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下来都是橘子带路梁寒跟着,他这才稍微放下了些心来,想必橘子已经在来前设计好了路线。
其实他总觉得自己身边的女生似乎并不是第一次来西安,到过的每个地方她都显得那么熟悉,从未表现出过初次踏访的新奇感。
每个地方都像是一个饱含回忆的大缸一般,跳进去,然后不容任何人打扰的静静体会一般曾经有过的欢乐,再然后,就如她说的一般,毫不犹豫的把这段回忆扔掉。
第三天,去华阴县爬五岳之一的华山,两人约定的时间是早上八点整在楼下大堂集合,可梁寒在一等就等到了八点半,始终不见橘子的人影,只好叹了口气重新回到楼上。
站在门口时先贴着门听了听里面的动静,才轻轻敲了下门:“橘子,八点半了。”
房内静的出奇,梁寒皱了皱眉,稍微加大手上的力又敲了三下:“橘子,起来了吗?”
梁寒刚准备敲第三次门,房内总算传来了微弱的响声,门只开了条小缝,橘子的大部分身子都掩藏在门后,梁寒发现她脸上惨白,眼里还有血色,心不知道怎么的一揪:“你……没事吧?”
“我有点困,想再睡会儿,你一个人去吧。”
说罢就想关门,梁寒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毫不迟疑的挡住了门,手上加劲,把门撑开了些,伸手覆到了橘子的脑门上,虽然橘子深皱着眉立马把头扭开了,但梁寒还是感觉到了异常的高温:“你发烧了。”
橘子似乎放弃了伪装,打开门转头走回房内,一倒头重新躺回床上:“我知道。”
“感冒了吗?我去帮你买药。”
“不用,你帮我把我包里的药拿来就行,在最外面一层,红字白底的盒子,上面写着纯英文,打头第一个字母是A。”
标间里的两张单人床上,橘子睡着一张,另一张上面乱七八糟的铺着大衣、书本、和行李,梁寒走过去,拉开最外面一层的拉链,发现里面满满当当的装满了药,还有些他不认识的器械。
转了一圈都没有发现温水,只好先拿来一杯矿泉水凑合着让橘子喝了下去。
“我们去医院。”
橘子闭着眼回答:“不要。”
“你这样病情会加重的!感冒去医院打瓶水就好了。”
“我不要。”
橘子的声音虽然虚弱,但语气强硬的不容反驳,之后便再不说一句话,眉头紧锁,眼睛紧紧的闭在一起。
梁寒抿着嘴看着床上缩成一团的橘子,似是斗气失败一般,重重叹了口气,终是无法,去弄了条冰毛巾敷在了橘子额头上,十五分钟换一次。
中午烧逐渐退了下去,但橘子还是一脸虚弱,起来把梁寒订的粥喝了一半又重新睡倒了下去。
梁寒把另一张床上的杂物整理了一下,空出半个床位躺了上去。
橘子微皱着眉,双腿蜷缩在胸前,将自己抱成一团,是婴儿在母亲子宫里时的样子。人们都说,这是十分没有安全感的人最经常做出的睡姿。
梁寒觉得橘子就像一阵风,呼呼的刮来,然后呼呼的刮走,不定时不定点,拂面微风还是狂风骤雨,不知道,猜不出。
她似乎有许多秘密,但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外表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但悲伤总是一不经意就会悄悄的流出来些,心里到底有多痛,只有她自己体会得到。
她为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心里面的难受呢?
梁寒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他有种前所未有的好奇感,他想知道,然后想和橘子一起痛,或者说想帮她分担点痛,让她别那么难受,别总是把所有人都画在圈外。
这是什么心理呢?像个大哥一样的单纯想要保护?还是像个朋友一样的单纯想要关心?
“想什么呢?”
梁寒被突然出声的橘子吓了一跳,伸手看了看表,已经下午四点多,橘子什么时候醒来的自己都不知道。
“你醒了?好点了吗?”梁寒决定选择避而不答,转移话题。
橘子没答话,定定的看着眼前的梁寒,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对视了好半晌,谁也没说一句话。
梁寒在橘子的眼中看到了自己,橘子也在梁寒的眼中瞅到了她的身影。
橘子突然咧着嘴对梁寒笑了笑,撑着从床上爬起来:“走,咱去华山。”
梁寒这下彻底回过神来了,一股脑从床上翻起来,把橘子重新按了回去:“你胡闹什么啊?病成这样了还要去?不行!”
橘子嘟了嘟嘴,挥开梁寒的手,爬起来在镜子前把头发捋顺:“我就是要去!”
“不行!”
“华山不去我会后悔一辈子的,你要不去我一个人去。”
“那就更不行了,以后机会还多的是,干嘛非要这次去?”
橘子的脚步顿了一下,终是没说一句话,重重的把梳子放到梳妆台上。
进洗手间前低沉着声音一字一顿的说:“谁告诉你这就不会是最后一次了?”然后砰一声关上了洗手间的门。
梁寒站在房内,心里猛地一抽搐,像巨大的关门声一样,留下无数沉闷的回音。
虽是冬天,但夜爬华山的仍是不少,橘子一路爬的很艰难,需要不断的停下来休息,梁寒几乎半拖半抱着,两人才勉强攀上了山顶,在山顶租的两件军大衣全都披到了橘子身上。
虽只是凌晨五点,可东峰已经人头攒动,两人找了块较平坦的地方席地而坐,橘子把头靠在梁寒肩上,两人静静等待太阳升起的那一刻到来。
天仿佛就在头顶,风不断撩起橘子的发梢,朦胧的华山显得那么飘渺又唯美。
终于,天空渐渐露出淡淡的白色,风逐渐退去,华山的一座座山峦在薄雾中逐渐隐现,熹微的阳光穿过稀薄的云层,天气出奇的好,太阳只轻轻一跃,便突破了大地。
那一刻,是一种突破一切的震撼,是一种只有自然才拥有的强壮生命力,此情此景下,人若蚁,渺小之极,显得那般微不足道。
太阳红的那样磅礴,红的那样撼人心魄。
心中徒剩下刻骨铭心与荡气回肠。
橘子眼角滴下了泪,她伸出右手手腕,卸下了戴着的中性情侣手链,扬起手,卖力的扔向天空,手链在天空中稍作停顿,然后便顺着地心引力,掉下了山岩。
橘子像用尽了一切力量一般将扬起的手垂下。
有些记忆,是真的就这么被扔掉了吧。
橘子抿了抿嘴,咽下苦涩的眼泪,忽然对梁寒说:“你闻!橘子花的香气!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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