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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国科学家寻最后的白鱀豚 本网记者登船采访

  ●六国科学家发起十年来最大规模的白鱀豚科考,本网记者登船采访

  ●比大熊猫还珍稀的白鱀豚,4年来人们再也没有见过活体

  ●6日,科考队从武汉出发,上行至宜昌没有发现白鱀豚,至宜昌后下行,昨日已到江西湖口,仍未见其踪影。

  ●18日清晨,本网特派记者在武汉登上科考船采访。

  ●随后,科考船顺江而下,直至上海长江口,然后折回继续考察,至武汉考察结束。

  11月21日上午10时许,江西湖口县长江段。王克雄站在船顶,全神注视着江面。

  除了船顶一座一米多长的双筒望远镜外,这艘船最醒目的标志便是印在船身的、一条跃起的白鱀豚的标志。这是中国科学院水生生物研究所的考察船,王克雄博士是该所一员。从本月6日开始,这艘船和另一艘科考船一起,开始了2006年长江淡水豚类考察,船上载有中、美、英、瑞士、日、德六国该领域最权威的科学家。

  寻找白鱀豚是此次考察的最重要目的。白鱀豚的濒危程度如今已远高于大熊猫——自从惟一一头人工饲养成活的白鱀豚“淇淇”4年前在武汉离世之后,长江沿线,人们再也没有看见一头活体白鱀豚。

  在为此次考察活动建立的网页上,国外科学家写下了一句话:Last hope for the last baiji(最后的希望系于最后的白鱀),字里行间满是伤怀之感。

六国科学家寻最后的白鱀豚本网记者登船采访

  图一

六国科学家寻最后的白鱀豚本网记者登船采访

  图二

六国科学家寻最后的白鱀豚本网记者登船采访

  图三

六国科学家寻最后的白鱀豚本网记者登船采访

  图四

  从本月6日开始,中、美、英等六国科学家沿长江发起十年来最大规模的白鱀豚科考行动。本网特派记者专门赴武汉登上科考船,见证这次具有特殊意义的“寻豚行动”。图1:国内唯一一头人工养殖成功的白鱀豚淇淇4年前离世。图2:本报特派记者在科考船上采访。图3:科学家通过望远镜在江面搜寻白鱀豚。图4:淇淇20周岁的时候专家为它体检。 王小强 谷岳飞 摄

  白鱀豚不见了

  11月18日清晨,两艘科考船停靠在武汉的长江江面。此前的10多天里,科考队已完成了对长江宜昌至武汉段的考察,没有发现一头白鱀豚!

  当天考察队再度出发,目标是完成武汉至上海长江口这一段考察。赶在队伍出发之前,本报特派记者登上了科考船。科考船和一般的小型客船没有太多区别,中外科学家们三三两两端着饭盒、啃着包子、喝着稀饭。

  接待记者的王克雄博士介绍,参加此次考察的科学家有25人,其中外方专家12人。两艘科考船11月6日从武汉出发,上行至宜昌,然后往下游直达上海。预计考察历时45天左右,行程约3336公里。

  “这是一次意义极大的科考行动。限于经费等方面的原因,我国上一次对白鱀豚的全面考察还得追溯到9年之前。”王克雄说。

  据了解,1997年11月,农业部组织53艘渔政船,共300余人,分成22个调查组,在长江上进行历史上空前规模的白鱀豚调查。“当时主要观测手段是肉眼,长江被划分成若干段,每两艘船负责一段。”

  而今年此番考察,科学家投入了很多仪器,人们寄望于这些先进的设备,捕捉到白鱀豚的蛛丝马迹。

  王克雄带记者来到船顶,一座“高大”的望远镜引起记者注意。双镜筒,镜身一米多长,底座将近一人高。记者凑上前看了一下,6公里开外江面看得一清二楚,这正是美国国际科学顾问罗伯特·皮特曼带来的高倍望远镜“Bigeye”。

  此时正值长江枯水季节,河道最窄,正是观测白鱀豚的最佳季节。两艘科考船分列长江两岸进行观测,每艘船上配4名观察员——除了一人使用高倍望远镜之外,其余三人用小望远镜观测。

  王博士介绍,白鱀豚喜欢群体活动,每隔10~20秒钟就要到水面呼吸1次。因此在以往白鱀豚考察中,科学家们多采用这种监测手段。

  在船舱内部,记者见到几名工作人员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上显示波纹状的图案。来自日本的科学家赤松友成介绍,这是一套声纳探测系统。通过声纳探测仪等仪器,科学家们能捕捉到80米范围内白鱀豚发出的低频哨叫声;另外还有两个水听器,专门收录白鱀豚和江豚发出的高频信号。

  即使武装到了牙齿,科学家们仍未给关注白鱀豚的人们带来好消息。对于记者有关白鱀豚的询问,专家们的回答都是遗憾的笑容。

  “淇淇”走了,人心碎了

  提及长江,就不得不提白鱀豚;而提及白鱀豚,又不得不说“淇淇”。

  “淇淇”是我国惟一一头人工饲养并成活的白鱀豚。1980年元月由渔民在长江城陵矶江段捕获,当时它仅两岁;到了2002年7月14日8时25 分,“淇淇”以25岁的高寿自然辞世。

  记者来到“淇淇”曾生活的“白公馆”(中科院武汉水生所白鱀豚馆)时,这里已是异常冷清,不见有人来参观,只剩下一池平静的池水,难以想象这里曾是国宝“淇淇”的生活地。

  “灰白的身体游荡在碧绿的水中。见有人观看,它开始有些紧张,不到一会儿,也许是觉得对它没什么威胁,便有意朝我们站的地方凑过来,并不时地炫耀般做出翻身、跳跃等各种姿势,看上去像个欢快的小孩。”

  “大家正看在兴头上,突然‘淇淇’尾鳍一摆,搅出一米多高的水花,将旁边观看的人溅成了落汤鸡。”这是一段留在馆中的文字,一位白鱀豚爱好者闻知“淇淇”去世之后,伤心欲绝当即留下了这样现场感极强的回忆。

  “‘淇淇’是典型的‘人来疯’,最喜欢的就是游泳圈和皮球,它喜欢用嘴巴将它们顶出水面。”王克雄向记者介绍。

  说起“淇淇”,没有人比他更有发言权。1984年,这位21岁刚从水产学校毕业的小伙子,被分配到了水生所,负责喂养“淇淇”。随后,王克雄一直伴随“淇淇”走完20多年路程。

  回想起“淇淇”,王克雄第一幕想到是孤独的“淇淇”:到了夜晚,“淇淇”总会发出一种特别的叫声,听来无比的凄凉,像是呼喊自己的同伴,又像是倾诉自己的孤独。就这样,“淇淇”整晚沿着池边孤单地游动,一圈又一圈,无休无止,让人心痛。

  1986年3月31日,另一头雌性白鱀豚“珍珍”来到水生所,这以后的两年是“淇淇”最快乐的两年。刚开始是试探、交流,没过几天“珍珍”便从狭窄的水道游进了“淇淇”的池中。混熟后,两只白鱀豚便开始互相追逐、嬉闹、摩擦,此后形影不离。

  “‘珍珍’会不时地咬‘淇淇’,与它闹着玩,而‘淇淇’则像个大哥哥,时时谦让着这位小妹妹。”王克雄描述道。不料两年后,“珍珍”不幸染肺炎去世。重回单身的“淇淇”愈加孤单,发出的哨鸣声愈加得低徊悲哀。

  在“白公馆”生活了22 年185 天之后,“淇淇”平静地沉入水底。“‘淇淇’作为一个范本,为科学家全面了解淡水豚类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填补了白鱀豚研究的空白。而即使其死后,仍留下了曾经给予人的无穷欢乐。”王克雄说。

  直线跌落的轨迹

  “淇淇”孤独的一生其实是个缩影,放大后便是白鱀豚群体的发展轨迹。一如“淇淇”的孤独离去,目前越来越多的信息显示,曾经“长江多有之”的白鱀豚,似乎正和我们渐行渐远。

  白鱀豚是鲸类家族中小个体成员,是世界上现有5种淡水豚(拉河豚、亚河豚、恒河豚、印河豚、白鱀豚)中存活头数最少的一种。由于数量奇少,白鱀豚不仅被列为中国一级保护动物,也是世界12种最濒危动物之一。

  长江诞生后,白鱀豚就离开海洋进入长江生活。科学家们相信,历史上长江曾经生活着至少5000头白鱀豚。而据相关材料显示,在80年代初,白鱀豚的种群数量只有约400头,其分布范围缩小为上起湖北枝城、下至江苏浏河口的长江干流,在支流和湖泊中已没有它们的踪影。随后,白鱀豚的数量以更加惊人的速度下降。1980年至1986年的调查结果是约为300头,到了1990年是约200头,1995年以后就不足100头了。90年代以来,湖北沙市以上江段和江苏江阴以下江段已不见白鱀豚的分布。

  王克雄说,白鱀豚濒危程度已远远超过了大熊猫。

  长江新螺段白鱀豚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张忠新,则懊悔于自己没有更多地留下白鱀豚的资料。上世纪80年代时,江面上发现白鱀豚是件很容易的事,“哪里像现在这般艰难”。

  这位多年生活在长江边的中年男子告诉记者,1992年左右,白鱀豚开始很难看到了,当时他陪同一位电视台记者拍片,恰巧拍到了几头白鱀豚嬉戏的场景。那天晚上,这位从不喝酒的记者喝得酩酊大醉——为庆贺自己见到白鱀豚。

  而据本报记者了解,白鱀豚一直作为吉祥物出现在长江边。过去长江渔民都要烧香磕头,求拜“长江女神”白鱀豚保佑他们丰收。渔民间甚至传言,白鱀豚伤害不得,否则必将船毁人亡。

  江豚也已少得可怜

  “如果有一天白鱀豚真离我们远去,人类活动是罪魁祸首。”中科院水生所研究员张先锋很是激动地表示。

  过去曾有人说白鳍豚是亚河豚,后来又有人说它是淡水豚科。一位美国古生物学家也提出白鳍豚是一个亚科。经我国专家做了多年的比较仔细的研究后认为,白鳍豚自成一科:哺乳纲鲸目白鳍豚科。通常一个科里有很多物种,而白鳍豚科只有一个物种。因而他称,白鳍豚的灭绝不只是一个物种的灭绝,而是生物学意义上的一整个科的灭绝!

  这位科学家向记者展示了一张照片:一头死去的白鱀豚伤痕累累,身上竟缠有36枚“滚钩”(一种非法捕鱼工具,连环排列,一钩扎中,越挣扎越紧)。据不完全统计,1985年前收集到的已知死亡原因的白鱀豚标本中,由于人类活动影响导致死亡的约占90%。而从1995年至今在全长江收集到的3头白鱀豚标本中,因捕鱼电击致死的有两头,另外一头是因为清理航道爆炸而丧生。

  昨日上午,当记者接通考察船上王克雄的电话时,科考队已到达长江江西湖口县段。“在鄱阳湖发现了几十头江豚,白鱀豚还是没有被发现”。

  考察已过去了半个多月,中外科学家们仅发现100多头江豚,这仅是10年前的十分之一。“如果不立刻加以保护,最多20年的时间,江豚的境况就如同今天的白鱀豚!”

  【记者连线】

  周开亚:50年“白鱀之恋”

  自1957年接触到一尊白鱀豚骨架开始,周开亚的生活便和白鱀豚连在一起。此后,周为白鱀豚正名、寻宗、呼吁等,其间更有过一段饲养两头白鱀豚“江江”、“苏苏”的经历,演绎了一段半个世纪的“白鱀之恋”。

  周开亚,南师大生科院教授、白鱀豚研究权威。昨日,当记者提及第一次和白鱀豚接触的经历时,这位老者脱口而出:“那是1957年!”当时周老还是南京师范学院(今南师大)生物系的一名年轻助教。

  当年他出差回来后,发现系标本室多了一尊骨架,没有取名字,很少人知道它到底是个什么动物。通过比照等技术手段,他最终确定这个未命名的动物就是白鱀豚。这头白鱀豚是在南京下关江面被渔民捕获的,因此周的鉴定一出,改变了一个观点——国外科学家们一直认为白鱀豚只生活在长江洞庭湖一带。

  1958年,周的研究成果发表在《科学通报》上,论文的题目就是《在长江下游发现的白鱀豚》。当时国内对于白鱀豚的研究还处于空白阶段,这篇论文一直被认为我国学者研究白鱀豚的早期成果之一。

  随后,白鱀豚的研究成为周开亚的主要方向。上世纪70年代,周开亚开始了几个月白鱀豚野外考察,足迹遍布长江中下游的湖北、湖南、江西、安徽、江苏、浙江、上海等地。发现上述省份均有白鱀豚的分布,这就进一步论证了白鱀豚不止分布在洞庭湖的论断。

  此次考察的另外一个成果便是替白鱀豚找到了“祖先”:借助古文专家的帮助,周发现白鱀豚早在两千年前的《尔雅》中,古人便有记载:“鱀,体似鲟,尾如鱼。喙小,锐而长,齿罗生,上下相衔,鼻在额上,能作声,少肉多膏,胎生,健啖细鱼,大者长丈余。江中多有之。”

  正是借助于这一“发现”,周更正了白鱀豚的名号,此前人们多半称其为“白鳍豚”。

  这么多年和白鱀豚的接触,老人印象最深的是两头他曾试图饲养的白鱀豚——“江江”和“苏苏”。上世纪80年代中期,人们在太仓江滩发现“苏苏”搁浅,运回南京后仅过了17天便夭折了;半年过后,“江江”在镇江江面被人发现,送到南师大时已是伤痕累累,过了129天后便沉入水底死去。

  谈及白鱀豚濒临灭绝的现状,老人痛心不已:“人们该警醒啊,珍惜身边的环境吧!” 谷岳飞

  【记者手记】

  白鱀之殇

  长江之伤

  关于白鱀豚的这组报道,我从诚惶诚恐的采访开始,直至忐忑不安发完稿件结束。

  仔细想来,还是要归因于白鱀豚岌岌可危的现状。面对一个即将消逝的精灵、一个起始于长达两千万年前的生命,你会发现你的语言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有个场景我印象很深。参观武汉白鱀豚馆时,恰巧碰见江豚正在进食,工作人员示意参观人员安静——江豚生性敏感,一有响动便会停止进食。一旁的专家也介绍,白鱀豚和江豚习性差不多,喜欢自然的长江。这让人不得不联想:上世纪90年代中期,专家便宣布长江存活的白鱀豚不足百头。这么多年过去了,长江的繁忙有增无减,那么这些年间,这剩下的、敏感的白鱀豚又是如何“维持生计”的?

  长江上的渔业活动、航道发展、沿江农药过度使用、江水污染等,无一不在威胁白鱀豚的生存。有人甚至就作出论断,长江已不再适宜白鱀豚的生存。对此,专家们也制定出了栖息地保护、迁地保护以及人工繁殖等措施,但白鱀豚的数量还是一个劲儿地往下减。

  采访我国权威的白鱀豚专家张先锋博士时,他向记者讲述了一个事例。18世纪的美国,矿工作业条件非常艰苦,常常面临意料不到的瓦斯爆炸。后来,人们发现一种叫金丝雀的鸟可以预知瓦斯,矿工们于是将其带到井下,当它欢快地歌唱时,一切平安;一旦它突然安静下来,就意味着危险的到来。

  比照如今境况,白鱀豚的情形和那只金丝雀是何等的类似。白鱀豚已开始停止了欢叫,那人们此时该知道降临的是怎样的危险么?

  谷岳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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