一副在这里住惯了的样子。他请果戈里坐下,然后从杂物堆里翻出一个相机,说要给果戈里拍一张照。
“您不是要给我画头像吗?”果戈里忽地感觉有一丝失落。
“当然。但头像画的时间太久,怕您坐不住,所以还是我对着照片画比较快。”陀思妥耶夫斯基解释道。
果戈里梗着脖子不肯:“不,您别担心,我一定能坐得住的。您就直接这样画吧。”
陀思妥耶夫斯基耸了耸肩,搬出了整箱的颜料与调色盘。
后来的事情还是没有出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意料。果戈里在画架前坐了不到五分钟就嚷嚷着饿,借口说要找东西吃,顺理成章地让相机里的照片代替了本人做模特,自己则跑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后厨翻来翻去。
陀思妥耶夫斯基应该是个不太会做饭的家伙,他的冰箱里除了牛奶,就是些速冻食品和罐头。果戈里特意把牛奶的生产日期对了对——它们已经过期超过一周了,真不知道陀思妥耶夫斯基是怎么喝下去的。
在厨房里搜刮无果,果戈里又来到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待着的客厅。
客厅的地板上到处都堆放着画板和画作,还有成箱成箱的作画工具。最角落里放着一只漆黑的箱子,看上去灰蒙蒙的,如果不仔细看可能压根就看不到它的存在。
那个箱子看上去老旧,上面罩着一层厚重的浮尘,一看就知道里面不会有什么能吃的东西。但果戈里稍微起了点叛逆心,他将这个箱子拖出来,研究起了打开方法。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不语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发话了:“那个箱子里没有吃的,尼古莱。”
果戈里转过头去,看着陀思妥耶夫斯基。这位画家此时正背着光看向自己的方向,透过光线的描摹,能够依稀看清他眼中闪着尖锐的疏离感。
果戈里悻悻地收回手:“十分抱歉,陀思君。”
一声叹息。陀思妥耶夫斯基看着他,眼神安抚似的柔和下来:“里面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一些年幼不知事的时候写的诗集。”
“您会写诗?”果戈里好奇地将脑袋凑过去。
“并不算,只是曾经会罢了。”笔尖在画上轻轻顿了顿,“一些爱好,但与专业的诗人比起来,恐怕什么也算不上。”
“我一直以为您是个画家。呃,比较纯粹的那种。”果戈里夸张地做了个手势,“我希望您能懂我的意思,不是贬低您,只是觉得您一看就是个画家,还是很有艺术天分的那种。”
“可能吧,每个人都这样说我。”陀思妥耶夫斯基笑笑。笔尖轻巧地为画上的人形添加颜色,每多画一笔,画像上的脸就生动一分。
果戈里有些卡壳:“您确实担得起这种……赞美?”
“嗯哼。不过就算是赞美,听多了也会厌倦。更何况这种称赞对于年轻的我而言算不上好话。”画笔再度沾上颜料,两三笔就勾勒出了一对灵动的双眼雏形,“我从小就十分喜爱诗歌,但每一个教导我的老师都说,我在绘画方面有更多的天赋。我曾经也试图叛逆过,但结果如您所见。”
“您——您其实,可以坚持的吧?”果戈里说。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这句话苍白得有些可笑。
“坚持吗?去拼尽全力,当一个平平无奇的诗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笔尖停下了,“优秀比平庸要方便上太多了,尼古莱。编辑部只会关心您的写作水平,不会在乎您是不是真的喜欢它。”
顿了顿,陀思妥耶夫斯基又补充道:“梦想只是梦。您知道的,所有的梦在现实之下都是一枚脆弱的泡泡罢了。”
果戈里一愣:“您——?”
“您的想法太理想化了,尼古莱。”陀思妥耶夫斯基接着说道,“世界不像您所想的那样简单。”
“您是在——”果戈里感觉自己的情绪忽地涌了上来,“您在嘲讽我?”
画笔搁下了。陀思妥耶夫斯基抬起那双紫罗兰色的眼,面无表情地看向了果戈里:“我并没有,尼古莱。我只是在向您陈述事实。”
“我一直以为您是个浪漫主义者。”果戈里口不择言地跟他嚷嚷,“但是您其实并不是,对吗?您也只是想借此来嘲讽我、教育我罢了,对吗?”
紫罗兰色的眼睛一动不动:“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您绝对有。”果戈里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在颤抖。
陀思妥耶夫斯基没说话。他把头低了下来,继续沉默地用手中的画笔勾勒着画中人的线条。
碰。
果戈里无比愤怒地夺门而出。
4.
他们自从那件事以后就没再说过话。果戈里想过主动跟陀思妥耶夫斯基联系,但一直斟酌不出词句来解释自己那天的怒火从何而来;况且,就算解释清楚了,陀思妥耶夫斯基也不一定会愿意原谅他。
他忽然对自己那天的行为有些后悔。以后就算他们二人都有心恢复联系,他和陀思妥耶夫斯基也没办法像以前那样无话不谈了——他那天说的话实在是有些过。
后来,主动打破沉默的还是陀思妥耶夫斯基。他给果戈里发了一条消息,告诉他自己已经把画完成了,问他什么时候能来拿。
果戈里对此颇感意外:「您把它画完了?」
「当然,我从没说过我不画了。」对面回得很快。
果戈里把字打的飞快:「那,您还生我的气吗?如果您以后想跟我断交我也能理解的,毕竟我说的话太过分了。」
「有点生气,但不至于跟您断交。」顿了顿,「您的那种恶意揣测,无论换成谁都会不大高兴,但我知道您并非是有心的。请您定个时间点来拿画吧。」
过了一会,陀思妥耶夫斯基又发来了一张油画的照片。
不得不说,这位画家的画技确实十分了得,只用了寥寥几笔就将果戈里的表情画得十分生动传神。手机的像素有些模糊,但依旧能看见画中人灵动的眼睛和勾起的唇角。
果戈里有些紧张地答非所问:「我以后还能每周来找您吗?」
对面不出声了。果戈里看见对话框中的“对方正在打字中”消失又浮现,最后重复了好几个来回,才发出一行简短的字。
「当然可以。」
他们把交接那幅画的地点定在了初遇的那个河岸边。
天已经入秋,暑气踩着八月离开的脚步从这片土地上离开了。彼时的公园一片萧瑟,叶子黄成一片,风一吹就落了满地。果戈里很喜欢听脚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所以每次都故意往枯叶堆多的地方走。
陀思妥耶夫斯基今天裹了一件毛毡大衣,厚的有些过分。果戈里本想问他为什么要穿得这么厚,看到对方因为贫血而苍白的脸色后,又自觉地住了口。
他站在果戈里的身边,拿着那幅画。果戈里这才发现他今天没拿咖啡。
“您不喝点什么吗?我是说,您不爱在这种天喝咖啡吗?您看上去快要被冻死了。”果戈里没话找话。
“来得太急了,不过喝不喝都一样。喝完了还是会冷。”陀思妥耶夫斯基说。他被咬得坑坑洼洼的手指搭在那幅画上,指节处被冻得通红。
果戈里下意识地牵起了他另一边的手。不出他所料,那双手几乎丧失了所有温度,拿在手里就像是捂着一块被寒风吹透的石头那样凉。
陀思妥耶夫斯基没回握,也没反抗。果戈里得寸进尺地认为这是可以进行下一步的信号。
他把对方的手放在自己的两手之间,轻轻地朝它哈着气,让气息中温热的暖意与对方冰凉的五指交融。然后他抬起头,用眼神去寻画家的眼。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目光依旧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看似冷淡,但果戈里没错过他眼中的那一丝微妙的错愕。他弯了弯手,掌心布上了一层薄汗。
“现在是深秋,尼古莱。”陀思妥耶夫斯基将手抽了出来,“我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娇气。”
“对啊,您的手只是在深秋就已经这么凉了,等到冬天岂不是要被冻死?”果戈里的声线勾勾绕绕地圈着弯,“费佳您——唔——我是说,陀思君……”
他忽地意识到了自己脱口而出了什么,戏谑的语气戛然而止。
陀思妥耶夫斯基依旧没说话。他沉默地将那幅画递给了果戈里,然后把双手插进兜里,看向了湖上满天的星空。
过了一会,陀思妥耶夫斯基开了口:“您今天没有晚修课?”
“呃,我——我请假了。”果戈里顺口扯了个谎。其实就现在而言,请不请假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就算没请假,现在去也肯定赶不及上课。
“原来如此。”陀思妥耶夫斯基没深究。他紫罗兰色的眼瞳依旧落在满天的星宿之中,暖黄色的灯光铺在他的脸上,为他苍白的面色镀上一层温和的血色。
果戈里尴尬地吞了一口口水,将目光落在了星空下的河流上。潺潺的流水奔流不息,将河中属于星星的倒影打碎再重组,酿成一块又一块带着拖尾的光斑。
“既然您愿意叫我费佳,”陀思妥耶夫斯基将目光从漫天璀璨的星空中挪开了,“那我也应该可以叫您科里亚了吧。”
5.
他们之间的联系又逐渐开始频繁了起来。
他们约定的见面时间依旧是每周一见,不过地点由先前的咖啡馆变为了那条河边。并不是为了所谓的浪漫情怀,只是单纯地因为果戈里的学业愈发繁忙,没什么时间再供他到处乱转了。
当然了,他们双方对这一变故都没什么意见。陀思妥耶夫斯基每次都会对果戈里的某些改变表现得宽宏大量。
后来的某天,果戈里忽然问陀思妥耶夫斯基为什么会喜欢诗歌。
彼时的季节已经步入了深冬,他们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站在结冰的喝水前看太阳落山。日本的冬天比乌克兰的冬天要温和得多,可是尽管如此,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脸上依旧被寒风冻出了两块病态的红晕。
“我不清楚。可能是直觉使然吧,有的时候您喜欢某些东西也说不清为什么。”陀思妥耶夫斯基答。他薄薄的唇落在围巾的正上方,张一张口,一片白色的雾气就从里面钻了出来。
果戈里盯着那块白色的雾气,看着它在渐沉的落日之中破碎、消散,最后在黑暗的夜空中寻不到一点踪影。
“我想给您写首诗。”果戈里忽然说。
陀思妥耶夫斯基没搭腔。他抬着头,盯着河水上升出的那轮巨大的圆月,双眼被皎洁的光线照的透亮。
“您学的专业是文学。”陀思妥耶夫斯基答非所问。
“对——对啊。怎么了费佳,您不知道吗?”果戈里挠了挠头,“还是说,您不乐意我给您写诗?您放心,我写的肯定很好,比那些俗人要好上无数倍。”
“我非常乐意。”陀思妥耶夫斯基转过头,双眼带些俏皮地眨了眨,“您现在欠了我一杯咖啡了,科里亚。”
果戈里一怔。然后他又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噗嗤地笑出声。
“您怎么这样!那个赌约已经不作数了!”他嚷嚷起来。
陀思妥耶夫斯基回给他一个好看的笑:“您说出它的时候可从没给我过时间限制。”
6.
果戈里开始构思起了给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诗。
实话实说,他最近的时间实在是很忙。临近期末毕业,父母给他发来的消息也骤然增多,他的母亲不止一次告诉他,今年毕业以后他们就会安排他回家继续经商。
果戈里每次都想拒绝,可当他真正点开聊天框以后,又只能打出一个近乎单薄的好字。他实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理由能拒绝他的父母——在日本留学的这一段时间,他唯一认识且关系好的人只有陀思妥耶夫斯基,但他畏惧于让父母知道陀思妥耶夫斯基这个人的存在,更没有理由因为陀思妥耶夫斯基留在这里。他和这位画家的关系实在是太奇怪了,奇怪到让他讲,他也没办法把两人的关系描述成清白的朋友。
更何况,他从来不想只把陀思妥耶夫斯基当成朋友。
——毕竟,朋友可不会毫无理由地想给另外一个朋友写诗,更不会因为这首诗而冥思苦想好几天也没有任何头绪。
实话实说,果戈里是很擅长写诗的,所以当时提出给陀思妥耶夫斯基写一首诗的时候,几乎没怎么考虑过写不出来这一后果。只是写一首诗,果戈里想——他的各项学科评分在专业学院里都是上游,一首简简单单的小诗肯定不在话下。
可是偏偏就是这样的一首诗,让他耗了两周也没耗出结果。
这些天果戈里都在为这个诺言苦恼。他尝试过下笔,但往往两三句就把它划掉了。把陀思妥耶夫斯基比作玫瑰太俗,比作泡沫太脆弱,比作骄阳又太炽热;写他画画的样子太矫情,写他沉思时候的样子,看着又像是一首磨磨唧唧的告白诗。陀思妥耶夫斯基不适用于任何抽象的比喻和整齐的句子,属于他的一切都太过具象化,具象到他只需要站在果戈里的脑海里,这位文学高材生就丧失了全部组织语言的能力。
费佳是个很好的人。果戈里想。
但他好在哪里,果戈里又说不出,只能干巴巴地想他好。人的语言真是匮乏得过分。
果戈里依旧整日泡在图书馆里,为了一首送人的短诗翻阅了图书馆里的所有书籍。他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了,他告诉这位画家的借口是期末很忙,但实际的想法却是想一气呵成,想将这首诗写出来之后再拿去一起见陀思妥耶夫斯基。
后者自然对于他的借口没什么意见。
果戈里怀疑他已经看穿了自己的意思,只是没说透。陀思妥耶夫斯基对于洞察人心很有一套,却总是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单就这点来看,这位画家还真是温柔得有些过。
陀思妥耶夫斯基愿意给他时间,学校的期末却不愿意给他时间。它依旧踩着死线一点一点地逼近,让果戈里不得不分出点时间去照顾自己因为前段时间的逃课而岌岌可危的成绩。家人催他回家的信息连续轰炸了他好几天,无非就是问他考试结束的时间、家里找人去接他什么的。
可是他不想回家。一想到回家以后还要接手各种自己不喜欢的摊子,他就感觉自己应有的思乡之情被冲淡了不少。
他想去跟同学诉苦,但同学一般会笑他这是幸福的烦恼。他没办法,只能暂时将这些苦恼憋在心里。他不想告诉陀思妥耶夫斯基这件事。
于是,他将自己的大部分精力都投放在了那首诗上面。他依旧对着它写了改、改了写,没有一句能过关。他想问问画家对于它的意见,但对方的话也肯定很简单——他会安慰他没关系,然后说自己对这些事情没所谓,温柔得像是在对着陌生人客气。也有可能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真的认为心意比礼物本身更重要,可是果戈里固执,他非要写出一篇顶好的诗来送给这位像是艺术品一样美好的画家。
学校的期末安排在了冬春之间的衔接点上。
为了防止学生在毕业考试当天犯困,学校特意给他们放了一天的假。果戈里终究还是没忍住,在这一天里躲去了僻静的地方,给陀思妥耶夫斯基拨了一通电话。
“喂,科里亚?”陀思妥耶夫斯基接的很快,“出了什么事吗?”
“……费佳。”果戈里的心里忽然涌上来一股饱胀的酸痛感,“我们学校放了一天的假,我有点想您,所以给您打了个电话。应该没有打扰到您的某些艺术行程吧?”
“没有。”电话那头的语气有些颠簸,果戈里推测他应该是从某个建筑物里往外走,“您怎么了?您是在哭吗?”
果戈里一愣,下意识地去摸脸。湿的。
“我没有。”他低声说。
电话那头传来几声汽车鸣笛的嘈杂声:“最好是如此,科里亚。您这样我会担心您的。——您有什么事情来找我吗?”
果戈里到嘴边的话卡了壳。他感觉嗓子里像是噎了什么东西,从听到对方声音的那一刻,他就忘记了自己组织好的每一句话要怎么说。
“您现在在什么地方呢?”他最后只能干干地发出询问。
“在东京,大后天回程。您想见面吗?我可以改签。”陀思妥耶夫斯基回答得很迅速。
果戈里顿了顿。他想见面,但他不想这样自私地占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旅游时间。他忽然发觉自己先前每周见一面的行为好像截断了很多对方的长途旅行计划。
他勉强地顺了顺气:“不用了,谢谢您。我就是想来问问您最近在做什么而已,因为我们确实已经很久没见面了。我给您的诗——”
他又卡住了,半天说不出下文。某种异样的情绪将他的喉咙卡得生疼,让他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不急,科里亚。”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声调放缓了些,“什么时候给我都可以,就算您回国以后寄给我,我也会照单全收的。”
果戈里的心脏骤然缩紧了:“您怎么——”
“科里亚,我知道你们学校明天毕业考试。”画家柔声打断他,“我也知道您毕业考完就会回家,继承你们家族的产业。您想在临走前再见我一面是完全可以理解的。”顿了顿,“我也想见您。”
果戈里没说话。他口中吞下的情绪就在这句话落下后猛地涌了出来,他低着头,盯着苍翠的草地,一言不发地泪流满面。
“我想见您。”果戈里说。
对面立刻回复:“我现在就去改签,晚上火车就能到。”
“不,费佳。您不懂我的意思。我是说,我不能只在今天看见您,我要以后的每天、每时、每刻都能看见您。”果戈里突兀地打断他。
陀思妥耶夫斯基接话的声音一顿:“可是您——”
“费佳,我不要走。我不要回乌克兰。”果戈里的声音夹上了哭腔,“我要留在这里。我既然有能耐选择学文科,我就有理由待在这里不跟他们回去,费佳,我不想走,我不想离开你。”
沉默。
陀思妥耶夫斯基没搭腔,似乎是在权衡利弊,又似乎是被他的话惊到了。
良久的沉默过后,对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别闹了,科里亚。”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声音很轻,“你知道他们不会允许的。”
果戈里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崩塌了。
7.
果戈里在毕业考结束后,如家族所愿地回到了乌克兰。他虽然是文科生出身,但由于他飞快的学习能力以及机智的头脑,很快就将家族的产业管理得井井有条。他的思维十分活跃,经常会推出很多超乎他人意料的项目,而这些项目也会在他的领导下有惊无险地获得成功。
几年后,日本也传来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消息。据说他在此期间开办了大大小小几十个画展,一时间声名远扬,有不少名人都来找他画画像。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脾气很固执,总是找各种说辞来拒绝对方的邀请,最多的借口是说自己忙。
又过了几年,果戈里年迈的父亲彻底撒手人寰。他在临死前抓住果戈里的手,告诉他,一定要让家族的产业发扬光大。
十年前的果戈里会顶嘴,但现在的果戈里只会点头应承。他变了太多,早就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那副年轻气盛的样子了。
故事到这里或许就该结束了。但,实则不然。就如同每一个公主与王子一见钟情的美好童话一样,他们之间的结局也是幸福的。
在果戈里接管家族企业后的第十二年,名扬海内外的著名画家陀思妥耶夫斯基将画展开到了乌克兰。他说自己体质弱,特意选择了一个不冷不热的季节将画展开来了这里。据说他在来之前还隐晦地打听过,乌克兰有没有供给自己常年居住的地方。
有不少人说陀思妥耶夫斯基可能是累了,想隐居在离故乡近一点的地方,此后再也不办画展。也有人说他是想拓宽故乡的市场,所以才选了这么一个地方待着,先探探自己国家的口风。
当然了,就算再多人猜测,也没人知道准确答案。这个答案太过大胆,大胆到陀思妥耶夫斯基难以置信,自己居然会真的为了某种执念叛逆到这种程度。
苍天从不会辜负任何一个执着的人。
果戈里再次遇见他的时候是一个初春。
彼时的他还是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脚上踩着马丁靴,迎着柔和的风,踩着灯光在河边散步。他与十几年前的自己相比变了不少,但在果戈里的眼里,他和十几年前的样子没什么两样。
果戈里没出声。他怔愣地看着这名漂亮的画家站在湖边,冲自己展开双臂,然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对方没说话,他也没说话,因为他们之间的交流从不只依靠语言。
果戈里忽地生出一丝想哭的冲动。
他踩着路灯鹅黄的光和旁人讶异的目光冲他深爱着的那个人扑去,微凉的春风扑在脸上,恍惚之间,他好像又变回了十二年前的那名不谙世事的叛逆少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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