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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心，如凋花——《花凋》中郑川嫦形象浅析

花匠小妙招
2024-12-26 00:01

《花凋》讲述了少女郑川嫦身患肺病，生命渐渐枯萎的经历。她生于一个没落的封建家庭，背负着父母“成婚”的期望，以医生章云藩为目标，不料染上肺病，早早去世，恋情也无疾而终。张爱玲运用其细腻的笔法，通过种种细节描写和心理描写，描绘出川嫦如同花朵一般姿态美丽、又如花期一般短暂的人生。据说川嫦的原型是张爱玲的表姐妹黄家漪。张子静在《我的姊姊张爱玲》中说：“我姊姊发表《花凋》，是一种哀悼的心情，她哀悼三表姊这朵鲜花的凋谢，也哀悼她失去了一位知心的女伴。”

少女如花，体现在川嫦的身体美上。文章中对她染病前的外貌描写是“华泽的白肩膀”、“小小的鼻峰，薄薄的红嘴唇，清炯炯的大眼睛，长睫毛，满脸的‘颤抖的灵魂’，充满了深邃洋溢的热情与智慧”，少女在最美的年纪，如同怒放的鲜花一般燃烧着旺盛的生命力。而当她患病后，则变得“瘦得肋骨胯骨高高突了起来”、“她的脸像骨格子上绷着白缎子，眼睛就是缎子上落了灯花，烧成了两只炎炎的大洞”、“爬在李妈背上像一个冷而白的大白蜘蛛”，充满病弱之感，容易让人联想到以病态美著称的林黛玉，由此心生怜惜。两人都纤细娇弱，多愁善感，同样在如花般的青春年华被病魔折磨得形销骨立，最终凋零，不禁令人唏嘘。

少女如花，体现在她百转千回的细腻心思上。她为爱情盛放，又目睹爱情凋零。川嫦初次见章云藩时的心理活动是消极的，觉得他“不够高”“不够黑”“说话也不够爽利”，而后来“却为了同样的理由爱上他了”，毕竟他是川嫦人生中难能可贵的摆脱原生家庭和经济窘境的机会，非紧紧抓住不可。旧社会中，婚姻是女人们改天换命的几乎唯一一条途径。张爱玲在她的小说中塑造过很多这样的“女结婚员”，比如《沉香屑第一炉香》里的葛薇龙，《倾城之恋》里的白流苏，《金锁记》里的曹七巧……但并非所有人都能像白流苏这般拥有智慧和幸运的眷顾，得偿所愿。川嫦的命运百转千回，最终沉于谷底。她在家里备受冷眼，渴望摆脱命运，与章云藩的一见钟情让她看到短暂的希望，但希望之花随着自身的病情而枯萎死亡，余美增的出现又让她的婚姻梦彻底破碎。但她又带着几分倔强的孩子心性，种种心绪怎能与外人道也，章云藩为她打空气针时，她侧过头去仰望蓝天；借着打针的机会偷偷落泪；故意露出半截手腕到被窝外；故意让余美增看自己曾经的照片……这些细节如同层层叠叠的花瓣，将川嫦那颗柔软的少女心包裹起来，悉心呵护。

少女如花，还体现在即使生长于泥泞，也不曾屈服，努力向世界展示最美的姿态。《花凋》文中前半部分对川嫦的家庭作了极为详尽的刻画。郑先生作为一个典型的封建遗少，沉迷酒色，挥霍无度，如同“酒精缸里泡着的孩尸”，全然没有一家之主的风范。郑太太是“一出冗长单调的悲剧”、“一个美丽苍白的，绝望的妇人”，在岁月的摧残下变得歇斯底里、灰心丧气，成为封建家庭中的牺牲品。父亲坐吃山空、母亲怨天尤人、姐姐盛气凌人……川嫦生在这样一个腐朽落魄的家庭里，被父母冷落，被姐姐弟弟排挤，外表看似聪慧热情，实则是“没点灯的灯塔”。但在被病痛折磨的过程中，她的“自我观念逐渐膨胀”，一度想主动寻求“诗意”、“动人”的死。即使难逃凋谢的宿命，她仍想肆意绽放一回。结尾处她偷偷乘黄包车溜出去，直到傍晚才回来，使得人们焦急地四处找她，未尝不可理解为这是她在无意识地索取家人的关心，向世界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还有无数女子像川嫦一样渴望着真挚的亲情和爱情，奋力挣扎在泥潭中，但但疾病、家庭、社会文化等因素迫使她们妥协于现实。时代蹂躏她们，如同碾碎一朵花一样轻而易举。川嫦的悲惨命运，折射出的是封建家庭、传统婚姻、动荡年代对人身心的折磨。一个郑川嫦，是千千万万受困于命运囚笼却又拼命挣扎的旧社会女性的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