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之花（二）
▎作者 / 露苑 ▎插画 /catcan Aslan
（接前文）
6
夜晚，城市的街道空空如也，人们早早回到家中，不敢在外面停留。林念、苏禾和康佳佳却潜入小森公园，躲在冰冷的假山后面。
“咳咳。”康佳佳哈着白气，紧张得连连咳嗽。
“你还是回去吧。这里有我和苏禾就够了。”林念小声说。
“不行，艾比塔尔一直针对你，我们必须找到真相。”康佳佳虽然害怕，却不肯退缩。
苏禾点点头，从包里拿出铝制饼干盒。康佳佳将一瓶胶水倒进盒子，用刷子抹匀。林念深吸一口气，从保鲜膜里拿出苦楝树枝，用美工刀划开树皮，让汁液流出。
“你们躲起来。”苏禾将树枝放进盒子，蹲在一边观察。
很快，细细簌簌的声音由远而近，土地隆起条条褶皱，一路游走到盒子周围。类似蛇的生物探出头来，吐着信子，露出两对獠牙，似乎在感受苦楝树汁味道的来源。
然后，它钻进了盒子。
“粘住了！”三个人欢呼起来，一拥而上，打开了手电筒。
看清“恶魔”的真容后，他们惊呆了。
粘在盒子里的，不是蛇，而是一截植物的藤蔓。藤蔓尖端长着类似知了的针刺形口器，还有一对触角和一对前肢。
林念和康佳佳对望了一眼。原来，恶魔的“蛇信”就是这种口器，而两对“獠牙”就是类似知了的触须和前肢！
还没等他们缓过神来，藤蔓从胶水中滑脱，向地面冲去，苏禾情急之下伸手去抓它，可藤蔓滑溜溜的布满黏液，轻易就从她的手掌中逃脱，头也不回地钻进了土地。
“胶水被它的黏液稀释了。”林念舔了舔嘴唇。
“它和知了好像啊，知了的幼虫也会分泌黏液。挖掘土壤的时候，就将黏液喷洒在泥土上，将泥土变成更好挖掘的泥浆。”苏禾疑惑。
“你的意思是，一个植物学会了知了的技能，在这里吓人？”康佳佳捂着心口。
这时，占卜屋的门开了，他们连忙俯下身去。只见艾比塔尔戴着手套走出来，将一捆苦楝树枝丢在地上。
很快，触手游走到他身边，贪婪地将口器刺入树枝，苦楝树的清苦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艾比塔尔在喂养它！这个骗子！林念愤愤不平。
“咳咳咳—”康佳佳又冷又紧张，重重地咳了出来。
“谁？”艾比塔尔用力抓住触手，它立刻故伎重施，用黏液滑脱出来，钻进地里了。
林念深感无语。看来“恶魔”不仅学会了知了的技能，连昆虫被抓住就会挣扎逃跑的本能都学到了。
她被它缠住的时候，根本不是艾比塔尔救了她，而是她无意中抓住了它，才把它吓跑了。
这样胆小的家伙，怎么会是恶魔呢？
林念冲苏禾、康佳佳比了一个“嘘”，主动走了出来。
“是你？”艾比塔尔反倒慌了，“你来这儿多久了？”
“我刚来，”林念装出害怕的样子，“我总是梦到恶魔。请你帮帮我，别让恶魔缠着我了。”
艾比塔尔释然地笑了。
“你终于想通了。别怕，我正在制作效力更强的红宝石护身符，戴上它，恶魔绝不敢纠缠你。我会举办一个仪式，将它送给你。”艾比塔尔说。
“谢谢！”林念感动得频频点头。
“晚安。”艾比塔尔优雅地挥挥手，回到了占卜屋。
林念做了个鬼脸，拉上苏禾、康佳佳，迅速离开了小森公园。
“艾比塔尔为什么送林念护身符啊？”康佳佳喘着气问。
“林念是焦点人物，她戴什么，大家就跟着买什么。
艾比塔尔肯定会把仪式办得很隆重，请一堆人。”苏禾说。
“这是我们揭发他的好机会。”林念说，“苏禾，你的无人机还在吧？”
7
如苏禾所料，艾比塔尔的仪式声势浩大。不仅在小森公园铺了长长的红地毯，还请了市长等名人。林念也打扮得漂漂亮亮，准时出现在镜头对准的地方。
“恶魔光天化日之下伤害林念，我非常痛心。所以我日夜赶工，做出了效力强大的红宝石护身符，在这里我将它送给林念。”艾比塔尔一身雪白长袍，善良的说辞引得围观人群一阵激动。
艾比塔尔面向林念，捧出夺目的红宝石十字架，人们边赞叹它的美丽，边琢磨着要第一时间抢购同款。
嗡—一阵噪音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半空中，一架无人机向艾比塔尔飞来，上面坠着鼓鼓囊囊的袋子。
这是什么？人们议论纷纷，以为又是艾比塔尔的花样。
无人机悬停在艾比塔尔和林念之间。林念向艾比塔尔笑了笑，说道：“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说着，她拔下别在衣服上的针，在袋子面向艾比塔尔的一面刺了几个洞。绿色的汁液喷涌而出，艾比塔尔下意识地用双手挡住脸，被喷得满手都是。闻到苦楝树的味道，艾比塔尔大惊失色，转身向占卜屋冲去。
触手就是在这个时候追上他的。
就像一朵绿色的花，它旋转着钻出土壤，缠住了艾比塔尔的双手，细长的口器贪婪地吸吮绿色的汁液。
他试图抓住它，把它吓走，但被缠绕的手掌却使不出力气。
人群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刺耳的惊叫。这时，一个高大的男人分开人群走来，苏禾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大家不要慌，那不是恶魔！你们被艾比塔尔骗了！”苏禾说。
男人瞪着触手，粗声大气地说：“翠火，果然是你！”
“翠什么？”林念问。
“火，翠火。像火一样清洗荒地却不伤害土壤的翠火！”男人挺起了胸膛。
8
林念握住触手，它挣扎了一下，重新钻进地里。艾比塔尔扯下凌乱的长袍，指着林念说：“你这个魔女！”
“你这个骗子 !”林念毫不示弱。
“席林博士，您来解释吧。”苏禾比了一个“您请”的手势。
席林拎着艾比塔尔的衣领，强迫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你好啊，艾比研究员。你偷了翠火的胚芽潜逃，名字和装扮都变得光鲜了嘛。”
艾比塔尔放弃了挣扎，像提线木偶一样任他摆布。
“苏禾觉得恶魔是一种学会了知了技能的植物，于是给植物研究所发了邮件。我马上赶过来了。”席林将艾比塔尔拖到薄荷色头发的记者的镜头前。
“翠火是经过基因改造的五爪金龙，五爪金龙是和牵牛花非常相似的草本植物，却是不折不扣的植物杀手，它会缠绕、覆盖其他植物，让它们无法进行光合作用而枯萎，抢夺它们的生存空间。我用知了的基因改造了五爪金龙，让它的藤蔓长出能嗅到植物味道的触角、能挖开土壤的钩形前肢和刺入植物的针形口器。
这样，它就能游走到植物身边，吸干它们的汁液，让它们枯死，更有效率地占领一片土地。”
林念露出了悟的神色。所谓的恶魔被小荷包“吓退”，是因为它花香四溢，被翠火误判为花朵。可翠火刺吸之后，发现它并不是植物，一滴汁液都没有，就丢下它走了！这才造成小荷包击退恶魔的假象。既然小荷包不能吃，翠火也就不再被它的味道吸引，所以艾比塔尔改用知了最喜欢的苦楝树汁来吸引它！
“你为什么发明这种东西？”
“对啊，你意欲何为？”
人群传出质疑的声音。
席林叹了口气，说：“我的本意是将翠火用于农耕。
对于被杂草吸干的贫瘠土地，放火烧荒会污染环境，拔草又费时费力。而翠火为了争夺生存空间，会吸干杂草的汁液，可它没办法吸收那么多营养，只能一边吸食一边排泄 ，等于将杂草偷走的营养全部吸收，再返还大地。这样，被杂草吸干的贫瘠土地，既能尽快摆脱杂草，又能在短时间内提升肥力。”
这下，所有人都愣住了。
被视为救星的艾比塔尔，竟有着如此阴暗的心思；
被视作恶魔的翠火，却有着这样善良的意图。
“那你又怎么解释血红色花朵？”薄荷色头发的记者将话筒伸到席林面前。
“这要归功于艾比的想象力了！”席林讽刺地说，“知了的幼虫为了躲避天敌，穴居在土壤中，成年之后才爬到地面，大声唱歌，吸引异性前来交配。翠火被基因改造后，也有了类似知了的行为，平时在土壤中潜行，躲避危险，清理完一个区域的植物之后，就爬到地面开花，吸引蜜蜂蝴蝶授粉。本来五爪金龙的花是紫色的，我把它改成红色，是为了醒目，方便观察。没想到，这一点也被艾比利用，成了恶魔发威的迹象了！”
人群中传来一阵懊恼的“哦哦”声。
“知了用鼓膜发声，下雨天水汽重，会沾湿鼓膜，所以知了下雨天不叫。相应的，翠火一旦被水淋湿，就不再开花。艾比只需用水浇它，就能让红色花朵一夜消失，好像多么厉害的驱魔法术一样。之后，他剪掉翠火的枝蔓，只留下主干，让它重新进入穴居土壤的生长状态，还用它最喜欢的苦楝树汁喂养它。一旦你们对他有所怀疑，就吸引它出来吓唬你们。”
“这样丑陋可怕的东西，怎么证明不是来搞破坏的？”记者恨不得将话筒戳到席林脸上。
“记者先生，您的观察能力去哪里了？”
苏禾将话筒拉向自己，“土壤的有机质含量越高，颜色越深。所谓的‘大地暗黑’，不正好说明肥力提高了，翠火确实干活了吗！”
席林扯住记者的头发，将那片薄荷色假发摘了下来。记者尖叫一声，捂住了自己头发稀疏的平头。
“丑陋怎么了，你和艾比打扮得光鲜亮丽，做的却是见不得人的勾当！你拿了他多少好处，才一直替他说话！”席林说。
市长忍不住揉搓着自己的脸，用手绢不住地擦汗。
人们愤愤地解下占卜屋的护身符，一会儿心疼被骗走的钱，一会儿又因为自己的轻信盲从而惭愧。
“席林博士，我看好你的研究，我想城市议会愿意资助你的项目。至于艾比研究员和记者先生，”市长招手叫来警察，“老实接受处罚吧。”
席林粗哑地笑着，向面露喜色的林念、苏禾、康佳佳挤了挤眼睛，从背包里抽出一袋苦楝树汁。
“谢谢你，市长先生。但在此之前，我要带翠火回去，还有正事等着它做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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