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韭堆盘
青韭堆盘
罗娃
<h3>做高考套题，遇辛弃疾的《立春日》，读了两遍，最入眼的是“青韭堆盘”四字，和以往读辛词的感觉真是不一样了，现在我的眼里最容易装花草字样。题目并不设在黄柑酒和青韭盘，不过我的兴味在这里，如果出题，考一考“浑未办、黄柑荐酒；更传青韭堆盘”的作用又有何不可？</h3><h3><br></h3><h3>黄柑荐酒、青韭堆盘，是立春应备的食品，诗人却无心准备，这里写的是心绪，由这里会带出下片的感情。故国之思，时光流逝，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悲伤，是无心节日应酬的原因。不说也罢，否则又该进入答题规范的讲解，好烦好烦。</h3><h3><br></h3><div>不过“青韭堆盘”最入我眼，并不是味蕾的刺激，是情感上满得不能再满的记忆。</div><div><br></div><div>原来我们家有个大大的菜园子。北街尽头，要经过花婆庙，穿过木材厂，相当于今天的县城郊区，是爷爷留下的地产。大伯一家和我们家都在那里种菜，园子太大，种不完，另一边就种了一大片枣树。每年七八月，枣子成熟，打枣子是除清明外最隆重的家族活动，小孩子都高兴得不得了。</div><div><br></div><div>种菜都是自足，春秋旺季菜多吃不完，做酸菜或者晒菜干，有的送邻居。我们屋后的二十二嫂家就没地种菜，她丈夫是二轻局的。那个年头有单位有工资领的都不受穷，但他们家有五个孩子，靠一个人的工资也要精打细算。妈妈从菜园回来每每叫孩子送一大篮青菜去，二十二嫂也非常欢喜接受。有时二十二嫂会给我们家的小孩子送点她做的千层饼或者酥角什么的，你来我往是那时的邻居情分。</div><div><br></div><div>妈妈的菜种得好，大伯他们家的不能比。妈妈说她种菜种花都自信，但种果实的东西不行，比如红薯、凉薯、面包木薯什么的，都种不好。妈妈很好强，但在这点上很认命。</div><div><br></div><div>妈妈种得最好的就是韭菜了。每到春天割第一茬韭菜，妈妈都要分给大伯家和邻居一些。妈妈说第一茬韭菜最香，又肥壮又细嫩，真是难得的。</div><div><br></div><div>爸爸在航道工区，长年工作生活在水边，有时会晒些咸鱼或者虾干。春天是吃韭菜的好季节，韭菜红椒炒虾米，虾红韭绿，不仅好吃，品相也好。韭菜炒蛋也是好看好吃的菜，就是比较奢侈，一季能吃上一两次不错了。我们家吃得最多的是红辣椒、蒜米素炒韭菜，如果有点猪油渣，可以说相当的美味了。</div><div><br></div><div>韭菜的采摘与别的不同，用刀割，要贴着地面，割得太高，下茬就长细了。割完的地方要施肥，经常是盖草木灰，过段时间又蓬蓬勃勃地长出来了。一般来说种一厢韭菜就够够的了，每次只割一两行，等割到厢尾，厢头那边又长好了。</div><div><br></div><div>在我们家菜园子的旁边有一人家，男人叫水生，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妻子是个哑巴，我们叫她水生嫂。三个孩子都是黑黑的结实结实的，就是太穷，一家人都衣衫褴褛的。有天妈妈挑着水桶提着篮韭菜经过水生家，水生嫂努力比划了一下，妈妈基本懂她的意思。她说你们家的韭菜怎么种得那样肥那样嫩？那天妈妈给了水生家一大篮韭菜，后来还把我们家的韭菜根挖了给他们，还教水生嫂怎么施肥淋水，水生家也种出了肥肥嫩嫩的韭菜了。他们家的菜园子也经常有吃不完的菜，妈妈说拿去卖了少少的也可以贴补家用啊。水生说他要干农活哪里有空，水生嫂又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妈妈说可以把菜扎一把一把的，叫孩子写个价钱摆着就可以了。可以上菜场卖菜的水生嫂脸上多了笑容。妈妈说，天生万物皆有生路，每一棵草必定有一滴露水滋养。你看韭菜，割了又长，长了又割，真是生生不息。</div><div><br></div><div>1992年的农历八月十六到融水县的元宝山。那时的元宝山还有宝贵的野趣原貌，山青水绿，野花烂漫。山顶是一块很大的平地，长满野花野草，足有一人高。那里还有宝贵的林木红豆杉，听说红豆泡酒，是抗癌神酒。我们只是拍了照片，并未带走红豆，年轻嘛更没有想到泡酒。</div><div><br></div><div>元宝山顶有个守林工人，我们叫他老韦。那晚我们住的就是林场工人的宿舍，晚餐也是老韦为我们准备的。老韦在屋后种有菜，割了一大篮让我们帮忙整。我一看惊呆了，菜花、芥菜都比市场卖的大很多，篮底有一大把韭菜，很肥很肥又很嫩很嫩，比我们家的要壮硕很多。我都不能相信有人比我们家的韭菜种得好，就问老韦施什么肥。老韦把我带到菜园子，指着一大片一大片的蔬菜说，没有一样菜需要施肥，山上的泥黑油油的，本身就肥得不得了！我蹲在韭菜边深深感叹，如果我妈妈有这么好的泥种韭菜就好了！那天晚上的几个菜都非常好吃，老韦说天然食材好，有油有盐就可以了，什么香料都是多余。那盘韭菜炒蛋我至今难忘它的滋味，韭菜的香，鸡蛋的香，是在后来的岁月里我再也没有吃过的。</div><div><br></div><div>那一夜的月亮真圆啊！元宝山的海拔并没有多高，可是我感觉似乎伸手就可以摸着月亮了。才八月山顶就那么冷是我们没有想到的，老韦借给我们军大衣。我就裹着军大衣坐在木楼前看月亮。</div><div><br></div><div>老韦说他在山上惯了，山下的生活反而不适应了，走到山脚有人的地方就觉得很臭。那时年轻，觉得老韦的话好笑。后来读南怀瑾的书，写他在山上辟谷。待他辟谷圆满下山，才走到半山腰人气扑鼻顿觉臭不可闻。于是我想到多年前老韦说的话，应该是在洁净的世界里久了才能敏感地分辨气味。多年以后，山顶的那个又大又洁白的月亮，那满园不用施肥的又肥又嫩的蔬菜，会时不时地想起。有些东西就在人间，但却如天堂般遥远。</div><div><br></div><div> </div><div> 2018年2月22日 第四周记（2）</div><h3><br></h3><h3><br></h3> 相关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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