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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落回 | 摇曳山间自成景

花匠小妙招
2024-12-25 13:14

本文收录于2020宁波出版社《草木清欢》一书

初夏的江南山野，绿色一统天下。

不过，这绿并不只是一种颜色，有嫩绿、黄绿、淡绿、深绿、暗绿以及无法形容的绿，深深浅浅，浓淡相宜，人在山间，极目四望，养眼怡神，欣然忘俗。

这时节，路边开花植物少之又少，几种而已。最盛大的是木荷，因树大花多，簇簇白花在绿叶之间特别显眼。偶尔在崖壁、溪岸边垂下一条条紫色穗状花序的，是醉鱼草。有着紫红色圆锥大花序的五节芒，给绿色的山间平添了一丝浪漫。和五节芒一样无处不在、让人躲都躲不过去的高大草本，是本篇主角博落回。

在江南山间，博落回之常见，从它们多如牛毛的别名可见一斑，仅中国植物志，就记载了勃逻回、勃勒回、落回、菠萝筒、喇叭筒、喇叭竹、山火筒、空洞草、号筒杆、号筒管、号筒树、号筒草、大叶莲、野麻杆、黄杨杆、三钱三、黄薄荷等十七个名字，或状声音，或说外形，或言杆子，或表叶子，不一而足。

因为亲近，才会有外号，因为分布广泛，才会外号各不相同。根据中国植物志记载，博落回为罂粟科博落回属直立草本，在中国长江以南、南岭以北的大部分省区均有分布，南至广东，西至贵州，西北达甘肃南部。

博落回最有意思的是名字，第一眼看到这个三个字，我还以为是一种外来植物，因为名字很像外文的音译，而且特别像西药的名字，查一下它们的拉丁Macleaya cordata，音、字却毫不相干。而咱们的古籍记载很清晰，这是一种很中国的植物。

据中国植物志，博落回之名来自“图考长篇”，这个“图考长篇”，应该就是清人吴其濬的《植物名实图考长篇》之简称，但翻遍该书及《植物名实图考》，并没有查到相关条目记载。唯一有记录的是明朝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其书蓖麻条目之后，附录了博落回，原文如下：

藏器曰∶有大毒。主恶疮瘿根，瘤赘息肉，白癜风，蛊毒精魅，溪毒疮瘘。和百丈青、鸡桑灰等分，为末敷之。蛊毒精魅当别有法。生江南山谷。茎叶如蓖麻。茎中空，吹之作声如博落回。折之有黄汁，药人立死，不可轻用入口。

此一附录包含很多信息。一方面说明博落回早在唐朝鄞县人陈藏器的著作《本草拾遗》之中就有记载了，在我国的历史不可谓不悠久。另一方面，博落回的毒性、主治、用法、分布以及形态，都已有明确的说明。而我最感兴趣的是关于名字来源之解释。

按照藏器先生的叙述，之所以有是名，是因为“吹之作声如博落回”，我一则奇怪“博落回”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声音？二则好奇谁敢去吹博落回的茎杆？既然知道博落回有大毒、药人立死，居然还有人不怕死？后来，拈花惹草部落群友山荷叶发给我一段资料，才知道原来“博落回”源自北魏乐器"簸逻回"，又称“大角”。也就是说，博落回不是声音的形容词，而是其声音类似于乐器“大角”发出的声音。第一个疑问才算解决了。

名字咱们就聊到这里，还是回到植物本身吧。大概在4月份左右，博落回幼苗萌发，因为中空，生长速度很快，高可达4米。其叶大如莲，故有大叶莲之外号，与圆圆的荷叶相比，它们多了7-9个深浅裂。叶表绿色，背面白色，风吹叶动，个子又高，其白色叶背在周边苍翠的植物之间非常显眼。

5月左右，博落回开花，其圆锥花序可达半米之长，小花苞初时绿色，渐渐变白，花开很梦幻，没有花瓣，只有一丛丛花丝团在花序轴之间，传粉之后，通体橙黄透亮的小果实逐渐长大，至7、8月，内中的橙黄色液体消失，蒴果变成了一颗颗扁扁白瓜子的模样，种子就成熟了。其后，博落回枝干逐渐干枯，或成为人们的薪柴，或成为其他植物的肥料，但它们的种子，已为博落回再扩大一轮地盘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从其喜欢生于道路边上的情况来推测，博落回应为一种风力传播种子的植物，种子长成扁扁瓜子的模样，也是为了方便种子御风飞翔，只要有人、畜及车辆快速经过，或一阵狂风吹起，博落回就开始在新的地方安家落户，继续它们繁衍扩大种族的使命。博落回的生命力特别顽强，在好多新开的道路两旁，经常会看到不少博落回，在光秃秃的岩石和裸土之间，自由自在地摇动着它们宽大的枝叶。

博落回有大毒，这是古今医学已经证明的事实。不过谈到博落回，我们也没有必要谈其色变。从新闻报道的一些案例来看，直接食用博落回中毒的并不多，不少是因为食用了以博落回为蜜源植物的野生蜂蜜而中毒死亡。博落回和雷公藤、山月桂、木藜芦、马醉木等很多植物一样，属于有毒蜜源植物。有些人其实是在甜蜜之中不知不觉进入危险境地的。所以，食用野蜂蜜之前，要观察周边有没有博落回，如果有，还是要提高警惕的。

陈藏器所言之博落回“药人立死”，那是指内服，只要不吃进口中，博落回也是一种不错的外用良药。中国植物志记载：“全草有大毒，不可内服，入药治跌打损伤、关节炎、汗斑、恶疮、蜂螫伤及麻醉镇痛、消肿；作农药可防治稻椿象、稻苞虫、钉螺等。”

对于我们经常在户外活动的小伙伴们来说，别的功效可以不了解，但却有必要了解一下其对治蜈蚣、黄蜂咬伤的方法，根据《江西民间草药验方》记载，取新鲜博落回茎，折断，有黄色汁液流出，以汁搽患处。据说有很好的疗效。不过，这只是野外没办法的办法，果真被毒虫叮咬，简单处理之后，还得去正规医院去及时治疗才是正道。

说到底，博落回其实也无所谓毒草或良药，就像我们每个人一样，用对地方了就是人才，没有用好，可能就成了庸才或者害群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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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小山，宁波生态文化协会理事、专家委员会主任，甬派、甬上等媒体平台专栏作者。业余时间致力于发现身边触手可及的草木之美，挖掘寻常草木的文化内涵。参编《认识中国植物》，著有《甬城草木记》、《草木清欢》等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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