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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任智红

花匠小妙招
2024-12-11 20:40

才进入本命年才发现好几个发小早已不在人世。夜里睡觉瞌睡明显少了很多，有了失眠的感觉，身体也就慵懒起来。上有老下有小，对钱财也格外地在意起来。

年前从浙江打工回家已是腊月二十八。连续几个月的12小时工作制把人累得够呛。江南的水产、大米养不了吃惯面食的陕西人，越到年终，越想回家的心越热烈起来。

回到家时，母亲卧室的炉火生得正旺，我窝在热乎乎的土炕上，看着母亲和妻子说说笑笑地做着饭。妻子把一颗大白菜的叶子一瓣一瓣的剥下来准备切了炒着吃，剥到菜心时停住了手。这时母亲随手拿碗盛了些水来，把那棵带着一点根茎的白菜心放了进去，然后把碗搁在了窗台上。躺在热热的炕上让人不觉生出倦意，竟然迷迷糊糊地打起呼噜来。

梦中我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小时候家里穷，进入冬季，人们大都靠腌酸菜度日。逢年过节或家里来贵客了才挖出地窖里储藏的萝卜、白菜。母亲在做菜时总是把白菜一个叶子一个叶子的剥下来，切了、炒了给客人吃。但每在剥到白菜心时就停下来，然后拿碗盛些水把白菜心的菜根放进去，搁在暖锅炕（烧灶的火也通着炕，并在炕周围围有墙）的窗台上。那时我年纪小，对于母亲的做法疑惑不解。

问母亲：菜心是最嫩、最好吃的地方，为啥就剩下了？母亲总是笑而不答。但自从有了那株白菜心，我和姐姐每天放学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爬上炕到窗台前看它与昨天有没有变化。有一天早上起来，我居然发现放白菜心的碗里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心里想它肯定冻死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白菜心的菜叶开始逐渐展开、变绿，慢慢地长出青色的茎，生出黄绿色的叶子，显出花苞，开出金黄的花。细看那花，四片花瓣，围着花蕊，不仅朵朵颜色一样，就连花型也基本一样。

整整一个冬天，白菜花的每一次生长变化，每一朵花的盛开都给寒冷、万物萧条的冬天带来一丝生机，也给我们苦难而艰辛的生活带来一丝温暖与希望。

如今人们生活相对富裕了，家处农村的人冬季也都生起炉子，让居住的房子不再那么寒冷。一些家养的花也在冬季搬进卧室，有些居然能在室内生长开花。母亲和妻子的白菜花就放在卧室的窗台上的碗里。与别的花草比起来显得土得掉渣。

今年正月天气很怪，一直在下雪、消雪、消雪、下雪中度过。正月初五，我们就开始在雪地里修剪各自的果树。后来一段时间由于天气变暖，基本上早上地冻时修剪果树，中午雪融化的泥泞不堪时就待在家里。虽然没有小时候那种特别的期待，但还是有意无意地看看那几株白菜花——展叶、叶片变绿、长出茎、显出花苞、开出金黄的花。

现在卧室的温度高，白菜心不到一个月就开成了一支金灿灿的白菜花。说实话它真没有妻子养的朱顶红、君子兰的花艳丽，叶子也不是那么浓绿与充满生机。当然也没有沟里山桃花、迎春花的张扬。但却也尽情地敞开心扉，从容不迫展现着自己的个性与美。看着白菜花，我有时觉得人这东西是不是太喜新厌旧了？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应该有时效性的，美在这个世界上是最短命的东西。大多数时候，我们司空见惯的东西就觉得是庸常甚至觉得丑陋，而那些少有的、昙花一现的东西，才会被冠之以“最美”。所以对生活在农村见惯了油菜花的我们来说，白菜花的开与败也真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更谈不上把美这个词给它用。

不需要多少阳光，也不需要太多的营养和管理，一株白菜花在属于它自己的花期静静地认真地开着。

我想，也许早些年母亲顺手把白菜心放在有水的碗里时，就开始像我小时候一样期待，期待这些白菜心在寂寞的冬季经过与严寒搏斗、生长，开出美丽的白菜花，给生活多一点期待与希望。

也许一个冬天或一个正月就是一个白菜心到白菜花的生命起点与终点。人们都渴望长生不老，而永恒的时间总给予不同的生命以不同的期限。我们无法改变生命的长短，但至少可以增加生命的宽度。生如草芥的我们是否也要和白菜花一样，都有属于自己的盛开期限，应该在盛开的期限里尽情地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现出来。也许在这个我觉得身心疲惫的时节，看看这一点也不出众的白菜花会有一些让我安慰，或是一份不经意的感动。

窗台上的白菜花正开得充满生机。电视里播放着秦腔戏，年迈的父亲坐在房子当中绑笤帚，边上泡了一壶茶，父亲陶醉在茶香与秦腔戏中，不紧不慢的绑着笤帚。母亲熬了一锅小米粥，炒了一盘老白菜，幸福的笑从心底溢到脸上，嘴里还说着：趁自己还能干针线活要给自己快出生的重外孙纳双猫娃鞋。父母亲年轻的时候也应该像这青翠的大白菜，被岁月和儿女一片一片剥得只剩下一个心，还不忘将自己的余热贡献。

《菜根谭》中说：静中含虑澄澈，见心之真体；闲中气象从容，识心之真机；淡中意趣冲夷，得心之真味。以平常心，平静、随遇而安、静静的生活又何尝不是我们生活的幸福？

平安、平凡应该就是咱普通百姓的福。身在福中的我们却为何生出那些牢骚与抱怨呢？

春天来了，我们何不迎着春风也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出来？

像母亲碗中的白菜花，给自己的生活加点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