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花

花匠小妙招
2024-12-08 01:58

我的家乡盛产樱桃，在初夏的时节。
当海风中的咸味混杂了夏天湿润气息的时候，当妈妈把冬衣正式打包入柜的时候，当姑娘的开衫中隐约露出吊带的时候，便是樱桃上市的时候了。似乎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情都是在这个季节发生的吧？经过冬的沉淀和春的发酵，什么样的小念头都会酿出一点甜酒。没尝过？问问你楼下的猫吧。
我家的楼下就有猫，还有一颗樱桃树。她很委屈的被夹在两栋楼之间，似乎一年到头都见不到阳光，所以每每放学回家路过，我总多走几步去看看她，怕哪一天因为忧郁，她就这么枯萎了。
那时候我只知道她是一棵树，一颗有些忧郁的树。
我对“樱桃花”和“樱花”的概念，是最近几年才建立起来的。在我人生的前十八年甚至更长的时光中，一直有着很深的误解。我以为，樱花落了，就会结出樱桃。
我是见过樱桃开花的，白色的花，很小，却很标致，像星星一样的洒满一树。我也想过，这似乎和电视上看到的不太一样，没那么粉，也没那么张扬，这点小疑惑并不影响我还在雏形阶段的三观，只是在我对开花的樱桃树连踢带踹十几脚后，没有出现“落英缤纷”，有些小小的失望罢了。“大概这种是用来吃的，和观赏的不是一个品种吧？”
很多用来吃的和用来观赏的东西，是一个种，但不是一个品种。比如十块一斤的金桔和种在花盆里面的金桔，比如十二块一斤现杀的土鸡和当成宠物养的珍珠鸡，比如十三块五一罐的M&M和展览馆里被做成城堡的巧克力。“那种带着武士道精神的樱花，结出来的樱桃一定不好吃。”我想着，从树前悻悻地走开。
那天我又走在这颗树下，发现直到她的花朵都凋谢殆尽，也没给我一次期待许久的樱花雨。但是她，挂果了。
我竟然对她有一种敬佩，就像尊敬一位孤独的母亲。我看见每朵落花的所在，都膨胀了起来，一粒粒，翠绿的，好像一种很便宜的酸糖。
“要是日本的那种樱花，有那么多朵，是要结多少果子呢？”
“结多少也不好吃，或者就随着花一起落了吧？”
要是那颗樱桃树真的像一位母亲般的善解人意，她看见这个在心里自问自答的少年，一定会笑得花枝乱颤。没错，是花枝，只不过花，刚刚凋谢。
我最后也没尝过这棵树上的樱桃。
很多年后我，我终于知道，“樱桃花”和“樱花”，是不一样的。我放学后去拜访的她，永远不可能有秒速五厘米的浪漫，而绚烂如云的樱树，也结不出甜蜜的梦想。即使我多么愿意，樱花落后，能结出樱桃，就算不甜也好。
“诶，听说最近樱花开了，我们周末去顾村啊？”
“嗯，不了，我的家乡有很多，我家楼下都有一株呢！”
我不知道为什么就说出来这个谎话，只是那一刻仿佛看见，有一朵小小的樱桃花，坚强的绽放在绚烂纷飞的樱树枝头，个把月后，变成一颗樱桃。

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