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孝》里有个“拾葚异器”的故事。王莽之乱时,遇饥荒,孝子蔡顺拾桑葚充饥,赤眉军问他为何将黑色桑葚和红色桑葚分装于两个篓子?蔡顺答:“黑者奉母,赤者自食。”可见,桑葚食用历史之悠久。
桑葚又名桑果、桑枣、乌葚等,形如毛毛虫,熟透时乌黑发亮,拈起一颗往嘴里扔,上颚与舌头轻轻一挤,汁水四溢,一股清香疏疏淡淡,随着鲜甜味在舌尖流连婉转,“嘉味殊滋,食之无斁”,此言不虚。一颗接一颗地吃,汁液丰盈,花青素悄悄弥散,将舌、齿、唇染成了紫黑色。未熟时的红色桑葚看着可人,然一口下去,常酸得人歪嘴眯眼,从此敬而远之。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少时食桑葚,怎会想到这样朴实的果实竟是穿越千年,从《诗经》中袅袅而来的?当年校门口,有老人提着小竹筐卖桑葚,一颗颗油润透亮,馋得小人们直往前凑。老人把纸折成漏斗状,盛入桑葚若干,一毛钱一份。纸上,紫红色如水墨洇开,宛如画了一朵又一朵的花。我们捧着纸包的桑葚,你一颗,我一颗,口腔中充盈了甜,还有一点酸,笑声像珍珠,一粒粒欢蹦乱跳地落在了水泥路上。
弟弟喜养蚕,养了一批又一批,一放学,他就满世界地找桑叶,后来,索性在自家院角栽了棵桑树。开春,枝头新芽迎着春风野蛮生长,似乎没过多久,宽卵形叶片便你推我搡随风摇摆了。四月树枝青,五月桑葚挂,到春夏之交,桑果怯生生冒头,东一个西一个,别看初生的果实小巧、青涩,却坚实得很,裹了一层紧身衣似的。气温渐升,桑果由青绿转青中夹白、淡红、深红、红中带紫、紫红、紫黑,翠叶间一派姹紫嫣红。成熟期的桑葚饱满诱人,光明正大的采摘者不少,偷偷摸摸的亦有之,我跟弟弟慌了,可别自家没吃上,全做了贡献。于是,一个站在凳子上摘,一个端着不锈钢盆接,树上乌紫色渐稀,小盆被慢慢填满,这真是个令人欢喜又满足的过程。
桑葚的药理功能古人早已了然,“益肾脏而固精,久服黑发明目”“止消渴,利五脏关节,通血气,久服不饥,安魂镇神……”,这样药食同源的水果,自然受人青睐,可惜桑葚果期短,又易腐败变质,鲜吃的话,一年轮不上几天,好在,延长其保存期的方法总是有的。
制成干是最常见的一种。桑椹干能当零食嚼,亦可取之适量与粳米同煮,加冰糖文火慢炖成粥。此粥白中带紫,清新典雅,入口粘稠绵密,香甜津润,久食有滋养之效。《四时月令》里说:“四月(农历)宜饮桑葚酒,能理百种风热。”浙江一带流行自制杨梅酒和桑葚酒,两者做法相差无几。果实洗净后装入玻璃瓶,冰糖加多少,根据口味来,酒“咕嘟咕嘟”灌进去,没过桑葚,密封好置于阴凉通风处。酒最好选度数高一些的纯粮食酒,度数高,可防止变酸坏掉,而纯粮食酒更易跟桑葚产生二次发酵。桑椹酒色如葡萄酒,醇厚清甜,特适合家宴时饮用。“桑葚熬膏,更妙,久贮不坏”,桑葚膏在民间口碑甚好,说吸收率佳,尤为滋补。好的桑葚膏色泽透亮,气味幽香,醇正甘旨,含服或用温水冲服皆宜。近来听说有一种桑葚果醋,炖鱼、炒菜、凉拌、点蘸等都能锦上添花,决定入手一瓶。
当然,美食还数当季的最好。时下,“桑间紫椹正累累”,摘下的桑葚被盛于一个个方正的小塑料篮,阳光下,如黑钻石般熠熠闪光。此时不吃,更待何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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