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克存专栏｜桐花一树寄乡思
在我眼里，泡桐树算得上是春日大地上最明艳的树种。花开的时候，繁花一树，没有绿叶陪衬，朵朵惊艳。它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彼此端坐在枝头上，互相争芳斗艳，芬芳着，呐喊着，谁也不愿被对方艳压下去。它们把大地装扮得五彩缤纷，热热闹闹，成为春天里一道艳丽的风景，吸人眼球，迷醉人心。
在我的故乡，农家人都喜欢栽植泡桐树。泡桐树好栽，易成活，生长快，材质疏松，身轻，是制作衣柜、木箱、板床等家具的好材料。故乡人常把沟、坎、边、角、缝等难以劳作或不利于庄稼生长的石渣地留给泡桐树，挖一个坑，植一棵苗，盖一层土，再使劲踏上几脚，过不了几场雨，它就能生出宽大的叶子，再继续生根、长粗、拔高，要不了几年时间，它便能成为木匠眼里的可用之材。一到春天，花开朵朵，枝枝紫红，如千万个小喇叭，对着乡村呐喊，乐得看花人喜笑颜开，满脸幸福。
泡桐花开的时候，紫红一树，热情似火，显得格外耀眼。它们一朵朵缀在枝头上，露出圆锥状的紫红色胖身子，如紫铃铛一样，或坐或立或卧，在金色的阳光照耀下灿若云霞。一阵风儿拂来，它们好不欢愉，一花始动百枝摇，摇摆摇摆，同跳一场绝世舞蹈，惊艳看花人的眼。
儿时，我家院子的前面有一道石头垒砌而成的石坎，足足有三米多高，这是用来稳固院子而特意修建的。在石坎的根脚处，父亲为了护坎，便栽植了一排泡桐树。后来，泡桐树长高长粗了，它们把枝丫伸展到了院子里，只要我一伸手就能够得着它们的枝叶，而父亲也念它们护坎有功，对它们疼爱有加，舍不得修剪，母亲干脆拿它们当晾衣杆，把洗过的衣服、裤子、鞋袜等晾晒在上面。就这样，那泡桐树在我们家的院子里继续开枝散叶，一年又一年。
那时候，还是小孩子的我最喜欢摆弄紫色的泡桐花。每年泡桐花开的春天，我总爱伸手把紫色的花朵一个个摘下来，用针线穿成一串，一串串挂在直直伸展的树枝上，做成一道紫色的泡桐花帘，任由风儿吹着来回飘荡。有时候，玩得厌了，就一通胡乱扯拽，将全部花朵抛向天空，让它们变成花瓣雨，落得满院子都是，花香氤氲，落英缤纷。
春日泡桐一树花。泡桐花与别的花儿不同，它是先开花，后生叶。泡桐花布满脂质，拿在手上黏糊糊的，而且花香浓郁，闻着浓香熏人，不免让人产生“敬而远之”之感。小时候，我曾无数次捡起凋落在地上的泡桐花仔细查看，它的喇叭状花筒内壁有密密麻麻的褐色斑点，底部生有花蕊，花蕊的顶端沾染着一层厚厚的花粉，即使是已经凋落许久、早已被太阳晒干水汽的花朵，香气也不减，就如陆游诗中的梅花一样，“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泡桐花开艳一树，朵朵淡紫惹乡思。泡桐花开在故乡的土地上，也开在我童年记忆的最深处，那一朵朵紫色的大喇叭，不仅散发着岁月的光芒，也诉说着我绵绵不断的无尽乡愁。现如今，泡桐花开春又来，我的心也随着春风一起，飞回了故乡，看到了那片被泡桐花染红的、我魂牵梦绕的山河大地。
（作者系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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