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色的红罂粟
《英中时报》
英国人不喜阅兵，踢不齐正步，一不小心就顺拐，所以对战争的纪念不会像俄国人那样锐气十足，一年一次“乌拉”震天动地的红场大阅兵，或是法国人隆重的大革命纪念游行。只是自发地在胸前佩戴上一朵纸做的红罂粟，又叫虞美人，低调凝重，仅此而已。
胸前一朵红花的来历也颇为婉约，当时一战处于胶着状态，一个加拿大军医来到比利时战场，将所目睹血腥的惨状比作遍地盛开的虞美人，写在了诗篇《在佛兰德斯的田野》（In Flander’s Field)。在战后，鲜红的虞美人就成为凭吊英帝国及后来英联邦阵亡将士的象征。今天的人们自发地掏出一英镑换得一朵红罂粟，为老兵协会捐献善款。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对红罂粟和它所象征的东西感冒的，近年来英国人对这种形式的爱国主义纪念有所冷淡，很多人在社交网络上公开宣称自己不会佩戴红罂粟。前不久，伦敦大学学生会就公开宣布禁止其成员参加任何11月11日荣军日的纪念活动，因为这象征了“旧日帝国所代表的军国主义”，引起很大争议。伦敦大学学生会是欧洲规模最大的学生组织，代表了整个伦敦大学联合体十几岁主要高等院校学生的声音。这样的决定，无疑是代表首都青年向主流示威。
类似的反对活动还有近几年来开始盛行的“白罂粟募捐”。参与者佩戴白色罂粟花，虽然也是向老兵和战死者表达敬意，但同时旗帜鲜明地宣扬反战精神，批判英美发动的伊拉克和阿富汗军事行动。
红色罂粟花和与之相关的纪念活动，总是与君主制、国教、英国军队这些往日的国家主义情怀相挂钩。事实上，对国家和女王怀有深深敬意的英国人应该庆幸，尽管传统主流在当代英国式微，但对不列颠的认同感还不是有钱人和上流社会的专利，面对各种多元的声音，还是会有中下阶层的平民表达对这些叛逆精神的抗拒，甚至愤怒。印象中，老派的英国人似乎应该是这样的，不动声色地冷眼看待各种时代新事物，不做评论，不热切迎合，你常能在以历代君主或知名政治人物命名的酒吧里找到这样的大叔，而那里是英国社会文化的腹地。
然而英式爱国主义真正的悲剧，却在于它正在呈现出人们所唾弃的模样。上个周五我坐在从埃克塞特去布里斯托的火车上，车上被一群清一色剃着板寸的青年包围，人手一瓶廉价啤酒，醉醺醺地高谈阔论移民危机、英格兰民族性和丘吉尔，把外国留学生和穆斯林社区挨个数落一遍。在白人社区贫穷的北方，是极右团体“保卫英格兰联盟”滋生的重灾区，这基本是一个依靠酒鬼和足球流氓团结起来的集体，极度敌视穆斯林，崇拜丘吉尔，热忱地向王室和英国军人表达敬意。是的，现实很可笑，这个国家最“爱国”的人，其实是群小流氓。
邦达尔邱克的电影《滑铁卢》里，威灵顿公爵看着自己踌躇满志的手下，淡然冷漠地说，“不过是群乞丐和无赖罢了，酒精是他们爱国的源泉……”打败拿破仑的威灵顿同样是这群现代“爱国者”崇拜的偶像。当北爱尔兰街头的威灵顿塑像被独立派诋毁的时候，当地亲英的“联合派”将他们的怒火演变成街头暴力。在那个敏感的地区，佩戴红罂粟、悬挂米字旗，可能都会成为暴力的导火索。团结北爱和苏格兰，是英国社会乃至政治层面的主流精英意志，可是精英们有没有做好准备接受这样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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