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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鸿萧红

花匠小妙招
2025-01-28 06:15

　　借文学采风之机，让我有机会走进萧红故居，走近萧红的生活。大院、青砖院墙、古建筑……似有远古隐居生活的景致，顿时心生赞美之情。时下大多人都在追求时尚、便捷、开放、快节奏、高效率的生活，自然纯朴的生活似乎成为了一种祈望。

走进萧红故居，首先跃入眼眸的是萧红的雕像。萧红（张乃莹1911-1942），是生于革命年代，成就于革命年代而终于革命年代的奇女子。虽然出身于封建家庭，却走上了反封建、争独立、求自由的人生道路，她将反抗异族侵略、打碎封建桎梏、关注民生疾苦作为自己的创作宗旨，她闪亮却不耀眼。

故居的青砖院墙显得很阔绰，十几幢青砖大瓦房，里面的格局是仿造满族住房设计的。当我看到坐北朝南的草房，情不自禁地贴近。厢房里有饭桌、书柜、梳妆台、皮箱、土炕等等，一件件都带有儿时的回忆、勾起我远久的记忆，这些物品在脑海里不断地闪现。记忆仿佛是一棵树，任凭岁月的年轮一圈又一圈缠绕。人生亦是如此，如果有一天，你想看看曾经纯粹的模样，就要解开那早已嵌入肌肤的年轮。这是一种铭心刻骨的印痕，抓一把欢喜的土壤，将雪埋的种子变成参天大树，在游历中唤醒酣睡的萌芽。

带着一丝调皮在土炕上盘腿而坐，无意识地翻弄着烟笸箩，已经太久没有过这种温暖的生活追忆了。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轻轻抚摸手工编织的草席，倍感亲切。草屋虽没有现代住房的宽绰亮堂，但就是感觉舒服、亲昵，或许这就是我所要找寻的所在之处。

曾经用大量的时间，品读萧红和张爱玲的文字。源于喜欢，一直读到心里发酸、发疼、发冷。民国四大才女吕碧城、石评梅、张爱玲、萧红，没有一个人的爱情是圆满的。萧红的一生一直在漂泊，寻找她的栖息地，寻找自由、爱情和光明。作为女人，她的一生是不幸的；作为作家，她是成功的。她以柔韧持久的艺术生命力，创造了奇迹，穿越了时空……对爱情，或许是我的奢望过高，过于挑剔，但在这红尘俗世，又有多少爱情是完美的？

第一次知道萧红是在现代文学史课堂上，一本《呼兰河传》，让我认识了萧红，并一步步走进萧红的文字之中。《呼兰河传》是萧红的绝笔之作，也是现代文学史上一枝独秀的绝唱。敏感而深刻的内容，充满幽默、讽刺、泪水的文字……刚开始阅读时感觉很轻松，慢慢的心里会愈加沉重。她是一个敢恨敢爱、拼尽所有力气去追求生活的女子。茅盾先生称之为“一篇叙事诗，一幅多彩的风土画，一串凄婉的歌谣”。

无论怎样地自我安慰，还是抵挡不了内心深处的疼痛。萧红把“展现人类的愚昧”和“改造国民的灵魂”作为自己的艺术追求，她是在“对传统意识和文化心态的无情解剖中，向着民主精神与个性意识发出深情的呼唤”。她的散文充满诚挚质朴的情感，体现了崇高的人格。她善于捕捉日常生活的细节，她的文章表现出独特的艺术魅力，彰显东北文学大家的风范，是一部厚重的中国史诗。作品中，一种来自大地喷薄的爆发力，一种追求自由的反抗精神，以及对整个中国文学的贡献，被鲁迅力捧，称她为“三十年代的文学洛神”“当代最有前途的女作家”。

1942年1月22日，病魔缠身的萧红孤独地躺在浅水湾冰冷的病房里，发出绝望的呼号：“半生尽遭白眼冷遇……身先死，不甘，不甘！”满腔凄凉遭遇的血泪控诉，和对悲惨命运的不屈抗争，字字啼血。此时的香港，苦雨凄风。窗外，扶桑花纷纷凋落，跌进深不可测的漩涡……不由慨叹，一代才女命途多舛，尝尽人间悲戚，终究拗不过命运。最终，萧红带着寂寥，愤恨和遗憾，绝尘而去。

后来，读到迟子建一篇文章《落红萧萧为哪般》，写她带着红酒到圣士提反女子中学去祭奠萧红，离去时，一朵鲜红的扶桑花从枝头飘落。那时没有风，没有鸟的蹬踏，人间四月扶桑正艳，这花却没有任何理由凋零于地。迟子建说，我不明白它为何而落。今天，我豁然明白。原来，萧红就是那朵正当盛开却突然谢落的扶桑花，就是那朵跌入深不可测命运漩涡的扶桑花！

扶桑，谐音扶丧。有人不喜欢这个名字，唤它朱槿。是啊，扶桑是美丽、短暂、繁杂的隐喻。这，何尝不是萧红的命运隐喻呢？碧海蓝天里看起来开不败的花朵，其实开得快，谢得也快，四季不停反复盛开。扶桑的花语是火热的思念、新鲜的恋情、微妙的美丽。“灵魂太细腻的人，同时也一定渺小。”

萧红的个性，棱角分明，有着鲜艳夺目、斩钉截铁的精神，可以支撑她在兵戈炮火颠沛流离中坚强活着，同时她又极度敏锐，脆弱，孱羸。“女人为爱情而生”，萧红短暂的一生，至死对爱情都满怀憧憬和希冀，如扶桑花一样，花期短暂，花事频繁，经年累月，不停地为爱盛放，又一次次在绝望中枯萎。萧红内心反反复复纠结，不断让自己陷下去，无论怎样挣扎，都逃不出无言的宿命。如同浩淼大海，落日残照，一只孤鸢，羽翅折断从天际掠过，几声凄鸣，划下一道绝世孤影。31年，匆匆，太匆匆，让人来不及仔细仰望，甚至来不及深情哀恸，就灰飞烟灭杳无踪影。

“何人绘得萧红影，望断青天一缕霞。”落红萧萧，一地苍凉，满眼伤痛。岁月离我们越来越远，除了感慨，谁还能绘得出她曾经的艳光和美丽？

走近原始的水井，摇动什么也没有的木轮，但那种熟悉的感觉如同井底的水一样在心底泉涌。坐在石凳上小憩，微风徐徐拂过脸颊，骚动的心顿时变得安宁，恬静。

走进磨房里，一口既大又圆的铁锅首先映入我不断搜索的双眸，走到锅前，我不由自主地顺手拉了一下风箱，感叹，惊奇。接着来到了那两盘巨型的石磨前，虽然只是两块大大的圆石，但我还是低头细细观察了一番，石磨早已被磨得残损不全，我凝视着它，又像在揣摩着什么……

在萧红故居大院中不停地走，我依然没有住脚，在几间草房中双眼搜寻着，寻着寻着，我累了，坐在绿荫下的石凳上，诘问自己在找什么？无心远眺时，一座高楼大厦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终于知道自己寻觅什么了——在现代喧嚣的生活中，那一点自然、静谧的心灵归处。

游览这乡土气息浓郁的故居，一不小心就碰触到我心灵最柔软之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某个范畴，这并不是一蹴而就的。我影影绰绰在这故居草房、田舍中找到了走失的自我。

自我是什么？是一所淳朴自然、宁静和谐的庭院，一脚踏入后就再也不想出来了，那是因为你找到了自己心灵的归处：安宁、从容、淡然。

耳畔仿佛听到了悠扬的吟诵，经幡在舞动，莫非我一直在朝圣的路上，匍匐着心灵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