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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岸十年：一个广为大众所知的艺术区是如何形成的？

花匠小妙招
2024-12-04 04:26

每年11月，因上海艺术季而慕名来到这座城市的人，或许都会在经过繁忙的延安高架桥时，望见“全球艺场，艺术上海”这一标语正在两旁的海报上夹道欢迎着来自各地的客人。这也给那些远道而来参与艺术活动的人们打了一剂预防针——接下来的几天，请尽情奔走于各个角落，投身于目不暇接的艺术活动！

刚刚结束不久的上海艺术季和上海这座现代化大都市一样把人们卷入日程、事务、人际，在口耳相传中，可以参加的艺术展、博览会、表演、论坛竟有 400多场，还没算上那些灯红酒绿的派对。当然，除了思忖艺术以外，面对面的交流对于从业者来说也是十分必要的。如果遇上一个精力十足的人，大家恐怕得聊到连睡眠都忘记。

从新兴的苏河湾到愈发丰富多彩的洛克·外滩源艺术区，以及目前发展最为成熟、辐射力最广的西岸滨江，艺术的聚集效应激活并丰富了公众生活的潜能，催生出越来越多的艺术区。繁忙的艺术周期间，最为重要的事件之一西岸艺术与设计博览会（后简称西岸艺博会）迎来它的十周年，而西岸艺术区也逐渐发展成为艺术融入公众生活的最佳“样本”之一：在这条越来越知名的沿江景观线上，聚集了西岸漩心、星美术馆、龙美术馆（西岸馆）、西岸美术馆、油罐艺术中心以及西岸穹顶艺术中心等重要文化场馆，而公众除了会在11月艺博会举办期间在西岸穿梭不息外，平日里在滨江沿岸散步、闲坐、看展的游人也是络绎不绝。

莫拉格·麦耶斯考夫2023年作品《野生之花》

图片致谢西岸艺术与设计博览会

今年的西岸艺博会亦是如此。艺博会开幕前，多件大型公共艺术装置便已经亮相户外空间，为即将到来的大型艺术盛会预热。美国著名雕塑家马克·迪·苏维洛(Mark di Suvero)的一件高15米、呈金字塔形结构的红色工字钢雕塑作品《拥抱》(Hugs)，在西岸美术馆北广场落成。出生于上海、今年已90岁的艺术家，让自己的作品“回归”出生地的同时，也让更多生活于此的观众能够随时走入这件作品，感受其巨大的规模与身体互动产生的不同知觉反应。

再往南步行几分钟，蔡江南、刘佳玉、苏新平等艺术家的户外作品也点缀于这条步行路线，而英国艺术家莫拉格·迈耶斯科夫(Morag Myerscough)创作的大型户外装置作品《野生之花》，用醒目而多变的彩色钢筋线条，在公共空间内形成了绚烂而有生机的城市景观。西岸美术馆同期开幕的“拉乌尔·杜菲回顾展：快乐的旋律”和“崔洁：礼物”、龙美术馆的张恩利个展、油罐艺术中心的四个展览项目以及在艺博会期间，以“公共艺术与社会参与”为主题的艺术水岸国际论坛，让这片区域每天都呈现了高密度的人群聚集，从海内外奔赴上海的策展人、艺术家、美术馆馆长、艺术写作者纷纷出现在某个十字路口或是场馆的入口处。由此产生的对话和交流、相遇重逢的快乐与欣喜，也让人感到短短四天的艺博会所拥有的惊人能量。

十年前第一届西岸艺博会时，西岸地带周遭的景象与现在大为不同。尽管远非上海的边陲地带，但它仍是一个开发中的区域——夜幕降临后，徐汇滨江是一片黑暗，远处几点闪烁只是各种施工现场的照明设施，共享单车、打车软件也尚未普及。也许有人已经不记得当初的生活方式了：大家聚集在约8547平方米、挑高13米的西岸艺术中心门口等待着能招到出租车离开。饥肠辘辘，但艺术带来的满足感是新奇的；而30多家画廊奠定了今天西岸艺博会的高水准画廊阵容，也昭示着上海成为国际艺术都市的幕布正在徐徐揭开。

上：PBG画廊展位现场

下：广东当代艺术中心展位现场

图片致谢西岸艺术与设计博览会

从那时起，经常出现、甚至连续十年出现在西岸艺博会的知名画廊，不仅成为艺博会固定的驻场风景，他们所代理的艺术家也和上海甚至与中国的艺术生态产生了更紧密的关联。例如，AIKE、豪瑟沃斯（Hauser & Wirth）、大田秀则画廊（Ota Fine Arts）、佩斯画廊（Pace Gallery）、香格纳画廊（ShanghART Gallery）、空白空间（White Space）和白立方（White Cube）等画廊已连续参加了十年。对于每届都不缺席的观众而言，猜测入口处大田秀则画廊会带来草间弥生哪一款南瓜、白立方画廊展位上会出现怎样的乔治·巴塞利兹（Georg Baselitz）绘画、豪瑟沃斯画廊展位今年会刷成什么颜色几乎成了一种游戏。

上：大田秀则画廊（Ota Fine Arts）展位现场

中：白立方画廊（White Cube）展位现场

下：香格纳画廊（ShanghART Gallery）展位现场

图片致谢西岸艺术与设计博览会

对于这十年间，西岸滨江以及随之而来的城市其他艺术区的发展，工作室画廊创始人庄彬作为土生土长的上海人也有这样的观察：“十年前，无论是艺术家、画廊主还是个人，只要想从事艺术行业，首选一定是北京。而今天，很多北京的艺术家把工作室搬来了上海，北京的画廊也把分部开到了上海，上海不断丰富的行业生态同时吸引着很多海外的艺术家与画廊主在这里生根。”

艺术家李刚在缇干画廊展位现场创作《泥土即血缘》

图片致谢缇干画廊与西岸艺术与设计博览会

西岸艺博会参展画廊豪瑟沃斯的艺术家冈瑟·弗格（Günther Förg），就曾在龙美术馆举行了大型个展，而北京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则进行了另一位代理艺术家玛丽亚·拉斯尼格（Maria Lassnig）在中国的首次重要个展。Rossi & Rossi画廊带来的艺术家之一舒比吉·拉奥（Shubigi Rao），其在中国的首次个展“这些石化的小径”也同期在外滩美术馆展开。2014年便亮相西岸艺博会的立木画廊在展出已故瑞士艺术家海蒂·布赫（Heidi Bucher）的代表作的同时，她的大型回顾展也在北京红砖美术馆进行；艺术门画廊所带来的艺术家之一——菲利普·考尔伯特（Philip Colbert），其个展于今年夏天在深圳海上世界文化艺术中心（SWCAC）展出。随着这些画廊、艺术家在本土愈发频繁的亮相，西岸艺博会更多地成为了一个生成、孵化、发酵的场所，催化着城市乃至中国全年的艺术生活，也让这片地区的艺术特性更为深入人心。

创作了《拥抱》的马克·迪·苏维洛曾如此阐释艺术和公众的关系：“当你是一名艺术家时，你会希望创作对更多人有意义的作品。大多数艺术作品都在博物馆和画廊中展示，这就排除了一大批观众。但如果你把作品放在街头，那它就是开放给全世界的......当人们和你的户外作品接触和互动时，会发生美妙的反应......”

西岸滨江地区开阔的空间、自然与人造环境所形成的舒适氛围，让这里成为了很多人短暂远离城市中心喧嚣的首选地。当艺术在这里发生，它与人、与公共空间和城市生活的关系也就成为了一个十分值得探讨的议题。在今年西岸艺博会同期，聚集了多位国际知名策展人、美术馆馆长和收藏家的艺术水岸国际论坛也以“公共艺术与社会参与”这个话题进行了主题演讲和圆桌讨论，探讨的话题则包括“什么是城市艺术中的公共性？城市在公共艺术创作中扮演什么角色？作为社会参与的公共艺术，如何为社区带来积极的影响？”等等。

演讲者之一、香港大馆艺术中心艺术主管皮力从21世纪美术馆或博物馆的功能谈到了“理解”、“实验性”、“中立”等特质在打造艺术公共性中的作用。他表示：“今天我们做公共艺术展览，核心是要强调对世界的理解，包括我们对人类面临的很多问题和困难的理解，例如环境问题、数字化等。理解是我们今天做公共艺术和博物馆最重要的一点.......当我们将“理解”作为博物馆最重要的一点时，我们会重新思考，博物馆可能不是告诉你已经形成结论的知识的地方。”

而策展人、评论人侯瀚如在谈到巴黎的著名公共艺术活动“白昼之夜”（Nuit Blanche，或称白夜）时，抛出了一个有趣的观点：“白夜在法文当中就是睡不着的一晚......当我们睡不着觉晚上闲逛的时候，可以碰到一些给我们带来很多问题的艺术。所以白夜的意思不是让公众喜欢艺术，而是让他们觉得‘艺术让我睡不着觉’。这时候真正的艺术问题变成了公共的问题。”

理解是我们今天做公共艺术和博物馆最重要的一点。

西岸艺博会以及西岸地区近十年来的发展显而易见，并且随着它们规模和影响力的扩展，对国内艺术的生态格局也产生了重要影响。和全球几个顶尖艺博会如巴塞尔艺术展、弗里兹艺博会一样，艺博会举办期间整座城市也会“陷入”无比浓厚的艺术氛围内。但不同于其他艺博会结束后，展览场地被撤空、艺术的痕迹被清理，西岸地区的艺术活动依旧频繁，公共的艺术场域共同形成了一种集体记忆，一种如莫拉格·迈耶斯科夫（Morag Myerscough）在本次艺博会亮相的大型户外装置作品《野生之花》一样，多彩、多样又充满活力。

撰文：孟宪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