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舞惊得连连倒退几步,面上全是不敢相信,她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喃喃道,“不,不会的,他不会死……他不会死……”
风兰揉了揉眼角,收敛了许多情绪,“我一直想告诉你,那天是他送的你,治病的药,也是他送来的。可是他不让说,我也只好瞒着。原本想你离开,再也不回来,我把这个秘密埋在心里。你病好走才三天,艾家就出事了。”
“艾家四处寻找大夫。我背着药箱进去时,艾弦音已经昏迷不醒了,可是他口中还念着你。他伤到心脉,命不久矣,我已经回天乏术。当时我想让你回来,见他最后一面,可是不知道你在哪里。现在你回来了,他已经死掉七天了……”
乐舞脑中一直理不清的那团疑惑轰然炸开,脑中一片空白。所以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可笑她离开时她还怨着他。浑身冰凉,这寒冷,竟比她的病还要低了几分,这是,心冷。拉着风兰的手软软松开,抽噎道,“他在哪里?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风兰见她全身都僵硬了,眸子水光一闪而过,只知道说她要去找他,抽了抽鼻子,压下了声音里的悲伤,“他现在应该到城郊了,你若想去见他一面,就抓紧时间吧,这或许是……最后一面了……”
乐舞脑中仿佛有什么轰然炸开,连身上的法力也忘了使用,凭着本能一路奔跑去城郊。
一路都是撒下的白花花的纸钱,隐隐悲鸣的唢呐声呜呜响起,乐舞满头大汗,远远看着那一个个送丧的白影,再也控制不住,痛声大喊,“弦音大哥!”
送丧的队伍滞了滞,纷纷转头。
那女子在路远处,快步奔来,没等他人说话,冲到那黑色棺木前,跌倒在地,抚摸着黑色的棺木,苍白的脸上泪水滴滴落下,“弦音大哥……艾弦音,你怎么这么傻……”
远在的海若看着蓝芒闪耀的水羲石,吩咐了水霓,带了神泪瓶前去。她如今丝毫神念也不能动用,控制不得瞬移时法力的扭曲,稍有不慎,恐怕连累水霓,有水霓前去便好。
抬棺人一阵惊愕,见过拦喜轿,还没见过拦棺材的,又是一番手忙脚乱的拉扯,乐舞红了眼睛,挥袖一阵强力将那些人掀翻,众人惊恐万状,连滚带爬的跑到队伍前方,带了悲痛的艾氏夫妇过来。
艾钺一见她,怒火刷的涨了起来甚至盖过了悲痛,指着乐舞怒斥,“妖孽!你还来作甚?我儿已经被你害死了,你还嫌不够吗!”
艾宋氏擦着泪水,眼中也是划不开的悲伤与愤恨,“你这妖女……枉我儿对你一心一意,甚至不惜忤逆尊长担着不孝的骂名也要娶你,你却如此狠心,竟然使妖法控制婉瑶杀了我儿,你……你……”艾宋氏说着,一口气没提上来,竟然晕了过去。
艾钺一慌,手忙脚乱的扶起她,“夫人?夫人!……”
转头怒恨,“你这妖女!还不滚开,待清风大师过来,老夫定要让他收了你替天行道!”
乐舞呆了呆,看着众人厌恶憎恨的目光,心里凉凉。什么控制婉瑶?什么杀害弦音大哥,她明明,明明什么都没做……
看着艾钺苍老的面容,乐舞心中酸楚,早已泪流满面。
水霓隐在暗处,默默加着隐形咒收集泪水,对这边剑拔弩张毫无感觉也无
想必,弦音大哥的父母,才是最难过的吧……耳边似乎响起溪月涧的铮铮琴音,乐舞下定决心,借力一下将那棺盖翻开,棺中那人依旧是丰仪卓绝,乐舞以本身为中心,手中开始结出复杂的紫色梨花复印,一朵一朵悬浮在木棺上,渐渐盛开。花族传承的秘术,一命换一命。
她没有亲人,活着与否也无关紧要。而弦音大哥,他还有爱他的父母,除了她,还有更多人需要他,他要活着,他应该活着。
艾钺看着这诡异的术法,目眦欲裂,被随从拉住他欲要扑上前的脚步,不住大喝道,“妖女,你做什么!”
乐舞垂眸看着他。没有说话。
“妖孽……尔敢造次!”
一道怒喝炸响在空中,震得乐舞脑袋有些发懵,阵法只完成了一半,若失败,他就再也回不来了……乐舞心下一狠,牙齿狠狠一咬,舌尖的刺痛顿时让她清醒几分,血腥味弥漫开来,乐舞瞪着眼,没有理会身后那道家真法带给她的压迫,结印的速度又快了些许。
“清云观长……”艾钺欣喜,“还请道长速速除了这妖孽!”
“施主所托,贫道定会尽力。”清云点点头,随手一挥,一道道家真言打在她背后,滋滋作响,背上焦黑一片,乐舞神智一晃,“哇”的喷出一道血,泪水与嘴角的血丝混在一起,狼狈非常,清云冷哼,“小妖,竟不知悔改!”
暗处水霓收了神泪,也没有多留的意思,转身化为一道流光就离开了。
乐舞也不管那道士,自顾自结着阵法手印。
清云见她受此重伤也毫不停手,真火也被激出,甩了甩拂尘,念诵着镇妖咒,又打出两道真言。
乐舞背上焦黑,意识在镇妖咒影响下渐渐纷乱,面前的白色衣襟渐渐都吐出的血被染红。
阵法只剩最后一朵花印了,乐舞感受着背后第五字真言的肃杀气势,苦笑,躲不过了……
那一道花印落在阵法中央,阵法散发出明亮的白光,瞬间落于地面,以木棺为中心盛开了一朵巨大的梨花,真言打在乐舞背上,又是皮肉烧焦时的声响,乐舞吐出一口血来,径直倒向木棺。
她满脸血迹,被道法打中的背上已经没了知觉,看着他安静的睡着,乐舞抬手用衣袖狠狠擦了擦自己脸上的血迹,微微一笑,带着眼角的泪惨烈的凄美,声音低的只有他能“听到”,“弦音大哥,乐舞等不了你了。”这一命,换的魂飞魄散,今后也没有转世机会,再不能重逢。
乐舞轻吻了吻他的面颊,泪水一滴滴落下,“再见了……艾弦音。”
那朵梨花盛放时,乐舞的身体渐渐消失透明,弦音睁开了眼,要去抓她,却只握住一抹空气,那朵梨花随着弦音醒来越收越小,终凝成了一只白色梨花玉坠,弦音捡起它,从棺木中站起。艾钺一惊又是一喜,却见身旁清云二话不说,就打了道法过去,“还魂之人?……”
却不料道法被弦音如实质夹在指尖,丝毫对阴魂的损伤都没做表现,没等他惊诧,弦音抖手又甩了回去,打起一片尘土。
艾钺唤道,“阿音……”
弦音转头,眸子没有一丝弦音曾有的情感,那眸子扫来如寒冬三月让艾钺心里也是一寒,这不是他的孩子……弦音不是这样……
弦音道,“父亲,按理说我这一世已经死了,你可以当作,没有过我这个儿子了……”弦音身影渐渐淡化,艾钺扶着艾宋氏,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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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钺回到本家,一切都还是当初弦音离家三年的样子,唯一的区别是,那时他还能盼着他回来,如今他清楚知道,弦音再也不会回来了。
南家消失了一个人,就是嫁去艾家半月被遣的南婉瑶。不过南家主懒得再耗费心力寻找了,他也是时候,培养新的棋子了,原来那颗,已经旧了没用了不是吗?
弦音了结了南婉瑶后,回了溪月涧。
偶然一次碰到海若。
“你恢复记忆了?”海若带着小白,问的漫不经心。
“嗯。”
“那你还不回去?”若是天帝知道神音记忆恢复还不回归,恐怕又要酝酿一场人间惨剧了。
弦音摇了摇头,摸着一棵黄梨树,“没有我的琴音,我怕她会寂寞……”
溪月涧里的山上,弦音一棵棵种着梨树。
第二年春,一片雪白梨花笼罩了溪月涧,琴音袅袅,只缺少了美人起舞的影子。
年复一年。
弦音说,我会一直等,等到她回来……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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