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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到荼蘼——读《中国文学之美——蒋勋说唐诗》

上周跟读了蒋勋先生《中国文学之美》系列中的《蒋勋说唐诗》。对于蒋老师的作品,我最早接触的是音频版《蒋勋说红楼梦》,听他从特有的美学角度诠释了一个青春王国。由此便开始喜欢他的文字以及他的声音,而这本《蒋勋说唐诗》恰好也有音频版,听听复读读,别有韵味。

       花开唐朝

        蒋勋先生说唐代是诗的盛世,唐诗的形式已经完美到了极致。由于唐朝“胡风”盛行并不断地开疆拓土,使唐朝的文化有别于传统的农耕文化。农业社会是将种子放到土里,等着它发芽。所以只要是农业的个性,一定是稳定的个性,稳定同时可能是保守、封闭甚至是压抑的。正如在汉朝的伦理当中,你的生命之花要开你都不敢开,因为农耕伦理有一种道德性,认为美是一种骚动,美是一种不安分,所以它非常害怕美。唐朝却是一个觉得美可以被大声赞美的时代。

        初唐边塞诗开始发展,诗人们走向塞外,于是唐诗当中多出了一种精神,就是出走和流浪。在天地间游走的诗人产生出更多的孤独感,也正是在这种孤独中实现了诗人的自我完成。孤独感与胡风相混杂,就有了浪漫主义文学。浪漫是因为人不再是活在伦理当中,而是活在自然当中,得到了巨大的解放。之后边塞诗又发展出了“贵游文学”,它夸耀生命的华美与丰硕,这与当时长安的地位也是相符相成的——七世纪时的长安应该是当时地球上最大的城市,大约面积是现在西安城墙内面积的十倍,应该是比今天的纽约更耀眼的国际化都市。所以用蒋老师的话说,唐代不仅在美术史上是一个花季,在文学史上也是一个花季。

      看到这里我脑子里忽然飘过王霏唱的“开到荼蘼”。据说这首歌的歌词是林夕本人最喜欢最满意的。词并非越华丽越唯美就越好,关键是能否直指人心。而私以为王霏正是演绎这类歌的绝配,她用那独特的声音和气质就那么闲闲散散地把许多人心中一直想要表达却又无从诉说的那种感情抛了出来,不经意、不雕琢,却一下子就把心抓住了,正如李白的诗。

      得道升仙

      从学生时代起就很喜欢李白,诗仙,这个名号听着就让人神往,脑补镜头一:把酒高歌、仗剑天涯;镜头二:白衣飘飘地立于高山之颠与天地唱和;注意,人物一定要小,天地场景一定要大,且一定要有一轮明月高挂。是的,李白在我心中的关联词就是美酒、长剑、明月,豪情!

      蒋勋先生说李白在历史上最重要的意义就是对正统文化的巨大颠覆。不由会心一笑,学生时代的我们在众多的诗人中最喜欢李白,除了他的诗好背以外,也许还有一种潜意识,就是喜欢他的叛逆他的自由,毕竟从某种程度上说李白也算是个不按常礼出牌的愤青了。比如“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自比楚狂也就罢了,居然不避圣人讳,直呼孔丘其名。如果说“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是他一身傲骨,不肯与权贵同流合污,可这连圣人也不放在眼里,却是真真的离经叛道。

      有人“为赋新诗强说愁”,有人写诗装潇洒,而李白的放浪不羁是骨子里的,那种孤独与骄傲也是骨子里的,于是他的诗也是桀骜不驯的,有时看似大胆出奇却又往往自然流畅、浑然天成,因为这些诗出于天性。最喜欢蒋勋的这两段诗评,一是《长相思》中“长相思,摧心肝”一句,用蒋老师的话说就是“直接、大胆”,“不害怕俗,敢用最平易的字”。李白一定是常常在酒楼上混的,“长相思,催心肝”,这不就是很多歌窑酒肆中传唱的流行歌曲中的大胆描述么?也许这种气派后人很想学,但很难学到位,会觉得太用力了,李白却真的毫不费力。就像唱歌的人,如果高音拔不上去,勉强要唱的话会很尴尬。李白似乎只要用出三分力量,就已经很高了,因为他实在是气力饱满。另一段诗评是对《蜀道难》的,其开头就是一句“噫吁!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话说这个“噫吁”是什么鬼?莫非现而今德云社的“吁~~”就是从这儿化来的?——咳咳,这句是我说的哈,跟蒋老师无关。蒋勋老师当然靠谱多了,他说这个“噫吁”是三个单音,就是三个“啊!啊!啊!”,注意,三个“啊”不应该连在一起。这种形式《诗经》中没有,《楚辞》中也没有。汉乐府和其他唐诗中都没有,是李白的大胆创造!这三个单音非常像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开始时的几个重音。——我去,这也行!不过别说,低头细想,还真是那么个意思。据说音乐家傅聪一直认为他在诠释贝多芬的时候,最喜欢用的是李白的诗。贝多芬、肖邦是西方的音乐家,可是“钢琴诗人”傅聪有自己的母体文化,他接受过很好的古典文学训练,所以他常常用李白的诗诠释贝多芬。西方人在傅聪的钢琴当中听到某一种热情,好像是贝多芬,又有一部分不完全是贝多芬,他们不知道,那部分就来自李白。

        见性成佛

        蒋勋先生说在唐代真正居于思想主位的不是儒家,而是老庄与佛教。老庄与佛教都相信在人的伦理之外,有一个更大的天道。老庄的思想是“独与天地精神往来”的,故而李白称作“诗仙”;而佛家的思想是出离生死,归隐空寂,所以王维称作“诗佛”。

        对于王维,最初的概念就是课本上定义的“山水田园诗人”。近年来在“中国诗词大会”掀起的热潮中再度捧读诗词,却发现越来越喜欢王维了。王维十五岁时就因多才多艺、风流俊雅而名满京城,之后仕途顺利,可谓青年才俊一枚。然而在安史之乱后命运却急转而下,进而半官半隐,避世礼佛。所以他年轻时代的诗对生命怀抱着巨大的浪漫与热情,像一块烧红的铁,之后忽然被放到水里去了,一激之后完全冷掉,诗也转向了安静,清淡悠远。例如写《少年行》时“相逢意气为君饮”,那个场景一定是路遇朋友,一拍胸脯,马一绑,就上楼喝酒了,那是年少时代的意气风发。而后来写《终南别业》“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又明显是在享受孤独,寻找生命的独自修行。修行是与自己过去生命的对抗,从繁华到幻灭也是一种修行,就算心如死灰,也是因为曾经剧烈燃烧过才会有灰烬,那是生命的沉淀。

      蒋老师说只有真正看过繁华的人,才会决绝地舍弃繁华,走向完全的空净。如果他没有看过繁华,会觉得不甘心,总想多抓一点名和利。近代最明显的例子是弘一大师。他能在佛教上修行到如此地步,是因为他经历过所有的繁华。人在没有经历过的时候,怎么修行,心还是很难纯粹。看尽繁华的人,在领悟什么叫“空”时,往往有更大的基础,等到去修行的时候,这些东西都一笑置之。西湖边的虎跑寺里挂着弘一大师的一件僧袍,上面全是补丁,可是他二十岁时穿的衣服,真是绫罗绸缎。他在日本演戏的时候,中国最好的服装和欧洲最好的服装都穿过。这样一个人出家的时候,衣服上的补丁,是另外一种“华丽”。

      王维后来的思想是回归到生命的本真。他的诗句越来越像禅宗的偈语,表面上微不足道,没有很难的字,但所有的意思都在里面,读起来口齿生香,遐思无限。比如《辛夷坞》,“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整首诗都没有人出现,在一个这样的世界当中,花开了又落。简单的四句诗,总共二十个字,可是令我们有种领悟:我们常常为别人活着,不知道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你会用什么方法活?王维经历了大繁华之后,忽然很希望自己是一朵开在山中的花,没有人来看,自开自落。生命不是为了别人而存在,非常单纯。再如《南垞》,“轻舟南垞去,北垞淼难即。隔浦望人家,遥遥不相识”。小船划向南垞,回头看北垞的时候,已经渺茫难及。隔着岸去看,刚才认识的人、聊过天的人、留他吃饭的人,已经觉得很陌生。这里讲的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时间与空间上,有一天我们都会变成陌生人。如果有一天我们在“轮回”当中再次相见,大概也不会认识对方了。我们不记得曾经有过的眷爱,不记得一起走过的路,无论是苦还是乐……

        所以王维这个山水田园诗人笔下的田园与山水同时也是心里的风景,是他的心事,在读王维的诗时会有一种特别的感动,因为通过风景走入了一种生命状态。“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这是最漂亮的句子。“穷”是什么?竹林七贤中的阮籍,随意找条路就走,走到没有路了就穷途而哭。穷是绝望的意思,是最悲哀的时刻;不止是讲物质的穷,也是心境上的穷。“行到水穷处”——走到生命的绝望之处,如果那个时候可以坐下来,就会发现有另外一个东西慢慢升起,即“坐看云起时”。在经历最大的哀伤与绝望之后,生命忽然出现了转机。如果有庙的话,一定把这两句放在那里做最重要的“签王”。所有人的生命领悟不过如此,对于身处绝望当中的朋友,这两句是最好的礼物。你的绝望刚好是你的转机,可是我们常常不知道。水穷之处是一个空间,云起之时是一个时间,在空间的绝望之处看到时间的转机,生命还没有停止,所以还有新的可能、新的追求。

      用书中蒋老师的话做结尾:诗只是在你最哀伤、最绝望的时刻让你安静下来的东西。最近我碰到一些早年间的学生,他们经历了繁华,有些忽然就发生了变化,比如离婚,比如事业失败,比如至亲死亡。一般在四十岁左右的时候,生命中开始碰到这些事情,如果能想起这些诗句,或许会有面对生命的平静。诗在生命中发挥的作用,常常是在某一个时刻变成你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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