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周刊丨《隐入尘烟》：献给乡土的一首散文诗
文本刊特约撰稿 张冬梅
近日，由李睿珺编剧、导演的影片《隐入尘烟》在国内上映。该片的故事题材和拍摄风格在近年的国内电影市场上都极为罕见。作为2022年第72届柏林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入围影片，《隐入尘烟》上映后获得众多好评，目前豆瓣评分高达8.3。
《隐入尘烟》海报和剧照。
从花墙子来，到花墙子去
许多观众对李睿珺并不熟悉。《隐入尘烟》是他的第六部长片，也是他首部登陆国内电影院线的作品。
一直以来，李睿珺以强烈的“作者性”备受国外各大电影节青睐。2007年，他独立执导的第一部影片《夏至》获得第9届希腊国际独立电影人电影节最佳影片特别奖，并入围第37届鹿特丹国际电影节。他此后拍摄的影片中，《老驴头》于2010年入围第15届釜山国际电影节新浪潮单元，《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于2012年入围第69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地平线单元，《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于2014年入围第27届东京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路过未来》于2017年入围第70届戛纳国际电影节“一种关注”单元，《隐入尘烟》今年入围第72届柏林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李睿珺成为第一位入围欧洲“三大电影节”（威尼斯国际电影节、戛纳国际电影节和柏林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的中国“80后”导演。
李睿珺将西北农村作为影片创作的起点。从“土地三部曲”（《老驴头》《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一路走来，再到《隐入尘烟》，他始终将镜头对准自己熟悉的故乡。
李睿珺出生在甘肃省张掖市高台县罗城镇花墙子村，他的大部分影片都以花墙子村及周边地区作为拍摄地。黄土高原与淳朴的西北农民，是影片中最鲜明的人文景观。
一直以乡土为题材的李睿珺，从不同维度讲述了村民与土地相依为命的故事。以“土地三部曲”为例，《老驴头》讲述了西北农村73岁空巢老人“老驴头”治理荒漠的故事；《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讲述了村中木匠老马的故事；《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则讲述了西北偏远地区两个裕固族男孩前往“水草丰茂”的地方寻找父亲的故事。
《隐入尘烟》海报和剧照。
“失语者”的爱情
《隐入尘烟》中，西北农村一贫如洗的老光棍马有铁，经媒人撮合后，与身患残疾的曹贵英结为夫妇。两人一起种庄稼、孵小鸡、盖房子，在日复一日的耕耘中相知相守、相濡以沫。
这次，李睿珺又回到了自己熟悉的花墙子村。他以一种温情又悲悯的方式，展现了村中两个“边缘人”的日常生活和爱情故事。木讷忠厚的马有铁，经济窘迫；曹贵英因腿疾、不能生育被家人嫌弃，只能睡在后院的窝棚里。两个孤独的灵魂在朝夕相处中，唤醒了彼此心里幻灭已久的爱，逐渐成为彼此生活的慰藉和依靠。
四季轮转，相依为命，他们如其他普通的农村夫妻一样劳作、生活。影片将农民普通的劳作、生活，拍摄得轻盈美好、真挚动人。他们一起用电灯泡和纸板箱孵小鸡，一起在床头贴“囍”字，一起为燕子筑窝，将麦粒在对方的手腕上按出花的形状……两人在村里属于“失语者”人群，在他人面前常常不发一言、宛如哑巴，对彼此却有说不完的话。有观众观影后评价，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这样一部农村题材影片中，看到了近年来最浪漫的爱情故事。
在城镇化浪潮的冲击下，许多村民传统朴素的价值观发生了改变。当马有铁和曹贵英两人好不容易盖好新房、生活即将苦尽甘来之时，曹贵英却意外去世了。丧妻后的马有铁卖掉了自己和曹贵英一起耕种的粮食，将驴放归自然，所有的苦难与幸福似乎都隐入了尘烟之中。
《隐入尘烟》海报和剧照。
浓厚的乡土情结
如同农民将庄稼的命运交给时间和土地一样，李睿珺也将《隐入尘烟》的创作和拍摄交给时间和土地。
《隐入尘烟》拍摄成本的高昂，并不在于金钱上的花费，而在于时间上的“慢”。李睿珺最初构思这个故事，是在2012年。他琢磨剧本花了6年，然后又花了一年时间才把剧本写出来，接下来继续修改剧本直至定稿。再加上拍摄一年、剪辑一年，《隐入尘烟》这部影片花了将近10年时间才得以面世。
“慢”也是《隐入尘烟》的基调。整部影片以平缓、克制和内敛的叙事风格，讲述了西北农村的四季更迭：春是幼苗嫩枝，夏是骤雨骄阳，秋是麦穗饱满，冬是寒鸦栖枝；讲述了马有铁和曹贵英两人从夯土、搭架开始，一砖一瓦、从无到有地建造自己的房屋，直到房屋被拆，归于尘土。
《隐入尘烟》海报和剧照。
马有铁对生于斯、长于斯的乡村和脚下的土地有着深深的眷恋。在他眼中，无论高低贵贱，土地都一视同仁，“你种下一袋麦子，到秋天给你长出十袋回来。”他以质朴的方式善待这片土地上的万物，轻声安抚被哥哥打骂的毛驴，在旧房拆迁前赶走屋檐下的燕子，打水时将桶里的小蝌蚪放回池塘……他不肯搬进城里宽敞整洁的楼房，心里挂念的是：“驴住哪里？鸡住哪里？猪又住到哪里去？”
《隐入尘烟》延续了李睿珺“土地三部曲”深刻的人文关怀，同时也展现了个人浓厚的乡土情结。乡村的这片土地静静接纳一切，不但长庄稼，也长房屋和爱。
原标题：《隐入尘烟》：献给乡土的一首散文诗
责任编辑：方诗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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