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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石说|更简更巧更美——蓝田玉花卉雕刻思考

花匠小妙招
2024-09-25 18:25

缘起

玉石雕刻作为中国传统手工艺之一，一如其他工艺美术门类，数千年来一直师徒相授、心手相传，强于实践操作而弱于理论表达。建国70周年以来，尤其是改革开放后，随着科技的进步、工具的变革、社会的发展和观念的更新，整个玉石雕刻行业蓬勃发展，新的创作理念和手法层出不穷，诞生了一大批优秀的雕刻者和雕刻作品。

实践产生理论，理论指导实践。为庆祝祖国70周年华诞，同时尝试构建玉石雕刻艺术理论体系，进一步推动玉石雕刻行业发展，今阳文创团队特策划、编辑、出版了《献礼70华诞·玉石雕刻艺术理论研究论文集》。该论文集是众多优秀的玉石雕刻创作者多年来先进创作经验的总结，多角度、多方位诠释了新时代玉石雕刻艺人在艺术理论层面的思考及实践层面的探索，颇具启发、借鉴意义。现特将其详细内容发布于此，以供广大玉石雕刻从业者及爱好者交流、指正。（按论文集目录顺序发布）

摘要：花卉是玉石雕刻常见的重要题材，传统蓝田玉雕崇尚繁复之美，意象繁多，喜庆热闹，这一点也影响到了花卉创作。当代蓝田玉花卉雕刻，可借鉴青田石雕技法，从作品的造型设计、布局构图、俏色运用及雕刻手法等方面进行全方位的提升，实现更简、更巧、更美的审美效果。

关键词：蓝田玉；花卉雕刻；青田石雕技法；多层次镂雕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蓝田玉作为中国四大名玉之一，也是中国开发利用最早的玉种之一，历史极为悠久，底蕴极为深厚。我国古代典籍中对蓝田玉记载颇多，如《汉书•地理志》：“蓝田，山出美玉。”汉乐府《羽林郎》：“头上蓝田玉, 耳后大秦珠。”东汉班固《西都赋》：“陆海珍藏，蓝田美玉。” ①

笔者是土生土长的蓝田人，从事蓝田玉雕已有近二十年，主攻花卉题材。虽然作品在当地一直颇受认可，但笔者深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艺术创作应该是个不断提升自我的过程，而时代的变迁也呼唤着传统艺术在表现形式上的突破和创新。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在中国工艺美术大师、青田石雕艺术家周金甫先生的指导下，笔者对花卉雕刻有了更深的理解，通过学习青田石雕技法并将其运用于蓝田玉雕，最终使作品以一种更简、更巧的形式，表现出更强烈的艺术美。

一、玉石雕刻花卉的多样美

中国文化素来重视立象以尽意、托物以言志，常借大自然中的草木鸟兽虫鱼之属来表达个人的思想情感、人生追求，形成了丰富多样的各种意象，并在文学艺术中有着广泛的表现。花卉可以说其中最常见也最重要的一类意象，正如叶嘉莹先生所说，“因为花的颜色、香气、姿态，都具有引人之力，人自花所得的意象既最鲜明，所以由花所触发的联想也最丰富”、“花所予人的生命感最深切也最完整”②。

中国的花文化不仅源远流长，而且自成体系，体现着中国人独特的世界观、价值观和人生观。对于花卉自然形态的喜爱，将鲜花、美人互比，世界各国概莫能外，然而中国人对花的认识和欣赏并未停留于此，中国文人“在‘花’的形象之美以外，将更大的关注点聚焦于‘花’的精神之美，在‘立象以尽意’、‘比德’等审美意识的驱动下，对‘花’的种种天然特质赋予人格化的体悟和阐释，使‘花’之高格成为理想人格的象征、精神风骨的化身”③。

除了精神之美，花卉与地域文化也密切相关。由于各地气候、土壤、水文条件的差异，不同的花卉往往有着不同的地域分布，又由于某些历史文化因素的作用，使部分花卉和部分城市、地域形成了密不可分的关系，如牡丹与洛阳、琼花和芍药与扬州、木芙蓉与成都、梅花与杭州孤山、山丹丹花与陕西等等。如今，不同城市往往对应着不同的市花，也是花卉地域文化的一种表现。

前文提到，将鲜花与美人互比，不独中国，举世皆然。由此，可以说，花卉还代表着一种女性文化。《红楼梦》第六十三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中，将大观园中的美丽女子根据体貌、性格特征与不同的花卉一一巧妙对应，浑若天成，最是令人拍案。作为一名女性玉雕艺人，笔者对花卉的这种女性特质尤为关注，女人如花，花如女人，年轻的时候含苞待放，鼎盛时期雍容华贵，最后凋零时有种妖娆美，创作时要注意体现不同阶段不同的形态与美感。

二、蓝田玉花卉雕刻的思考与实践

01 传统的蓝田玉花卉雕刻

中国地大物博，历史悠久，在艺术审美上表现出极为丰富的形态。其中对繁复美的欣赏与崇尚，最为典型地表现在雕梁画栋、精美绝伦的中国古建筑上。传统的蓝田玉雕，同样体现出典型的繁复美，作品往往意象种类繁多，画面热闹喜庆，充满吉祥寓意。笔者早期的花卉创作亦受此影响，在雕刻花鸟的同时，还会安排其他草木蔬果及玉璧、折扇、竹简、吉祥纹样等许多其他意象，并且在造型上有别于现实中花鸟自然逼真的形态，表现出明显的图案化特点，整体上带有浓浓的装饰风格。

02 青田石雕技法下的突破创新

正如《青田石雕技法》一书中所说：“花卉是青田石雕最主要的一大品类，它的历史悠久，从事雕刻的人最多，技艺最为精熟，最能体现青田石雕的风格和特点。近代以来青田石雕能蜚声于世，以花卉产品影响最大。”④在深入接触了青田石雕，观摩了大量青田石雕花卉作品之后，笔者开始有意识地向青田石雕学习，从造型、构图、用色、雕刻四个层面对传统的蓝田玉花卉创作进行了全面的改进和提升。

1.造型：秀逸自然，生气远出

都说艺术来源于生活，花卉为生活中常见之物，就更需借助于对自然中花卉的细致观察，并对其品种分类、地理分布、形态特征、生长习性、主要应用及相关文化等进行全面深入的了解，这样才能在创作中不仅刻画出其栩栩如生的形态，更传递出其内在精神和气韵。

图1《富贵一生》蓝田玉 20cm×37cm×15cm

在具体创作上，造型是第一位的，这是作为造型艺术的蓝田玉雕的内在必然要求。传统蓝田玉雕花卉往往只雕花叶，是图案化、装饰化的，像是装在花篮中或印在图纸上，而不是栽于土中、长于枝上，青田石雕花卉则往往连茎干枝条一起刻画，是自然界中生机勃勃的花卉。要塑造这样的花卉，就要根据自然界中花卉的真实形态和材料本身的特点，外师造化，因势造型，以高度的写实手法，突出其秀逸挺拔、蓬勃向上的姿态，表现其旺盛的精气神和生命力（图1、图2）。

正如《二十四诗品》之“精神”云：“生气远出，不著死灰。妙造自然，伊谁与裁？”⑤好的花卉造型，一定要“生气远出”“妙造自然”，让人无论是远观还是近看，都能感受到那股勃勃的生气，仿佛闻到那淡淡的芬芳。

图2《荷趣》蓝田玉 20cm×37cm×15cm

2.构图：化繁为简，突出主体

虽然也一直存在着对繁复美的欣赏，但中国艺术的主流是崇尚以少见多、以简胜繁的简约美的，这在中国的诗词、绘画中体现得尤为明显。“几根嫩枝，开出点点梅花，就包含了春天所有鲜活的魅力；几只小鸟，竖着数根羽毛，便表现出生命中的搏动和颤栗。”⑥不需要太繁多的意象，也不需要太复杂的画面，花鸟相映，简简单单，就有无穷的意境和韵味。

在西方简约主义、极简主义风格的影响下，当代艺术及设计也越发表现出对简约美的追求。笔者的蓝田玉花卉创作，正是在传统艺术理念、当代审美思潮和青田石雕花卉的共同影响下，开始化繁为简，减少了繁杂的各类意象，确立花卉作为绝对的视觉中心，同时，以小鸟、蝴蝶、灵芝及其他物象进行衬托，既起到丰富画面、增添趣味、营造意境的作用，又进一步突出花卉的主体地位。

如作品《富贵一生》，以一堵残墙为背景，一只小鸟为点缀，通过新与旧、全与缺、静与动的对比，衬托出牡丹的雍容华贵、仪态万方。而作品《牡丹醉蝶》（图3），则以充满地域特征的山丹丹花搭配牡丹，两种花卉高下相形、交相辉映，既显富贵之态，又有野性之美，使传统的牡丹题材表现出了新意。

图3 《牡丹醉蝶》蓝田玉 20 cm×37 cm×15 cm

3.用色：随类赋彩，依色取巧

世间万物，因为有了色彩而越发动人。色彩不仅仅是视觉的物质的，也是理智的情感的，既刺激着我们的眼球，也滋润着我们的心灵。中国传统绘画讲究“随类赋彩”，即所用色彩要与所画物象相似，青田石雕则强调“依色取巧”，即对石头天然色彩的巧妙运用，两者只是艺术材料上的差别，其本质是一样的。

蓝田玉俗称“菜玉”，以青、白色为主，色彩上虽不如青田石丰富，但也应该通过俏色巧雕，达到画龙点睛、锦上添花的效果。如作品《山花醉蝶舞》（图4），料子以灰黑、青白为主，顶上有一抹粉红，笔者将灰黑色做成树桩，白色和粉红做成花，青色做成叶，通过俏色巧雕使原本区分度有限的色彩体现出丰富的层次感，并配以青田石底座，既与顶部俏色相呼应，又使画面更为丰富生动。

图4《山花醉蝶舞》蓝田玉 20cm×37cm×15cm

4.雕刻：精雕细镂，精益求精

就作品整体画面而言，我们追求简约，然而，就花卉本身而言，现实中的花卉往往枝叶交错、花瓣层叠、如锦似绣，又呈现出繁复的特点。要生动地表现花卉的这种自然形态和空间结构，光靠圆雕、浮雕、透雕这些手法是不够的，还必须要靠镂雕，而且是精细的多层次镂雕。

图5《国色天香》蓝田玉 20cm×37cm×15cm

青田石雕花卉之所以有栩栩如生的效果，青田石雕之所以得巧夺天工的美誉，很大程度上就在于多层次镂雕技艺。笔者尤为喜欢雕刻牡丹、菊花等花体硕大、花瓣繁复的花卉，在学习青田石雕多层次镂雕技艺并施之于蓝田玉后，花瓣、叶片的层次感和动态感大大增强，作品的立体感和空间感也随之而出，繁复之中更蕴空灵之美（图5、图6）。

图6 《国色天香》局部

结语

花卉，是玉石雕刻的经典品类，也是艺术创作的永恒主题，在一代代艺术家的倾情演绎和创造发挥中不断呈现着历久弥新的美。它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有着丰富的文化内涵和象征意义，寓示着人生的美好和希望。传统的蓝田玉雕花卉，在青田石雕技法及当代艺术审美理念的影响下，正以一种不断突破的姿态，表现出越来越多的艺术可能性。

注释：

① 关于蓝田玉的古文献记载，可参见程军：《蓝田玉的古文献记载之研究》，《文献》2001年第1期，第262-267页。

② 叶嘉莹：《迦陵论诗丛稿》，河北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第53页。

③ 王莹：《唐宋“国花”意象与中国文化精神》，《文学评论》2008年第6期，第61页。

④ 周百琦，张澄之：《青田石雕技法》，浙江科学技术出版社1994年版，第66页。

⑤ 杜黎均：《二十四诗品译注评析》，北京出版社1988年版，第125页。

⑥ [英]毛姆：《在中国屏风上•内阁部长》，上海译文出版社2013年版，第12页。

参考文献：

[1] 程军.蓝田玉的古文献记载之研究[J].文献,2001(01).

[2] 叶嘉莹.迦陵论诗丛稿[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0.

[3] 王莹.唐宋“国花”意象与中国文化精神[J].文学评论,2008(06).

[4] 周百琦,张澄之.青田石雕技法[M].杭州:浙江科学技术出版社,1994.

[5] 杜黎均.二十四诗品译注评析[M].北京:北京出版社,1988.

作者简介

张花伟，女，1980年生，陕西蓝田人，工艺美术师，陕西省工艺美术大师。美术教育专业毕业，2001年进蓝田玉雕培训学校学习，2018年师从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周金甫深造。擅花卉雕刻，工牡丹、山丹丹等花卉，喜用粉红色玉料，前期作品带有典型的早期蓝田玉雕特色，多透雕，元素丰富，喜庆热闹，后融入青田石雕技法，扎实掌握多层次镂雕技艺，以艺术真实的笔触表现自然真实，作品主题清晰，主体突出，造型优美，清俊疏朗，形神兼备，独具女性玉雕的婉约与细腻，兼得柔美大气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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