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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纯棉织品,特别是那种长绒棉织物,质地柔软、透气性好、亲肤度高。
每次从新德里回北京休假,我的行李中总会塞着印度棉布,有床单和被套,有素色的,也有各色花卉图案的。
几年过去了,我家的床单和被褥换了几套,都是我从印度带回来的。那细碎的花卉图案,时常点缀着我的梦境。
印度棉布丝绸的色系极其丰富
对印度人来说,棉布是一生的陪伴,不仅用来遮羞、保暖,还可以遮挡炽热阳光。
在拉贾斯坦邦西部的塔尔沙漠(Thar Desert)地带,当地男人习惯裹着包头,以阻挡阳光的炙烤。
他们穿着宽松的棉布长袍,使得空气自下而上流动,带走皮肤上的湿热。
在城镇里,男人们更习惯穿改良后的西式棉布衬衫,这种衬衫的下摆颇长,却少有人打领带。
印度女性服装面料有棉布、丝绸或混纺三种。
传统纱丽长5到8米。棉布太过柔软,上浆后才会变得挺阔。
现代年轻女性似乎更喜欢旁遮普女装,上衣宽松及膝,裤子可肥可瘦,还搭配一条披巾,衣服上绣着各式图案。
南印度妇女晾晒纱丽
我出生在冀中平原的产棉区,熟悉棉花生长和采摘的过程。
棉花长到一定高度,开出朴素低调的花朵,待花朵凋谢后、就呈现出逐渐丰满的棉花桃。
里面的棉絮经过长期孕育,最后撑破棉桃外壳,绽放出来乳白色的棉絮,那才是最美的“花朵”。
印度服装个性鲜明,不是我的“菜”,但是印度棉布却让我爱不释手。遇到合适的机会,我就会购买一些,“囤”在新德里的家里。
纯棉布缩水,洗涤后易起褶皱。这是土棉布的特点。几乎所有棉布洗涤后,都需要熨烫。
熨烫衣服在印度是一个不可或缺的行当,遍布城市小区的各个角落。
受伊斯兰教纹饰和波斯图案影响,印度棉布的图案精致大气。很多棉花产地至今仍在用传统印染技法。
黄色源自黄姜粉,蓝色是板蓝根,桃红色就是杜鹃花瓣粉。每个批次的布匹颜色都有一定差异。由于没有固色剂等化工成分,那些土棉布易褪色。
印度长绒棉
印度河流域是棉花的原产地。公元前5世纪,欧洲人只会用羊毛和亚麻做衣服,中国衣服材料是麻和丝,古印度人早已穿上了柔软的棉布。
虽然印度在历史上长期四分五裂,却是名副其实的“棉花帝国”。凭借其纺织技术和地理优势,印度棉布最先进入了阿拉伯半岛,又通过阿拉伯人传播到北非、地中海等地。
用传统纺织机在编织黄麻地毯
自从葡萄牙探险家达·伽马在1498年抵达印度后,欧洲商人陆续登陆印度, 他们发现印度棉布比香料更具诱惑力。
英国东印度公司在1620年进口了5万件棉织品。到了1664年,英国东印度公司进口27万件印花布,占到当年进口总额的73%。
英国不产棉花。印度棉布进入英国市场后,那些印度名字便成了英语词汇,如平纹细布(muslin)、白棉布(calico)、粗棉布(dungaree)、印花棉布(chintz)、卡叽布(khaki)、帕拉普尔棉布(palampore)、条纹棉布(gingham)等。
印度棉布逐渐改变了英国人的穿衣习惯。英国人原来的服装主要是麻织品、毛纺品和皮革。麻制品具有吸湿、耐磨和不易发霉的优点,但是在柔软、质轻、吸汗和易洗等方面,却不及棉布。
从棉花种植到纺织出棉布,是一条长长的产业链。到了18世纪中期,这条产业链却引发了英国工业革命。
英国史学家埃里克·霍布斯鲍姆(Eric Hobsbawm)这道:“谁说工业革命,那就是在说棉花。”
1733年,英国机械工匠约翰·凯伊发明了飞梭织布法。1764年,兰开夏郡的织布工人詹姆斯· 哈格里夫斯(James Hargraves)发明了“纺纱机”,并以女儿珍妮的名字为其命名。
1769年,苏格兰人瓦特研发出了单动式蒸汽机,让英国率先进入了工业化时代。城市里一座座纺织厂发出轰鸣声。
刚摘下的棉花是籽棉,去掉棉籽后才能成为皮棉,这是最耗费人力的工序。
1793年,美国工程师伊莱惠特尼发明了轧棉机,使摘除棉籽的效率提高了50倍。
至此,棉布制作的三大工序都被机械替代了。棉布价格大幅下降,逐渐占领了全球市场,甚至替代了羊毛和亚麻,成为市场上最畅销的纺织品。
当英国的纺织机在飞速转动时,印度沦为了棉花原料产地和棉布倾销市场。这对印度棉纺业造成了毁灭性打击。
在19世纪末,印度棉布尚有132种织法。到印度独立时,半数以上的织法已经失传。
现在,印度依然是三大产棉国之一,棉田占世界总面积的23%左右,约有6万多棉农,多达4500万人从事棉纺行业。
1974年,印度中央棉花研究所(CICR)培植出了苏文棉(Suvin),被列为世界顶级长绒棉。这是由埃及棉(Sujata)与海岛棉(St Vincent)杂交所得。
苏文棉织品有丝绸的光泽,比丝绸更具亲肤感,可以媲美埃及的吉扎棉(Giza Cotton)。
车间里的书面工序
为了保证棉绒的完整性,长绒棉通常由人工采摘。植株下端的棉桃最先绽放,需要先行采摘。待上端棉桃绽放后,再次采摘。
由于苏文棉的培育成本高,产量低,价格昂贵,只能服务于小众,并出口日本等国。这种长纤维棉的亲肤性和吸汗性,是任何合成面料都无法取代的。
印度服装展销有浓厚的家庭氛围
印度棉花专家告诉我,棉纤维的长短,决定了棉织品的价格。
廉价牛仔裤只有十几美元,主要原因是使用的短绒棉,由机械化采摘,且进行过漂白处理。这对棉纤维造成一定损害,穿过一段时间后,便失去弹性,甚至越洗越硬。
高档牛仔裤采用长绒棉,不仅耐磨、耐洗,而且穿得时间越长,越贴合人的体型。
棉布是生活必需品,也是带有审美特征的工艺品。全球化带来了趋同的物质文明,但是在棉花产业链上,品质和设计才是棉布的生命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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