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开花朵，却吹不开她紧皱的蛾眉
「人生每个边上，都有风景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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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春风
春天是属于花的季节。
白的，粉的。
一朵朵，一树树，在暖洋洋的春风中，尽皆展现笑脸。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岑参描写的当然是雪景，但在他的脑海中，一定有真正的万千梨花绽放。
这样的春景，秦观肯定见过。
不过，在《减字木兰花》中，秦观描述的却是春风吹不开的愁眉：
天涯旧恨，独自凄凉人不问。欲见回肠，断尽金炉小篆香。 黛娥长敛，任是春风吹不展。困倚危楼，过尽飞鸿字字愁。
02
旧恨
天涯是一个人的天涯。
所有人，就成了天下。
当天涯遭遇遗恨，漂泊流浪注定无休无止。
漂泊流浪其实不仅仅限于身体，也理所当然地包括心灵。
或者说，是某个人的一缕牵念。
一个人，常常会和另一个人纠缠不清。
为什么会纠缠不清，是怎样一点一点变得纠缠不清，谁知道呢。
但谁都知道的是，这种时候，一个人飘然而去，另一个人往往会承担所有的重量。
更难以忍受的是，还有日日相思重量的经年累积。
天涯旧恨，独自凄凉人不问。
不是人不问，而是可以问的那个人，早已不在身边。
天大地大，那个人浪迹天涯，可有人知去了哪里。
天大地大，那个人浪迹天涯，却怎么走，也走不出另一个人的牵挂。
独自凄凉的日子，就是独自承受重量的日子。
往日所有的甜蜜温馨，会变成重量。
往日所有的情话痴话，会变成重量。
往日所有的笑貌举止，会变成重量。
一切和那个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欢乐的，平静的，疯闹的，琐碎的，甚至生闷气的，都会变成重量。
每一次回想，就是重量毫不留情地叠加。
沉沉地压在心头。
如果可以，谁会愿意承受这些呢？
承受这些，就好像柔肠寸断。
一寸一寸，仿如金炉中盘曲的篆香，烧灼着，撕裂着。
却又无声无息。
无人看见，也无人相问。
03
长敛
花的心，藏在蕊中。
这心，却可以被春风轻易探寻。
春风吹过，轻而易举地就吹开万紫千红。
没有一朵春天的花，对于春风来说，是秘密。
春风当然有理由沾沾自喜。
可是，春风也当然不是万能的。
这世间，总有春风无能为力的存在。
比如，佳人紧蹙的双眉。
黛娥长敛，任是春风吹不展。
如果可以，谁不愿意在春天盛放呢。
盛放，一如春天盛放的每一朵花。
黛娥长敛，旁人只看到她的忧郁，却不知道，她的忧郁，埋藏了那么多回忆。
属于她和心上人的回忆。
属于曾经那些美好日子的回忆。
属于某个春天的回忆。
那样的春天，她比所有春花绽放的容颜，都还要娇媚动人。
黛娥长敛，敛的不是她的眉头。
而是那些怎么解也解不开的忧伤。
困倚危楼，过尽飞鸿字字愁。
那些南飞的雁群啊，怕是只有在黛娥的眼中，才会雁雁成字，也只有在黛娥的眼中，才会字字皆愁吧？
困倚危楼，如果可以，谁愿意一直倚着危楼，任目光傻傻地追寻天上的飞鸿呢。
04
身影
秦观是极为擅长渲染氛围的。
人物、布景，情绪的调动，还有一些旁人不易察觉的小细节。
所有这些，全都在秦观的笔下，被有机地安排进一首词作当中。
我们当然有理由说这些都来自秦观的技巧，或者说来自他的文学修养。
但更有可能的原因，应该是对于自己所描述的很多情绪，秦观都感同身受。
忧伤、守候，没完没完了的等待。
谁说这些情绪，一定要发生在男女之间？
相同的情绪，类似的感受，完全可以转接到其他场合。
比如，臣子对于君王。
比如，当遭逢前途的种种不确定，而又发觉自己无能为力之时。
所有这些，对于秦观而言，都不难想象。
因为，那正是他所亲身经历的。
正因为这个缘故，当我们注目春风吹不展愁眉的闺中女子时，我们瞥见的表情，其实也同款出现在秦观脸上。
但秦观之所以是秦观，在于他实在不必要那么直接地说出自己的感受。
这不仅仅关于技巧问题，更多时候是因为一个满腹心事之人，到了某种时候，未必愿意那么直率地裸露自己内心深处的一切。
这样的情形，又何止只出现在秦观身上。
身为现代人，我们很多人也一样经历过。
困倚危楼的身影，伫立着，孤单着，忧愁着。
那不是我们。
那其实也完全可以是我们。
人生君说
“春风十里，不如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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