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朵花：缅桂花
周末在百草园的温室门口，看到了一株矮矮的缅桂花。虽说更多的人叫它白兰，但我还是坚持叫它缅桂。
在云南，没有人不知道缅桂花的。但对昆明人来说，缅桂花不是开在树上，而是开在衣襟上。从记事的时候开始，每年夏天，就会有老乡挑着竹筐，走街串巷，叫卖“缅桂花，两分一朵，四分一对！”尽管箩筐被湿毛巾遮盖着，所到之处，总会飘过来一阵又一阵的清香，那香气，既有春兰的清雅，又带着点桂花的甜蜜，经久不散，奇怪的是怎么闻也绝不腻烦。常有小媳妇大姑娘叫住卖花人，花四分钱买一对，把拴在一起的缅桂花挂在纽扣上，那一天的日子就在甜香萦绕中度过了。
缅桂花洁白如玉，看起来娇贵，然而质地如象牙般坚韧，挂在胸前一天下来，也不会枯干，只是花的边缘会渐渐泛起点茶色，而香气不减，有时候我睡前把它放在湿冷的毛巾里包起来，第二天依然可以戴上半天，就算枯萎了，我也舍不得扔掉，放在手绢里，久久回味。
抗战期间在昆明生活过的作家汪曾祺写过一段缅桂花的文字，特别好：
雨季的花是缅桂花。缅桂花即白兰花，北京叫做“把儿兰”（这个名字真不好听）。云南把这种花叫做缅桂花，可能最初这种花是从缅甸传入的，而花的香味又有点像桂花，其实这跟桂花实在没有什么关系。——不过话又说回来，别处叫它白兰、把儿兰，它和兰花也挨不上呀，也不过是因为它很香，香得像兰花。我在家乡看到的白兰多是一人高，昆明的缅桂是大树！我在若园巷二号住过，院里有一棵大缅桂，密密的叶子，把四周房间都映绿了。缅桂盛开的时候，房东（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寡妇）就和她的一个养女，搭了梯子上去摘，每天要摘下来好些，拿到花市上去卖。她大概是怕房客们乱摘她的花，时常给各家送去一些。有时送来一个七寸盘子，里面摆得满满的缅桂花！带着雨珠的缅桂花使我的心软软的，不是怀人，不是思乡。
日本把缅桂花叫“ギンコウボク”，我以为是“银香木”，没想到汉字写的是“银厚朴”，这么说来它的叶子倒是有点像厚朴，也像玉兰，它本来属玉兰科，学名Michelia alba DC.英文名White champaca.有一种变种是黄色的，香味更甜，日语干脆叫它“金厚朴”。
它原产印度尼西亚。我没找到它的花语，但我心里其实已有答案，因为一提缅桂花，我心里就会出现一对情侣在云南深山密林里追逐嬉戏的场面，那是电影《神秘的旅伴》中的一幕，大眼睛美女王晓棠主演的，伴随着的歌声，这样唱道：
缅桂花诶～开～十里香，
朵朵的鲜花诶～情谊是长诶～
戴花你要常年地戴，
莫要把鲜花丢路旁……
其实我没有看过这部电影，这首歌和这个场景，是儿时妈妈哄我睡觉时告诉我的，她常常给我唱歌，回想起来，有关花的歌还真不少呢，《红莓花儿开》，《你含苞欲放的花》，《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不过她最喜欢的就是这首《缅桂花开十里香》，据儿子说，回昆明的时候，外婆还爬到树上给他采过缅桂花呢。
缅桂花，是爱情的花，纯洁，芬芳，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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