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届“芙蓉杯”全国文学大赛入围散文作品—《不去远方》
不去远方
文 /夏暮
我们终会离开它。但我们总能够想起它。
我家隔壁的院落，是我和伙伴们儿时玩耍的好去处，我们亲切地称呼它为“后院”。从外面看，“后院”老旧普通，但走进去却别有洞天。顺着铺满阳光的水泥路一路走过去，顶头一间屋子的红木门上常年贴着凶恶的门神，那时候我们喜欢站在门前模仿那门神的动作，神态。右手边是一段浅青色的石梯，石梯上面住着几户人家。石梯口的高架子上摆了几盆长势良好的植株，用枣红色的脸盆盛着。木门的左边是一栋漂亮的洋房，墙壁用雪白的瓷砖包裹。这儿是我儿时伙伴小萤的外婆家，奶奶还在世的时候，每次上城里来都会来这坐坐，和小萤的外婆聊聊天。
洋房的墙角长了许多葱郁的构树。这种树生得很矮，叶子表面有一层细密的绒毛。叶缘是像锯齿一样的形状。我们那儿的人都不太喜欢这种树，因为它的叶面上经常停留着毛毛虫，而且若是被它的叶片沾到，身上会很痒。它的果实长得就像绿色的毛毛虫，所以我们也叫它“毛毛虫草”。
水泥路在洋房的边上打了个九十度的盹儿，景色变得幽静清新。路旁长满了各式各样的植物，大多是构树，还有几棵高大的泡桐树。泡桐树的叶子很大，若不是因为实在太软，真可以当扇子用。它的叶子是心形状的，开白花，花芯处呈淡紫色。这树就是长得太高了，对当时幼小的我们来说实在是太不可亲，我们只能蹲在地上拣它的残叶玩，兴趣自然减去大半。
泡桐树似乎一年四季都会落下许多枯黄的叶子，不像在它脚下生存的构树，虽被人们看轻，但却始终自顾自地青翠，它们一丛丛聚集在一起，展现着令人敬佩的生命力。
下个拐角处与我们住的院子仅仅隔着一道围墙，可以轻松地望见我家和小歌家的阳台。小歌是我的邻居，比我小三岁，三岁的时候搬来的，一个斯文乖巧的女孩。我们两家的阳台挨得很近，我们在自家阳台上就能一起聊天或是写作业。
拐角处住的一户人家，围了很长的围墙，墙内有一棵不知名的大树，生得格外茂盛，高大，比先前的泡桐树要高得多。夏天的夜晚，我喜欢趴在阳台上看它。氤氲的月色下，那树显得尤为神秘，常使我困惑——那树上到底住的是神仙，还是妖怪呢？
再往前走，你会看到一处较为开阔的空地，空地上有一栋小楼，小楼的旁边有两条岔道，这两条岔道后面都是我们常常去玩耍的地方。
两条岔道都很窄。顺着右边的走过去，先可见一片红色的矮围墙围起的菜地。我们对菜地没什么兴趣，倒是喜欢那红砖砌的围墙。围墙高度仅一米，我们从旁边的斜坡上很轻松就能爬上去。墙的一边开了个口子，安了扇小铁门，我们那时候就喜欢在门两端跨过来跨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做起来都很轻松的样子，我却在心中暗暗的有些害怕。不高的围墙，当我站在上面往下看时，就显得有些吓人。尽管如此，我依然喜欢跟着大家做这样的游戏。我们那时候常常做这种高处的冒险游戏。在我们自己居住的院子里，有一处高出地面大概两米的走廊，我们常常站在走廊的扶手上往下跳，比拼各自的胆量。大家都是站着跳，只有我因为胆子小，得坐在扶手上蹭下去。虽然是有些危险的游戏，但大家没有因此而受过伤。只有一次，我们在走廊上玩跳房子的时候，坐在扶手上休息的小栗，一不留神，身子往后一仰，头朝下栽下去了。当时可把我们给吓坏了，走廊的下面可是水泥地呢。我们赶紧跑下去查看小栗的情况，没想到他自己一骨碌就从地上爬起来了，只说头有点儿晕，也没什么别的伤，之后就接着和我们一起做游戏了。
小栗是住在我楼上的男孩，比我小点儿，是个开朗和善的男孩子，一起玩的男生里大概属他脾气最好。可他的爸爸看起来与他截然不同，印象里总是冷着一张脸，也不爱说话，偶尔会来催小栗回家，每次他只要一叫小栗的名字，小栗就一刻也不敢耽搁。听说，这个叔叔很凶，在家里会把小栗吊在吊扇上打。我们原先只是半信半疑，毕竟小栗看起来那么阳光，况且我们也难以想象人怎么能被吊在风扇上打。直到有一天早上，我们出门的时候，看到楼梯间的墙壁上有一些血迹。大人们窃窃私语，说是小栗的妈妈回来看儿子，结果被小栗的爸爸拽着头发从楼上打到楼下，血迹就是那时留下的。
菜园的旁边栽了一小片紫茉莉。开花的时候，朵朵都像粉紫色的小喇叭，没绽开的花骨朵，又像是未点燃的新鲜的火柴棒。女孩子喜欢这种花。把花瓣小心地从花萼里拔出来，如果你够小心的话，花萼与花瓣之间会留下一根纤细的花丝，将分离的两端连接，再将它倒拎着，使喇叭形的花瓣盈盈地垂下，就是一个清新别致的耳环。
这儿还开一种花，叫做小飞蓬。这花开得小，形状就像是一顶大檐帽。它的花蕊是饱满的嫩黄色，花瓣是短短的针状，细密整齐地插满了花蕊一圈，像是精灵白色的睫毛。它的花茎挺直，硬而有韧性，徒手很难把它折断。看过有人用它来编花环，但我们之中并没有人懂得这样的技巧。
回到先前的空地，走上左边的岔道。这条道路比右边的岔道还要窄，一边是高高的墙壁，一边是一座荒废许久的老宅。每次经过那个老宅子，我们总是提心吊胆，要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冲过去。那宅子老旧的青砖围墙，看起来就像是会有什么女巫躲在后面，瞪着眼睛观察路过的行人。
走过短短的斜坡，转个弯，你发现道路原是建在一座小山的山腰上。山上长满了高大的树木，树荫把阳光和空气滤成了淡淡的绿色。山下是我们熟悉的街道，山上住着几户人家。蝉鸣安静又喧嚣，树林把我们与山上山下的人们分隔开来。山腰上的我们成天跑来跑去，商量着新鲜的玩法；山上山下的人们，也成天的跑来跑去，却是为生活而奔波。
有一天，住在空地上的人家养了一只很凶的大狗。这狗见人就吠，虽被狗链拴住了，却依然使我们感到畏惧。
幸好我们还有避开恶狗去岔道的办法。在空地的右边，离大狗远远的地方，有一处石阶。石阶的一边是红砖垒成的围墙，墙壁上满是爬山虎，一边则是水泥砌的扶手，扶手的顶端连着一块高出它一截的混凝土墩。石墩的那边，是一条平坦的小路，穿过小路就是有菜园和紫茉莉的地方。
我们顺着石阶向上，小心翼翼地爬上扶手顶端，双手撑在石墩面上，脚再蹬上去，最后跳到小路上。先上去的便拉一把后上去的。那扶手外端距离地面得有两三米高，扶手又窄，宽度大不过一个女生的手掌。现在若再让我去攀爬它，我怕是要吓出冷汗。但当时，除了第一次的紧张外，后来我们都驾轻就熟，连年纪最小的双胞胎姐妹小芜小悠也能在大家的帮助下顺利地翻越过去。
我上六年级的时候，院子里的小伙伴们陆陆续续搬走了。起初是小栗。小芜和小悠的父母分开后，她们也搬走了，一个跟了爸爸，一个跟了妈妈。小萤的外婆去世了，小萤便不再来了。再后面小歌也搬走了，搬去学校附近的新房子。
只剩下我和住在楼上的小雨。
院子沉寂了一段时间，初中课业变多了，我们也不再那么贪玩。渐渐地，又有新鲜的面孔搬进来，他们的小孩取代了我们，在院子里玩耍欢笑。
小时候我们不知道世界上有远方，后来，我们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去远方，就已经在为出发打包行李。
又是一年夏天，我无心出门，躲在家里空调电脑西瓜。窗外又是蝉鸣，“嘘嘘嘘”，谁还想回那个夏天呢？
明明什么都没有。
作者简介：
夏倩文，笔名：夏暮。女， 1995年生，狮子座。本科毕业于江西师范大学英语（国际工商管理方向）专业，非全日制研究生在读。目前在九江职业大学担任辅导员。爱好美食、旅行、写作、电影。最喜欢的书是《傲慢与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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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散文、诗歌奖分设一、二、三等奖，优秀奖若干名，另设人气奖10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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