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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花卉变异记录

花匠小妙招
2024-08-31 03:21

　　1987 年11 月8 日，我正在华南农业大学农史研究室二楼的办公室里工作，微风习习，馨香扑鼻，哪儿来的清香？哦！楼下池塘里的睡莲绽放了，我即走出阳台向下眺望。咦! 奇怪？这朵睡莲花怎么与往常不同啊？快步下楼前去看个究竟！仔细端详发现一支花梗上竟然着生两朵花。自古以来视并蒂莲为盛世祥瑞之兆，今日面对并蒂红花睡莲逞艳，这可是古今未闻之事，应当立即拍摄记录下来。借来相机，约了枫林一起下到池塘里，从不同角度连拍了几帧图片（图1）。此花晚间自然闭合，次日再度绽放。我连续几日观察，拍摄、直至凋萎。

　　著名农史学家，我们农史研究室的创始人，第一任主任梁家勉教授闻讯，亲往现场观赏，并赋诗三首相赠。

睡莲出水孕奇葩并蒂成双吐嫩芽

并蒂成双吐嫩芽欣欣辉映绚如霞

书声鸟语相呼应并蒂成双放睡莲

生意盎然春色好科研改革庆尧天

科研改革庆尧天历史资源忝领先

燕翼贻谋开新局心同力合马加鞭

　　国际科学史研究院通讯院士胡道静教授自上海两次专函惠赠《穗城并蒂睡莲奇象题记》致贺“茁发于华南农业大学农史楼庭院池塘内的并蒂红色睡莲，尤亘古闻之生物史上奇迹也”。

　　农业出版社朱洪涛编审，自北京惠赠《栽罢桃李赏菡萏》致贺 “君子德隆并蒂鲜，睡莲并头瑞空前。红绿净直清芬远，栽罢桃李赏菡萏”。

　　《植物杂志》、《花鸟世界报》报导了这个新发现。国内花卉类著作转载或引用了新发现的信息。

　　这是从教29 年来，第一次引发我对植物花朵变异的兴趣和关注！当时的心情既好奇也兴奋，为什么会这样？此后至今，我一直乐此不疲的利用节假日，有计划的进行岭南花木的调研，考察、拍摄、记录。常常是和家人集体行动走遍了华南植物园，荔湾公园、越秀公园、文化公园、云台花园、雕塑公园、羊城花市、省花卉研究所、中山大学校园、华南师大校园。不同季节，每年都要去赏花识草，搜集材料，更多的是利用平日散步休闲的时间，在校内分区域观察和记录。多年的实践使我对花木的感情由旁观者，升华为实践的探索者，志趣的重点也逐步转向《岭南花卉文化史》的研究，同时追踪花朵变异的动态，探究其产生原因，并把历年发现的花朵变异植物逐一记录整理。

　　历年来发现的花朵变异主要有三类：并蒂花、花朵形态或结构变异、叶片或苞片变为花瓣状。

　　并蒂花

　　并蒂花指原本花茎上只开一朵花，现在变成并列生长在同一花茎上的两朵花。

　　1、并蒂红花睡莲：华南农大农史楼庭院池塘，1987 年11 月8 日。

　　2、并蒂水仙花：2005 年羊城迎春花市，12 枚花瓣，12 枚雄蕊，2 枚雌蕊，恰是正常水仙花的2 倍。

　　3、并蒂宫粉羊蹄甲：2004 年3 月1 日华南农大原成人教育学院大门外树上发现一朵硕大奇花（图２），体积是正常花（图３）2~3 倍，10 个花瓣，10 个雄蕊、2 个雌蕊，恰是正常花两倍。花朵寿命比正常花长1~2 天。

　　4、并蒂红花马蹄莲，并蒂黄花马蹄莲：2003 年~2005 年羊城花市上分别发现了9 株马蹄莲上着生并蒂花。

　　5、并蒂郁金香：2007 年、2010 年分别在文化公园和云台花园举办的郁金香花展上发现6 朵并蒂郁金香花。（图4）

　　6、并蒂黄非洲菊、并蒂粉红非洲菊：2012 年3 月26 日在华南农大果树中心附近的塑料花艺大棚内，发现10 数朵。（图5）

　　连年种在塑料大棚里的非洲菊，明显看到植株上滋生了许多蚜虫，严重影响了正常的生长发育，由于过量喷施农药，致使植株变形，部分花朵畸形变异，病虫害严重和农药过量是产生变异的诱发因素。

　　7、并蒂向日葵花：2012 年3 月在华南农大果树中心附近的向日葵实验地中，发现并蒂向日葵1 朵。

　　8、并蒂红花酢浆草花：2010 年3 月在华南农大茶山区教工宿舍草丛中，发现并蒂红花酢浆草花。

　　9、并蒂波斯菊花：2019 年1 月发现于华农大教工宿舍园地。

　　花朵形态、结构变异

　　1、葵百合、橙红百合变异花：1999 年春节花市在200 多盆百合花群中发现22 朵变异花（多瓣、少瓣、多蕊、少蕊）。2012 年3 月16 日在华南农大园林中心附近，花卉塑料大棚里发现香水百合变异花数朵。以鳞茎无性繁殖的百合，后代遗传性相对稳定，为什么频现变异？

　　2、白鹤芋肉穗花序变异，约15% 植株的花序上长出2~3 枚佛焰苞，8 株佛焰苞形状明显畸形。（图６）

　　绿巨人3 支肉穗花序合生一体，被10 枚佛焰苞包围，几十株绿巨人佛焰苞变形，变双、肉穗花序变短、以及肉穗花序及佛焰苞都变绿色。

　　在一块绿巨人、白鹤芋种植地，同时发现15% 的植株发生佛焰苞、肉穗花序形形色色的变态，实在触目惊心。天南星科绿巨人、白鹤芋通常用组织培养法进行繁殖（在无菌条件下以植物的细胞、组织或器官为培养对象，提供生长发育所必需的营养元素和植物激素，植物生长调剂等物质，进行离体培养，快速长成新个体的技术），已广泛应用于实验植物学的研究和扩大再生产，极大地提高了繁殖效率。

　　在组织培养中，培养基质的配制是关键因素，包括配方，成分、含量、比例等等。对于不同的培养对象配方亦应有所不同。这些绿巨人、白鹤芋花序的众多变异，显然是由于组织培养中的某些不当因素造成的。

　　3、粉花扶桑奇花：2004 年4 月在云台花园发现4 枚花瓣。

　　4、海芋肉穗花序叠生，2004 年4 月2 日在华南农大木兰园周边发现。

　　5、五星茑萝变态花呈四星状，2001 年8 月在省花卉所及自家阳台栽种植株上分别发现四星状花。（图７）

　　6、千奇百怪的水培红掌花及粉掌花：2001 年2 月、2002 年11 月~12 月、2005 年3 月在华南农大园林中心花卉塑料大棚中，调研水培植株生长发育状况，赫然发现在约260 盆左右水培实验中有近1/5 的植株不仅肉穗花序惨不忍睹而且植物的根、茎、叶皆奇形怪状。有并蒂花状、双佛焰苞花、双肉质花序、有肉穗花序分叉状……

　　水培亦称溶液培养——在含有全部和部分营养元素的溶液中栽种植物的方法。主要用来研究各种矿质营养元素对植物生理功能的影响。既可用来栽培各种花木，也发展到水培生长蔬菜。在学生做水培试验的塑料大棚里，实地调研看到1/5 的水培红掌、粉掌植株肉穗花序畸形怪状，根，茎、叶生长不良。进一步访问了解，系部分试验小组没有按照试验规程，定期更换新的培养液，由于植株蒸腾作用，水分消耗大，致使培养液浓缩，造成水分缺失，营养成分急剧失调，破坏了生理平衡，有毒物质积累迫使植株在极端不利条件下挣扎，其表现形式是发生畸形变异，所以我们不要忽略了这种现象，这是植物在恶劣环境条件下所表现出来的呼救信号。

　　7、朱顶红花贴地开，2003 年4 月华南农大果树中心。

　　8、网球花贴地开，2003 年6 月2 日越秀公园。

　　9、鸡蛋花变异：2004 年9 月，华南农大茶山区教工宿舍大院发现一朵4 瓣鸡蛋花，2018 年9 月，6 瓣花一朵。（图8、图9）

　　这株鸡蛋花树有数十年的树龄，种植环境是在8 层大楼西侧，高压电线和彻夜不息的白炽灯之下，长期受到高压电电磁波的辐射和昼夜不停的强烈光波刺激，诱发花朵变异。

　　10、水仙变异花：2008 年春节家中阳台培植的水仙花4 棵，发现一朵5 瓣花。2018 年及2019 年春节，家中阳台上培植4 棵水仙，发现各有两朵5 瓣花。（图10）

　　11、郁金香变异花：2007 年春节、2010 年春节分别在文化公园郁金花展、云台花园郁金花展发现16 朵变异花。

　　12、红花羊蹄甲变异花：2009 年3 月18 日在华南农大校园行道树上发现7 枚花瓣、4 枚雄蕊、2 枚雌蕊的变异花1 朵。不久又发现6 枚花瓣、8 雄蕊、2 雌蕊变异花1 朵，6 花瓣，5 雄蕊、1 雌蕊变异花1 朵。

　　2003 年3 月15 日、3 月19 日，2004 年2 月2 日，2009 年3月15 日在华南农大校园，发现宫粉羊蹄甲变异花7 朵。此后我连年重点在校园内调查宫粉羊蹄甲、白花羊蹄甲、粉花羊蹄甲花朵变异情况并拍摄，起初每次搜寻1 小时，偶有发现1~2 朵，近2~3 年，在花期连续作业，1 个小时竟能发现4~6 朵。2019 年冬暖宫粉羊蹄甲花期提前，1 月下旬~2 月上旬，我隔2~3 天前往调研已发现100 余朵变异花。

　　13、紫叶酢浆草4 枚花瓣一朵，2010 年3 月在云台花园发现。

　　14、小韭兰奇花：花瓣9 枚、8 枚、7 枚、雄蕊略少，韭兰（红菖蒲莲）奇花，花瓣8 枚、雄蕊8 枚，雌蕊1 枚。2001 年6 月、2008 年8 月、2010 年6 月分别发现于华南农大校园及华南农大茶山区教工宿舍草坪。（图11）

　　15、蝴蝶兰缺唇瓣的花一朵，自家阳台种植了第三年的植株上发现，2011 年春。

　　16、黄非洲菊、粉红非洲菊奇花，植株及花序形态扭曲歪斜，多朵环抱一团，2012 年3 月26 日。

　　叶片、苞片变为花瓣状

　　1、郁金香绿叶变为花瓣，1997 年春节我家阳台栽种的两株郁金香开花了，奇特的是，有一株茎上的顶生绿叶竟然呈现花瓣化的变态。

　　2、韭兰（红菖蒲莲）苞片变为花瓣状，2001 年6 月发现于华南农大草坪。

　　两件实例让人惊奇！我联想到高等植物的系统发育理论，花是种子植物适应于生殖的变态枝，花萼、花冠是由植株上的绿色叶片演化而来的。正如植物科学家幽默地说“花朵是热恋中的叶子”。科学研究也证明高等植物的各部分是同源的，花就是由叶片转化而成的，故统称为花叶，花萼和花冠是由绿色营养叶转化而成的，雄蕊和雌蕊是由孢子叶即生殖叶（雄蕊是小孢子叶，雌蕊是大孢子叶）转化而成的，故虽为同源，但它们的分化已久远了。以上两例可谓“返祖”现象，这就是绿叶演化为花冠的证据。

　　经过长期对花朵变异的调查研究，目前已搜集到涉及11 个科32 个品种的花木。睡莲科：红花睡莲；石蒜科：水仙、小韭兰、韭兰、朱顶红、网球花；百合科：葵百合、橙红百合、香水百合；豆科：红花羊蹄甲、宫粉羊蹄甲、粉花羊蹄甲、白花羊蹄甲；天南星科：红花马蹄莲、黄花马蹄莲、海芋、绿巨人、白鹤芋、红掌、粉掌；菊科：黄花非洲菊、向日葵、波斯菊；酢浆草科：红花酢浆草、紫叶酢浆草；夹竹桃科：鸡蛋花；兰科：蝴蝶兰；锦葵科：粉花扶桑；旋花科：茑萝，等等。

　　以上众多事例促使我们要着重从生态环境方面来查找原因。

　　众所周知现代科学技术的突飞猛进，极大的推进了农林园艺生产力的腾飞，化肥、农药、植物激素、生长调节剂的广泛施用，为人类物质生活水平的改善和提高立下了丰功伟绩，甚至创造了举世称颂的奇迹。然而凡事都有物极必反的因果关系，事物发展到极端，就会向相反的方面转化。无数事例证明科学技术是一把双刃剑，无节制地滥用已显露出许多严重的缺点和弊端。能源、化肥、农药、植物激素、生长调节剂的滥用和工业废水、废气乱排，让成本急剧上升，水源、土壤、空气污染严重，生态环境变劣已成为举国上下切肤之痛。

　　某些现代园艺花卉企业，为了追求高经济效益，不惜滥用植物激素、生长调节剂、化肥、农药，催生应节庆卖好价钱的反季节花，致使许多原本是无性繁殖、遗传性稳定的植物受害，“逼”出变态之花。这是局部环境变劣，花木长期遭受灾难之下发出的“呼救的信号”，切莫等闲视之。

　　由于调研者考察的地区和时间有限，自然界实际发生的花朵变异的植物种类和数量要庞大许多倍！近年调查宫粉羊蹄甲、粉花羊蹄甲、白花羊蹄甲花朵变异数量呈现快速增长的趋势。这种花朵频现变异动态变化的现状应当正视，希望大家积极行动起来，投入到综合治理生态环境的热潮中去，像对待生命一样对待生态环境，把我国建设成生态安全、环境优美的国家。

　　周肇基，中国农史学会原常务理事，华南农业大学中国农业历史遗产研究室原主任、教授。著有《中国植物生理学史》《中国古代瓶花技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