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浓厚的乡土小说 徘徊与痛苦
《秦腔》是贾平凹对自己最熟悉、最深爱的故乡——“棣花街”的再现，小说以一个“疯子”的言行见闻，描写了“清风街”近二十年的风土人情和人生百态。小说以改革开放后期当地农村发展面临的问题入手：村长和支书对待农村继续深入改革的不同态度；村民生活的困顿，特别写了狗剩在退耕还林地种菜被罚，因交不了罚款而自杀；传统道德缺失，基层干部态度粗暴、生活腐化；白雪、夏天智对秦腔的喜爱，却不得面对秦腔的衰落和剧团的解散，传统与流行之间的碰撞、冲突。这一点不仅是小说中人物的悲哀，更是作者及知识分子对秦文化开始衰落的担忧......这一点好像是必然，但作者却毫不回避现实中的丑态，这一点与另一类以回味过去，单纯描写乡村静美、安谧的作家形成对比。文学没有对错，有的只是作家对不同生活的不同感触而已。
《秦腔》的出现，对贾平凹之前农村题材的小说有一定的颠覆性。以《腊月·正月》、《小月前本》、《鸡洼窝人家》三部中篇小说为代表的八十年代初期农村小说，对新的改革寄予希望、充满信心。如《腊月·正月》描写了在改革开放初期德高望重的老教师韩玄子对待王才发展私营经济的百般阻挠，虽有传统与改革的冲突矛盾，但最终是改革带来了前途和发展。而《秦腔》中也有新、旧之间的矛盾，但矛盾背后更多的表现了人性的外露，对待新事物既有好感却又畏惧，内心的苦闷与斗争，努力的坚守个人的精神家园，最终仍被时代的洪流所堙没。以仁、义、礼、智而得名的夏天义就是典型的代表，最终与黄土长眠。这种内容、情感的变化，自然与改革开放后西方文艺创作思潮的引进有密切的关系，特别是后现代主义创作手法的运用，使他对秦文化进行了全方位的反思，并对传统文化进行了批判。《秦腔》中流露出他对棣花街（小说中清风街的原型）落后、愚昧的痛惜，又对新变化的惶恐不安。
当然，现实主义仍是《秦腔》的主流风格。贾平凹在《秦腔》后记中这样写道：当我雄心勃勃地在2003年春天动笔之前，我祭奠了棣花街上近二十年来的亡人，也为棣花街上的未亡人把一杯酒洒在地上，从此我的书房当庭摆放的那个巨大汉罐里，日日燃香，香烟袅袅，如一根线端端地冲上屋顶。我的写作充满了矛盾和痛苦，我不知道该赞歌现实还是诅咒人生，是为父老乡亲庆幸还是为他们悲哀。现实主义的笔法使《秦腔》字里行间中弥漫着迷茫而痛苦的感情。
乡土中的《秦腔》自然与最能代表乡土味的语言是分不开的，大量的方言、俚语运用到小说中去，不仅使小说不显粗俗肤浅，反而增添了淳朴、质厚的风格。如小说中这样写道：“现在真的是法儿他妈把法儿给丢了，没法儿了”，“说实情话，一下起雨，我是高兴的。平平淡淡的日子我烦，别人家生活的好我烦，别人家生活的不好我也烦，这场雨让清风街乱了套，看着人人鼻脸上皱个疙瘩，我嘴上不说，心里倒有了一点快意。这或许是我道德品质坏了，但我就是觉得快活么！”这些地道、诙谐的方言，让读者接触到秦地文化的本来面貌，感受到秦文化的魅力。
《秦腔》中的秦腔是秦文化的典型代表。秦腔是秦地先民创造的，他不像是唱的，倒像是吼出来的。小说中的秦腔颇受喜爱，作者用疯子张引生暗恋一生的女人——白雪来做秦腔的代言人，表达自己对故乡文明的忠诚与感动。白雪，因为爱唱秦腔而显得格外出众美丽，藉此受到了清风街走出去的省城文化人——夏风的父亲夏天智接纳，并于夏风恋爱、结婚、诞生了小生命。却又因为秦腔与远在省城的丈夫在感情上产生了隔阂，最终离异，造成了不幸的婚姻。秦腔的没落映衬着白雪的不幸命运，也暗示着清风街这块古老土地上的人们的过去、现在、未来。秦腔是倾注了生命和灵魂的东西，因为有了秦腔，才使小说《秦腔》有了独特的艺术和思想灵魂。
清风街最终衰落了，就像作者记忆中的棣花街一样，留下的只是稍显空虚的记忆。正如他这样写道：树一块碑子，并不是在修一座祠堂，中国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渴望强大，人们从来没有像今天需要活得儒雅，我以清风街的故事为碑了，行将过去的棣花街，故乡啊，从此失去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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