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草

花匠小妙招
2025-01-07 16:01

植物

［兴化］华正堂

彼时，从一片片绿叶中探出一朵朵金色的小花瓣，似夏夜晴空中的星星一样眨巴着辉眼。

黄花草于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之后引种到里下河水乡，当时为了将沤田改为旱田，大面积种植用以改良土壤。后来，一年稻、（棉）麦两熟或稻、稻、麦三熟时，每个生产队在茬口摆布时，总要安排20-30亩地种植黄花草。作用有二：一是作为生产队饲养生猪的饲料，二是用作绿肥。谚云：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那时没有化学肥料，施肥全靠人畜粪，以及河泥混合黄花草或各种杂草沤渣。因此每个生产队都养50多头甚至上百头猪，每家每户也养1-2头猪。生产队里的猪粪当然属于生产队所有，每家每户的人畜粪同样属于生产队所有，那粪先在各家各户的茅坑里放着，每隔十天半月生产队就会派劳力到各家各户来挑粪。由于黄花草能够作为猪饲料，并且在长成嫩芽时，人也能用来炒着吃，因此，生产队往往在黄花草田边搭个棚子派人看管着。或者将黄花草种植在靠近风车的田里，因为那时没有抽水机，只能靠风车或水车给稻田上水。风车是必须有专人管理的，一刻也离不开，所以看管风车者就兼管黄花草，杜绝偷剐。

黄花草的种子呈扁圆形，上有毛刺，直径仅5毫米，很轻。往往在寒露之后种植。把夏天从枯萎了的黄花草茎上打下的种子取出来，用牛汪塘里的污泥混合灶膛里的草灰与之拌搅。用畚箕装着，撒到收割好的稻畈田里，或棉花田里。此时棉叶已经枯萎，棉秆尚未拔除。几天时间，它们就会冒出碧绿的嫩芽来。一小颗一小颗的，紧贴地面，对抗着寒风，抵御着冰雪。待到春暖花开，柳枝吐绿时，黄花草便会猛然起身，牵藤长蔓，轰轰烈烈，蓬蓬勃勃地茁壮成长，整个地是一片碧绿的海洋。春风吹过，碧波荡漾，在暖阳的反射下，似翡翠般晶莹剔透。清明时节，从一片片绿叶中探出一朵朵金色的小花瓣，似夏夜晴空中的星星一样眨巴着辉眼。碧云天、黄花地，蜜蜂嗡嗡，忙忙碌碌；蝴蝶轻盈，弄裙起舞。

此时黄花草的茎叶用菜籽油、豆瓣酱干炒，清香无比，通肠润胃，实乃农家美味。生产队里往往在农民收工前，派几个人去草地剐下嫩头儿，装船到村。大人小孩擓着竹篮，高高兴兴到码头边分几斤黄花草回家，赶紧择摘洗净切细，灶膛里穰草火烧得旺旺的。不一会儿，巷子芳香弥漫。老人小孩坐于桌前，就着炒花草，咪着大麦烧，喝着糁子粥。昏黄的油灯下，笑靥如花，幸福无比。

养猪场里，黄花草堆得像小山似的。饲养员整天握着铡刀的把柄，嚓嚓嚓，将黄花花切细。畚斗装得满满的，倾倒于石槽中。猪们放开肚皮猛吃，咂声如潮。因为它们知道，黄花草是有季节性的，一生中只能有这么几天的快乐享受。之后，多余的黄花草就要放到大缸里或砖池中沤藏，腐烂变质，味道泛酸了。

这时，农村里的活计以盘草塘为主。河里罱泥船穿梭来往，罱篙上上下下，一罱一罱的河泥倒到中舱。舱满靠边，双人戽泥，动作协调，形美至极。咕咚咕咚，悦耳动听。戽二道坝的，俯身弯腰，头也不抬，动作飞快。成片剐下的黄花草，拖运至河泥塘边。妇女们扎着头巾，红红绿绿的，用钉耙用叉子把黄花草扯下一点点，均匀地拌和上河泥，再堆积起来，在阳光照耀下，它们会自然发酵，腐败臭烂。等到麦收完毕，男劳力们排成长队，打着号子，将这些有机肥一担一担挑运到田畈上。妇女小孩用小钉耙或者直接用手，把这些大的泥渣再分开，一小块一小块地撒布均匀，谓之放渣。从来没有哪个说声臭字，因为他们知道，香喷喷的大米是由这臭肥料、这膏腴的土地孕育出来的，丰收的硕果是辛勤的汗水凝成的结晶。

查百度，我们所说的黄花草实际上是金花菜，又名南苜蓿、刺苜蓿、刺荚苜蓿、黄花苜蓿、母齐头、黄花草子等。现在里下河地区已经不再大面积种植黄花草了。人家自留地上还有少量种植，作为季节性的蔬菜。据说，春节期间上海的菜市场有时一斤金花菜要18元。有人开玩笑说，比不锈钢还贵。扬中人将黄花草腌制一下，包装起来，叫做秧草，作为特产，馈赠亲友。偶尔在饭店里也能吃到炒黄花头，但总觉得缺少小时候的那种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