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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酷的童话，真实的现实，了不起的王尔德

花匠小妙招
2024-12-02 12:15

当初在少儿阅读区的书架上看到王尔德的《夜莺与玫瑰》时，确实有些吃惊。尽管这是一本童话故事集，但是我总觉得，让小孩子去读王尔德的童话，太残忍了。因此我个人比较倾向于将这本书推荐给初三以上的人读，因为14岁以上的学生，他们就算懵懂，但是也或多或少亲眼见识了人世间的人情冷暖。

《夜莺与玫瑰》囊括了王尔德一生所写的九个中短篇童话，其实这是他的两本童话书《快乐王子和其他故事》以及《石榴屋》的合集，而书名《夜莺与玫瑰》正是其中的一篇童话故事。据说巴金译的版本评价很高，不过我读的是陕西师范大学出版总社出版的林徽因和张金霞的版本，我觉得读起来也很顺畅。虽然打了林徽因的名号，不过除了在《夜莺与玫瑰》中能够感受到林徽因时代白话文的一点痕迹，其他几篇故事的语言却相当现当代。

说到奥斯卡·王尔德，就算你没有读过他的任何作品，但是你总有可能听过一两句他的语录，比如“我们都在阴沟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 “我不想谋生，我想生活。” “恋爱总是以自欺开始，以欺人结束。” “我年轻时以为金钱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等到老了才知道，原来真的是这样。” 在中国，说话行文同样一针见血的张爱玲也曾说过类似的话，“我喜欢钱，因为我没吃过钱的苦，不知道钱的坏处。”王尔德是19世纪末英国（现在应该说是爱尔兰）最伟大的作家和艺术家之一，与萧伯纳齐名，后者是他的好友，在王尔德面临牢狱之灾的时候依然维护他。他年仅46岁的一生写过多部作品，其中以戏剧最为出名，当然他写的九篇童话故事也一样受人追捧，他也因此被称为“童话王子”。

读罢本书，第一感受就是悲剧的故事结尾震撼人心，印证了鲁迅说的“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打碎给人看”。不过王尔德不是将美好的东西打碎，他只是用童话故事解开了赤裸裸的真相而已。王尔德的童话不是“公主与王子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这样陈词滥调的延续，而是把所谓的浪漫的爱的真相一层一层地剖给你看，让你清醒，再通过他唯美的语言，巧妙的叙事能力，直戳人心。

夜莺是一只为爱痴迷的鸟，它感动于青年学生对教授女儿的痴情，决定帮助青年学生摘到一朵红色玫瑰花，从而可以让教授的女儿作为他的舞伴，去参加王子的舞会。可是青年学生怎么也找不到一朵红色的玫瑰。夜莺为他想出了办法，但是想要一朵红色玫瑰花，夜莺必须用自己的鲜血去染红它。尽管夜莺也觉得拿死来换一朵红玫瑰代价太大，可是在它眼里“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最终决定牺牲自己去成全青年学生的爱。献身之前，夜莺碰到了青年学生，它告诉青年学生，“它这样牺牲自己只希望青年学生做一个真挚的情人，因为哲理虽然充满智慧，可是爱情比之更甚；权力虽然强大，爱情比之更伟大。” 然而，青年学生却听不懂夜莺的话，在他眼里夜莺不过是一只漂亮却没有感情的鸟，更没有什么诚心，当然也不会为人牺牲。他用他的傲慢和小人之心来揣度夜莺为他的付出和对爱的向往。夜莺死了，青年学生得到了红玫瑰，可是教授女儿拒绝了他，因为这朵红玫瑰配不上她的衣裳，也没有大臣儿子送的珠宝珍贵。经此变故，青年学生认为爱很傻，不过是空中楼阁，转而回到自己的伦理课本中。你不禁思考，爱究竟是什么呢？是夜莺那样的单纯和执着，还是像青年书生对教授女儿那样爱而不得转而偏低它，轻易放弃它，又或者爱是那根扎进夜莺心脏的刺，让它流血，让它痛苦，在这样的疼痛中，它还要对着皓月唱着爱的颂歌？比起青年学生的浮躁，在《渔人和他的灵魂》里，渔人就执着多了，灵魂依次许以智慧、财富、世上所有的快乐，他都不为所动，坚持认为“爱胜过一切”，就算用罪恶来引诱，渔人的灵魂也从未得逞，因为爱的力量无比强大，可是他终究也没有得到幸福的结局。

在《西班牙公主的生日》里，公主依然美丽，可是却不再善良。她徒有高贵的身份和淑女形象，但是终究也不过是个俗人。小矮人一直很快乐，尽管他父亲，周围所有的人都觉得他丑陋不堪。直到他在宫殿里遇到了一面镜子，他才恍然大悟。他心爱的公主的话最终让他的心碎了一地，无法再为公主起舞，公主只是皱了皱眉头，轻蔑地撇了撇美丽的红唇，大声说：“以后再来跟我玩耍的人，都必须没有心。”

当然，真心也是有的，比如《快乐王子》里的燕子和快乐王子；《星孩》里迷途知返，良心发现的星孩儿；《年轻的国王》里最初被遗弃的国王。当你读完这几个故事，你才懂得王尔德的墓志铭：“我们都在阴沟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不管现实多么丑陋，总有那些有良知的人让众生有希望。

其次当然是王尔德语言的美，流畅的叙事手法，以及穿插在故事里的辛辣讽刺融合成的一个有机体。比如自以为是的火箭，无时无刻不再强调自己的与众不同和重要性，可是最后他升空了，却没有一个人在意；星孩儿最终成为了一个友爱、亲善、仁慈的君主，可是他统治的时间不长，而他之后的王，则是一个邪恶的君主；年轻的国王不忍再让穷人辛苦为他制作锦衣，穿上了他的牧羊服去加冕，一个臣民痛苦地说‘您不知道富人的奢侈可以给予穷人活命的出路吗？……您与我们遭受的痛苦有什么相干？’《忠诚的朋友》里那个精致利己的磨坊主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忠诚的朋友……作为唯美主义最具代表性的人物，王尔德讨厌说教，可是他写的东西却常常让人陷入反思。

王尔德很吝惜笔墨，没有废话，行文紧凑而不缺乏美感，有些段落和对话读起来就像是一首诗，哪怕是他站在被告席上为自己做的辩护，听起来也是一首激昂的诗歌。而故事情节跌宕起伏，难以想象这么小的篇幅居然可以讲出这样复杂而宏大的故事。

他的每篇文章都是金句频出：

“每个人都在引述这篇文章，尽管文章里有很多他们根本就理解不了的词。”《快乐王子》

“任何你爱的地方都是你的世界。”《了不起的火箭》

“跟你对话很快乐。” “一直都是你一个人在说话，这可不叫对话。”《了不起的火箭》

“战乱之时，弱者是强者的奴隶；和平时期，富人奴役穷人。”《年轻的国王》

“虽然我自己就是个奴隶，但我愿意给你自由。”《星孩》

最后，我个人觉得最巧妙的一个安排就是《渔人和他的灵魂》中，渔人为了爱情要跟他的灵魂切割的时候，他的灵魂居然是他的影子。我觉得从这里就可以衍生出一个有趣的科幻故事。

读完这本书，想起一个趣事。王尔德去美国的时候入海关，他对海关人员说：“除了我的天才，我没什么好申报的。” 读过他的作品，相信你不会否认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